作者:沈夜焰约定一点飘忽的没法把握的一片云一点慵懒的却惹人怜爱你的天真藏着致命的吸引力怎教人忘了你钟爱一生最魅是你的笑百转千回又把我围绕陷入你的深情我不再寂寞这是你我前世的约定——麦洁文《前世约定》后来廖维信一直认为,自己在看到白既明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他了。
尽管廖维信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当时,他并没有察觉那一抹心动。
廖维信对这个好友杜子成介绍来的人,其实没有多大感觉,除了照片上可以称为漂亮的脸。
但漂亮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妖娆的、野性的、清纯的、成熟的……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他有钱,有地位,有身份,事实上并不缺少“伴儿”。
哦,我并不是说廖维信这个人很花,尽管他有花的资本。
事实上,廖维信处理问题很谨慎。
他从不给自己找多余的麻烦。
杜子成是个非常可靠的朋友,由他介绍来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寂寞,自从上次那个演艺明星突然红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找过其他人。
“试试他吧。”
杜子成随手扔给廖维信几页纸,上面工工整整一色钢笔小楷,姓名、性别、年龄、学历、身高、体重、爱好、性格描述,附上一张生活照,后面甚至还有近期体检表。
廖维信喷笑:
“这是你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招聘酒店员工呢。”
“他自己写的,说大家还是先了解一下比较好。他做事总是很有计划,和你差不多。”
杜子成凑到廖维信跟前,神神秘秘:
“真正的处,和女人都没做过。”
“多少钱?”
廖维信点根烟,开着玩笑。
杜子成一脚踹了过去:
“你他妈的以为我皮条客啊?他说了,就是玩玩,别弄得跟被你包养似的。他有正式工作,不过你别多问。他有要求,就玩一个月,过后谁也不认识谁。别问职业、别问过去,只享受现在。”
“哦?”
廖维信挑眉,
“欲擒故纵,就怕沾上就甩不掉。你老兄看人水平不行,我自己见见吧。”
杜子成笑:
“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人家没准看不上你呢。”
两个人来到约好的咖啡厅,廖维信老远就看到了白既明。
那时,白既明坐在靠窗的咖啡桌旁,望着窗外都市单调的车水马龙。
头发不长,黑而柔顺。
睫毛很浓密,使得眼睛有一种很媚然的神采。
普通的白色衬衫,深色裤子。
记得资料上写的是身高183,就算是在东北,也不低了。
他很静,这是廖维信对白既明的第一感觉。
他就坐在那里,似乎身边的一切都淡然起来。
落地大玻璃窗透过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却愈发衬托白既明那种从容悠远的味道。
杜子成冲着廖维信睒睒眼,意思是:
“怎么样?还不错吧。”
廖维信没理他,径直走过去。
白既明转过头来,看到他们,忙站起身。
有些拘谨,有点不太自在,但这种情绪很淡,不过转瞬即逝。
“你好,我是廖维信。”
廖维信伸出手。
“你好,我是白既明。”
廖维信发现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声线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他说话有点慢,让人觉得沉稳而不浮躁。
廖维信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这次杜子成可真找到个极品。
往下的节目已不用多说,杜子成喝杯咖啡,借口有事先溜了,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廖维信看着白既明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杯,一点一点地轻抿。
“去你那里好吗?”
白既明笑得温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露出些许期盼的神色。
他的眸子总是很润泽,带着一点无辜和清纯。
看样子脾气好得很,而且没有太多主见。
可以说,廖维信一开始就被白既明“骗”了。
谁能想到,外表这么与世无争的人,会有那样冷硬而固执的性格。
廖维信没有把白既明带回自己真正的住所,不过是一个月的伴儿,当然不配登堂入室。
廖维信在S城有三处房子,他把白既明带到浑南新区。
那里早上车少,离酒店近,上班也方便一些。
照例喝了点酒,但白既明只肯喝饮料,他说他酒精过敏,廖维信笑着没有强求。
S城这边和南方不一样,能喝酒的爷们总是更容易交上朋友。
廖维信看出来白既明不是那种常出去应酬的人,他没有世故的圆滑,身上还有点书卷气,很温文儒雅。
这种气质骗不了人的,有些东西想装都装不出来。
照例是洗澡,廖维信先进了洗手间,匆匆冲个凉便围着浴巾出来了,换成白既明进去。
廖维信点了根烟,做好长时间等待的准备。
第一次总是很需要勇气的,何况大家认识还不超过一个小时。
哪怕白既明下一秒钟突然冲出来反悔走人,他也可以理解。
可廖维信似乎有点低估了白既明。
还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已经洗好走出来,而且居然是全身赤裸。
“不好意思,没有找到浴巾。”
白既明笑,水滴从头发上落下,划过性感的锁骨,一直到小腹。
他妈的,明显是故意的。
廖维信一把扯过他,狠狠甩在床上,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第一次廖维信很小心。
只顾自己快活,而忽视对方感受,那绝不是优秀的top。
他希望两个人是愉快的,至少别让白既明太过难受。
效果很好,白既明在廖维信的帮助下达到了高潮。
脸上红晕满布,那一瞬间的失神和迷茫异常地诱人,廖维信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唇。
第二次,白既明主动跪下为廖维信口交。
廖维信躺在床上,眼看着自己硕大的欲望在白既明口中来回吞吐。
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白既明眼睛上挑,媚惑至极,惹得廖维信低吼一声,又把他按在身下做了一回。
第三次,却是白既明在上面,让自己后穴一点一点地包裹住廖维信的分身,然后缓慢地律动。
情欲迷离的双眸、因为吮吸而红艳的唇、低低的近乎呢喃的呻吟、热汗淋漓的胸膛、早已挺立的乳尖,还有小腹处淫靡的点点白浊……无一不在刺激着廖维信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这人哪是什么清纯的处,简直就是一妖精!廖维信将白既明从身上拽下,让他跪在床上,用力从背后贯穿进去。
两个人折腾了一宿,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
廖维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既明乖乖地睡在身旁,恬静得像个婴儿,仿佛昨夜的狂野和激情不过是南柯一梦。
该先让他吃点东西吗?廖维信看着白既明睡得很沉,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叫醒他,自己起床洗漱。
还要到酒店看看。
廖维信穿上西装,从抽屉里翻出把备用钥匙。
写张字条交代几句,留下手机号码,和钥匙一起放在床头。
到了楼下快餐店,预订快餐一个小时之后送到,然后自己开车去酒店。
下午三点,廖维信接到了白既明的电话。
“怎么样?吃饭了吗?”
廖维信对伴儿好得真是没得说,温柔体贴出手大方,不过一旦断开,就是形同陌路。
“还好,谢谢。”
白既明的声音仍是低而慢,然后问了句: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怎么听着像等丈夫回家的媳妇,廖维信心里笑,想一想下班后没什么事,就说:
“好,回去吃。”
“嗯,那我等你。”
白既明说得及其自然,就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久。
廖维信直到放下电话,仍有些怪异的感觉。
那种滋味形容不了,似乎很安定,又很舒服,反正不坏。
这个白既明,有点意思。
廖维信嘴角扬起笑意,忽然很想早些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写的时候心情很愉快,完全没有写《情酹山河》那么认真,哈哈。
嗯,感觉有点像写林毅和应长歌,很轻松,所以人物啦,情节啦,都没怎么好好想,嘿嘿。
大家看着玩啊,就当长文之后的休息。
假期这世界将会将会多美多美比不上这段时期无人能避免别离当作是某段意外假期当作是艰苦中的休憩爱上过你——王菲《假期》(有改动)廖维信回去已经七点了,一看到满桌子的菜着实大吃一惊,再看见穿着围裙,端着清汤从厨房走出来的白既明,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既明随口说:
“快洗手吃饭吧,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现到超市去买的。”
抬头见廖维信站着不动,手扶椅背一挑眉:
“怎么,怕有毒?”
廖维信笑: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不简单。”
一边说一边脱了外套换鞋,凑上前先拈起一块糖醋排骨。
嗯,好吃!白既明上去捶他一下:
“去洗手,不知道讲卫生啊,小学怎么念的。”
廖维信一边去洗手间一边笑:
“不好意思,我文盲。”
杭椒牛柳、清炒土豆丝、凉拌菜心蜇皮、还有糖醋排骨、一盆萝卜牡蛎粉丝汤,一桌子菜被两个大男人一扫而光。
廖维信适意地嗯了一声,靠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
白既明眯着眼睛看他:
“还行吧?不知道你口味怎么样,按我口味做的,淡不?”
“不淡,正好。”
何止正好,简直舒服透顶。
廖维信望着收拾桌子的白既明,心里暗乐:杜子成哪找来的这个极品,改天真得好好请他吃一顿,忽见白既明探出头喊:
“维信你过来,帮我洗碗。”
廖维信叹口气站起身,慢慢走到厨房。
白既明正有条不紊地用洗涤剂刷碗,双手满是白沫子。
廖维信看着他忙东忙西、晃来晃去,忽然觉得很——温馨。
事实证明,白既明让廖维信相见恨晚的优点绝不止这一处。
这个人似乎很喜欢做家务,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时间,天天换着花样做菜,房间里总是一尘不染。
有一次廖维信无意中问他:
“你不用上班吗?”
白既明随口答了一句:
“正在放假。”
廖维信还想再问,忽然想起杜子成说过,两个人不问职业,不问过去,便闭上了嘴。
白既明性子很温和,而且非常善于聆听。
在这个人人都想出奇冒泡彰显自我的时代,他的沉静像钻石一样难能可贵。
无论廖维信说什么,他总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听得很认真。
而且白既明知识面很广,谈什么都能补充一两句,引得廖维信更是滔滔不绝。
白既明也喜欢看电影,并且惊悚片是最爱。
两个人常常捧着薯片窝在沙发里,靠在一起看碟片。
就算是白既明看过的,他也绝对不会先发表任何意见,就像刚刚第一次看一样。
但他不喜欢去电影院,觉得外面人多太烦乱。
这个人可真耐得住,没交际没应酬。
廖维信偷偷注意了一下,白既明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接,似乎他住在这里,就完全和外面断绝一切联系。
廖维信是个爱热闹的人,而且他的工作也需要出去。
他在外面应酬喝酒的时候,白既明从来不给他打电话,也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常常是三更半夜,廖维信拖着疲惫的脚步打开房门,眼前再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亮着玄关处那一抹昏黄的灯光。
很暖。
两个人在性事上完全契合,除了个“棒”字,廖维信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白既明很大方,从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他甚至上网查找口交的资料,然后在廖维信身上实践。
他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突然就给廖维信来个惊喜,甚至建议找一天SM。
白既明有时很疯狂,两个人常常尝试不同的感觉,无论廖维信要求有多过分,从来不拒绝。
那可真是酣畅淋漓,难以表述。
廖维信很满意,当然也不会亏待这个伴儿。
衣服从里到外买了无数套,金卡现钞就摆在门口的鞋柜上,带回来的礼物更不用说。
白既明从不拒绝,也不感谢,只是淡淡一笑,收下而已。
廖维信心情很好,天天就盼着晚上回家,尝尝白既明的新鲜花样,无论是食物,还是人。
一些应酬能避则避,他忽然发现以前的日子真是无聊至极。
下班先到花店买束鲜花,开车时想想把花瓣摘下来洒在既明的裸体上,肯定美艳诱人。
廖维信边开车边窃笑,有些迫不及待。
记起既明喜欢吃蛋糕,又下车买了一块。
也不知他生日是哪天,好像当初那张表格里有,到时候好好庆祝庆祝。
可惜既明不喝酒,要不然两个人来个烛光晚餐,品点红酒更浪漫……最近刚上映一个大片,这回得拉着他去电影院,那和在家里看碟片怎么能一样,灾难片要的就是震撼效果……杜子成订婚,应该让既明也去,顺便认识认识那些朋友。
他和杜子成很熟,想必不会拒绝……廖维信杂七杂八乱想一气,把车锁在车库,提起花束,吹着口哨上楼。
按了半天门铃,不见既明开门。
这个妖精,又搞什么花样。
廖维信失笑,摸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很暗,廖维信点亮灯,走进卧室。
“既明。”
没有人回答。
廖维信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书房、厨房、卫生间、主卧、客卧、阳台……白既明不在。
廖维信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他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几步冲到卧室里,
“唰”地拉开衣橱。
白既明的衣物,都不见了。
廖维信转头,看到床头柜上那个醒目的日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像是浑身的血被抽干,廖维信呆呆地坐在床上,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摸出根烟,点着了吸两口,蓦地站起身打电话。
“维信?找我什么事?”
杜子成的声音。
“白既明走了。”
“走了?哦,一个月了,哈哈,我就说这小子不错,怎么样,爽透了吧。”
“他手机多少?”
沉默,好久杜子成才出声:
“说好了一拍两散,还找他干什么?”
廖维信一时没说话,说什么?说自己看上他了?说不想分开?说还要继续?说……“你小子不会是认真了吧?”
杜子成沉下嗓音,
“维信,你根本不了解他。当初就是因为我说你这个人很干脆,完了就是完了,绝不拖泥带水,他才同意的。白既明这个人很固执,既然分开就绝对不会再回来,算了吧。”
杜子成又笑,
“要不给你再介绍个更好的?在你面前,我甘愿当皮条客……”
杜子成再说什么,廖维信已然听不进去。
他慢慢地挂上电话,心里忽然觉得很空虚。
那个早上还在身下柔顺妩媚的人,居然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想要离开?廖维信低头,看到桌子边上的备用门钥匙,还有个又厚又大的信封。
他“哗”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金卡、现金一样不少,低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面是一张打印的表格。
廖维信急忙抽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想要从里面找出一句,哪怕是半句难舍的情意。
没有,丝毫没有。
上面干干巴巴列出一系列枯燥的数字,衣服多少钱、礼物多少钱,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留下相应的钱数,足足有一万多。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些票据的。
白既明,明显比他在廖维信面前表现出来的更有心计。
廖维信忽然想起那些照片,是他们两个无聊时的自拍,说好存在电脑里留着细细看。
全部删除,一张没有留下。
DV里的删了,数码相机里的删了。
白既明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最后剩下的纸上字迹,都是打印版。
想当初,白既明那张自荐表可是手写的。
对了,还有自荐表。
廖维信扑到床上,伸手拉开自己那边的床头柜。
幸好,那张自荐表还在,挺拔俊秀的字迹,还有那张生活照。
白既明靠在桥栏杆上,额前头发被微风拂起,唇边是温和宁静的笑。
只剩下这几页纸,这张照片,证明曾有这么个人,陪着廖维信度过一个月的时光。
廖维信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苍白的颜色,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失落?伤心?震惊?忿怒?似乎都有一些,可又似乎都不是。
他甚至不能说白既明不对。
条件是当初就说好的,一个月过后就走,自然无可厚非。
钱和金卡仍扔在桌子上,白既明什么也没有拿走。
可是,真的就是这样么?真的除了这些身外之物,就没有其他的?那些欢笑、那些激情、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放肆的呻吟和嘶喊,竟都化在这一堆没有生命的东西里,让廖维信心口堵得喘不上气来。
白既明,你可真够绝的!初遇冻结那时间冻结初遇那一天冻结那爱恋冻结吻你那瞬间——林俊杰《冻结》白既明刚出走廊,便听见自己班级里一阵喧哗声。
上课铃已经响过,很多学生摇摇晃晃地踱回各自班级。
这是新学期第一天,放假之后回来是不是有点太过兴奋了。
白既明没有加快脚步,而是一如既往,慢慢走到教室门前。
这批学生,他从中专一年带到现在的中专三年,彼此的脾气秉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还好,大部分学生乖乖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极少数仍站着,见到白既明之后,也连忙溜回座位。
教室前面只剩下那几个新生,坐在桌子上的,倚在讲桌旁的,高声谈笑,目中无人。
白既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五六个新生。
他们很快发现身旁的异样,一同转过头来,看见白既明,居然不理不顾,仍是嬉笑。
这种学生白既明见过太多了,青春年少永远有叛逆的资本。
似乎反抗反抗权威,违反违反秩序,便伟大得天下第一。
白既明不说话,面无表情,其他学生见势不妙,早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几个学生越说越无趣,渐渐闭上嘴。
其中一个装作刚刚看到白既明,怪叫一声:
“哎呦,这不是老师吗,什么时候来的。靠,你们眼睛瞎啊,赶紧叫老师好啊。”
那几个学生唧唧咯咯地乐,怪声怪气地叫:
“老师好——”然后又是一阵笑。
可惜没人捧场,下面那些学生太熟悉白既明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既明走上前,竟不生气,淡淡一笑,说道:
“听别的老师说,我班新来几个学生,挺不错的。果然,一上来就表演猴戏,真是多才多艺。”
下面学生一片低声闷笑,几个学生挂不住脸,一个上前瞪眼睛:
“你他妈的说什么?”
白既明瞥了他一眼:
“我说什么不重要,你说的是什么才重要。把你的话写在纸上,当着你妈妈的面读五十遍,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学生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其他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吱声。
白既明沉下脸,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讲桌前。
他越是这样沉稳,那几个学生越是受不了,不由自主离开讲桌,站在地上。
白既明见他们几个目光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少年,心里顿时明白,原来还有个头儿。
他不动声色,走上讲台,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这些是新同学,先坐到后面,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
那几个学生又看向那少年,他轻轻一点头,率先走到教室后面的座位坐下,几个人跟着走了过去。
白既明拿出名册,逐个点名。
这一回没有人捣乱,安分地答道。
念到“骆一麟”时,那个少年站起来说一声“到”。
白既明没有在刚才的问题上多做纠缠,打开教案开始讲课,他注意到骆一麟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白既明不去理会,这样的“刺头”,要么就别动他,要动就得抓住把柄让他服气,如果管了而不见效果,还不如不去管——当老师也需要策略。
他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他一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一个学生偏头对骆一麟说:
“老大,这个老师很跩啊。”
骆一麟看向白既明若有所思,半晌轻轻一笑,说:
“他和我一样。”
那学生讶然:
“老大,你说他也是同……”
还未等说完,看见骆一麟扫来的目光,忙闭上嘴。
骆一麟一勾嘴角,轻轻地道:
“正好,和他玩玩。”
当体育学校的教师,说轻松也轻松,不过是上午教学,下午各自在办公室聊天备课,没有升学压力。
说不轻松也不轻松,所有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是各个学校的“问题学生”。
性格古怪而偏激,很不好管。
和老师对着干是常事,以前还有女老师被气哭过。
白既明大学一毕业就应聘到这里,他本来读的不是师范学校,但喜欢这里的悠闲自在、与世无争,实习之后也就留了下来。
转眼已经有三年,见过的有背景、有脾气、爱惹祸的学生不知有多少,但还从未有一个,像眼前这个骆一麟一样,竟然跟踪自己。
白既明眼看着那几个人一步一步逼近,只好退后,渐渐退到暗巷里。
那几个人不是本学校的学生,但年龄都不大,不过十七八,染着头发,衣服古里古怪。
一个色色地吹了声口哨:
“不错啊,细皮嫩肉的。对了,还是个gay,一定是被压的那个,看他那媚样。”
“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他呀,有那色心,没那色胆。”
一阵大笑。
白既明神色不动,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不去理会那几个混混,只看向骆一麟。
那个少年点了根烟,倚在一边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似乎应该叫我白老师。”
白既明声音仍然平稳,波澜不惊。
“哈哈,老师?他妈的你装什么纯情啊?出了校门还自称狗屁老师。”
“不就一gay吗?我说白——老师,要是咱们把你是gay的事情宣扬出去,肯定轰动。”
“哈哈,求求我们哪,没准发发善心,饶了你。”
“要不然咱们就进学校到处喊:白老师是同性恋!哈哈,多有意思啊。”
几个混混言语下流,表情猥亵,等着看白既明出丑。
白既明淡然一笑,平和地问:
“你们听说过林则徐吗?”
谁也没料到他竟会问出这么一句,全愣住了。
白既明慢慢扫视他们一眼,继续说:
“他曾写过一句对联,上联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们知道下联吗?”
几个混混目瞪口呆,白既明微微一笑,接下去:
“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一连几个问,弄得这些人全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口。
白既明叹了口气,啧啧摇摇头,表情很无奈,语重心长:
“所以说,现在这个社会,混混也得有点文化。”
几个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一旁骆一麟扑哧一笑,直起身子晃过来:
“你,很有趣。”
白既明直视骆一麟的眼睛:
“说吧,你想怎么样。”
骆一麟捏住烟仍到地上,走到白既明身前:
“做我的人。”
白既明轻笑:
“对不起,我不想养你。”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那些混混一片嘘声: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就是,骆哥用你养?拔根汗毛也比你腰粗。”
“他家厕所也比你家大!”
白既明冷笑:
“真是有钱有势啊,那请问,哪一分钱是你自己赚的?”
他沉下脸,看了看那些叫嚣的少年,再看看斜睨自己的骆一麟,提高声音:
“我十九岁参加高考,考入大学,凭的是自己十几年的勤奋努力。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投简历、笔试面试进学校当老师,凭的是本事。现在自己的每一样东西、每一顿饭都是自己上班赚钱买来的。你们呢?靠父母亲戚的供养,一出手就是几百几千,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泡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这么活着,是男人都会!要么就是提着片刀满街砍人,以为自己仗义英勇,我告诉你们,要打架是个人都会!除了这些,你们还会什么?还有什么?还能干什么?养猪养肥了还能过个好年,养你们,除了制造点垃圾做肥料,半点价值没有。”
白既明说得很慢,声音并不高亢,却镇得几个少年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高声嚷嚷:
“你他妈的说什么?!”
嗓门虽大,却已是色厉内荏。
骆一麟手一摆,压住那些混混,自己缓缓踱到白既明眼前,鼻尖几乎贴到他的:
“你这张嘴……挺厉害呀。”
白既明毫不闪躲,只微笑:
“职业病,没办法。”
“你骂的不止是他们吧。”
“说实话,我没有觉得你比他们强多少。”
骆一麟勾起嘴角:
“恐怕你是看走眼了,我可不是只吃饭没本事的人。”
“是么?”
白既明神色淡然,目光晶亮,
“不好意思,我想象不出来,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能成熟到哪里去。”
骆一麟垂下眼睛,看向白既明的唇,低低地说:
“成熟不成熟,可以试试……”
白既明伸手一横,掌心向外挡住自己的唇。
骆一麟轻笑:
“怎么,不敢?”
白既明一把推开他,边说边走:
“对不起,你太滥交,我怕感染艾滋病。”
几个混混不知该不该拦住,正犹豫间已被白既明穿了过去。
骆一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一声:
“白既明。”
白既明回头,脸上笑得温和:
“在学校,最好叫我白老师。”
不等骆一麟回答,转身离去。
骆一麟不理会那几个人惊异的模样,只是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白既明?!白月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张信哲《白月光》强有力的冲撞、压抑的嘶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燃烧起来。
赤裸的身体紧紧纠缠,疯狂地掠夺、啃咬。
激情狂涌,热液四溅,灼烧得呼吸都变得滚烫,极度的疯狂、极度的绝望。
被硬挺而炙热的欲望狠狠地贯穿,每一次撞击都把他刺激得发抖。
忘了所有一切,只剩下身体,凭着本能递送迎合。
痛楚、酥麻、极致的快感,无论哪一种都令他完全沉沦,情欲海浪一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再也忍受不住,低喊出声:
“维信——”一股热流瞬间迸发……白既明蓦地睁大眼,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粗重的呼吸清晰地响彻寂静的房间,全身大汗淋漓,下体濡湿一片。
他没有动,又闭上眼睛,感受那余韵缓缓地在身体中消退。
心跳渐渐平复,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寂寞和空虚。
白既明慢慢站起身,慢慢走到浴室冲凉,慢慢擦干身体,慢慢换上干净内衣,慢慢踱到窗台前,
“唰”地拉开窗帘。
月亮很大、很亮,清辉透过玻璃窗,将他的身影投在地面。
白既明坐到窗台上,支起一条腿,靠在墙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白色的月亮。
从小到大,白既明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乖巧、听话、懂事,从来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也从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
这样的孩子,是父母和老师最喜欢的类型,他永远不会让人多操心,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是那样强调自我的人,温和而无害,从未想过出人头地。
他是最普通的那种人,会平凡地在这个社会上存活下去。
能称得上个性的唯一特点,就是他太会控制自己。
白既明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他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出现一点问题,他不会让身边每一个人失望。
直到上大学,白既明无意之中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对男人比对女人更感兴趣。
怎么办?逃避?痛苦?失落?绝望?堕落?认命?犹豫不决?那不是白既明。
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去图书馆,借来所有关于同性恋的书籍,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甚至小说。
他冷静而客观地观察自己的身体或内心,和书上一一对照——他是个双性恋,但更偏于同性。
白既明当然知道,喜欢同性意味着什么。
社会的压力,周围人的眼光,包括父母的伤心,一切的一切都是现实。
白既明理智地分析了眼前的形势,有些事情不可改变,比如自己的性向;但有些东西却可以控制,比如要不要顺从自己的性向。
没有必要难过或难堪,事情发生了,不过是面对而已。
就在那一年,白既明做了个非常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纵一次,然后回归平凡。
白既明做事有准备、也有条理,既然下了决心,就一定会执行,尽管过程很繁琐。
这里就得提到杜子成,他是白既明的同学,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只有他知道白既明的秘密,并且自告奋勇帮白既明找一个可靠的人。
之所以拖了三年,是因为白既明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既然只能放纵一次,那就要绝对的完美。
白既明开始攒钱,查资料,学做饭。
所有的细节步骤,包括第一次见面,如何一起生活,事后如何消失,每一个过程都设计很多遍。
人选他也很满意,尽管不知道廖维信是做什么的,但是杜子成承诺过,这个人是个绝对的有钱人,非一般阶级。
这就意味着,社交极少的白既明根本不可能在日后和他有交集。
两个人你辉煌你的,我平淡我的,像都市里两条平行线,不断地延伸,却永不会相交。
很完美,毫无瑕疵。
白既明轻轻贴在窗玻璃上,看着里面那个映出的人影。
只除了,淡淡的孤寂。
还有——想念。
这是爱么?白既明轻笑,感觉到玻璃的丝丝凉意,闭上眼睛。
好吧,爱,似乎比过后的不留痕迹更完美。
这样激烈的性事,不能再有;这样绝望的爱,也不能再有。
以后,他会结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然后结婚,生个小孩,柴米油盐,悲欢离合,事业家庭,老去,死亡。
这一个月的激情和爱恋、拥抱和缠绵,会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
也许在看到某些场景的时候,也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许在夜深人静独自沉思的时候,会偶尔想起,那个曾经亲密的人,那埋藏得妥当的哀伤。
廖维信。
这个名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
尽管,现在是如此让自己心痛。
会结束的,世上的一切,包括爱。
白既明坐在窗台上,看着月光一点点变得黯淡,天地却更加通亮。
就这样吧,人生总是有缺陷的,不是么?白既明微笑,这时的他,甚至觉得连悲伤都是日后回忆的资本。
却完全没有想到,世间万物并不是随着人的意志而转移的。
完全没有想到,就在几日后,两个本来不应再有任何机会重逢的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契机,而再次相聚。
而这个契机,竟是全S城、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在瞩目的大事——奥运会。
当你将离别握在我手心我听见爱被悄悄捏碎的声音——王力宏《流泪手心》尽管距离2008年北京奥运会,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是所有中国人都在兴奋地期待着那个举世瞩目的大日子。
S城在中国足球历史上,可以说是意义重大,中国男足唯一一次踢出亚洲走向世界,就是在这里。
因此,把S城作为北京奥运会足球比赛协办城市,简直是无可厚非,甚至可以断定,中国男足一定会首先在这里参加奥运会小组赛。
虽说北京奥运会让中华民族热血沸腾,但其实奥运会的申请和举办,并不是以国家的名义,而是以城市的名义。
那五个憨态可掬的福娃,名字连起来叫“北京欢迎你”,却不是叫“中国欢迎你”。
作为协办城市的S城,自然也是以城市的名义参与其中,因此,筹备的事情落在S城体育局头上,是理所当然。
而白既明所在的体育学校,是S城体育局的直属单位,自然要为中国这届奥运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么廖维信呢?他的“凯瑞”五星级大酒店,恰巧被体育局定为S城接待奥运官员、运动员的官方指定酒店。
这样的盛世,廖维信要全程亲身参与,毫无疑义。
我们的白既明,就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下,再次遇到廖维信,继续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白既明消失后,廖维信并没有动用人力物力去找寻,他还不至于冲动到如此地步。
廖维信就是廖维信,他也有他的高傲,虽然有些失落和遗憾。
但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当初既然说好是一个月,并且对方断得彻彻底底,自己要再死缠烂打、纠缠到底,那未免不够潇洒。
廖维信还有很多事情去做。
明年就要开奥运会了,为了妥善起见,政府决定在今年先启动几大协办城市的奥运场馆,进行一场名为“好运北京”女子邀请赛的测试赛。
将所有奥运赛事流程演习一遍,包括官方酒店的接待服务。
然后总结经验教训,查找问题,为明年正式比赛做准备。
廖维信就忙着这些事情,比如和政府签订官方协议;比如接受记者采访表决心;比如给所有部门召开会议,全力以赴支持奥运测试赛;比如亲身监察服务第一线,提高服务意识和服务水平……看到白既明之前,廖维信正坐在人群中听卫生部的工作人员进行食品卫生方面的培训,一千多人的多功能厅坐得满满当当。
大部分是各高校、体校选出的志愿者,还有部分是凯瑞酒店的服务人员。
那个工作人员说话声音极小,语速极快,偏偏又枯燥无味,弄得人人昏昏欲睡。
廖维信几次想站起来走人,强按着性子忍下来。
他只要坐在这里,有没有听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表明一种姿态,一种重视程度。
给自己的员工看,也给S城政府官员看。
好不容易那个工作人员讲完了,宣布休息十五分钟,台下观众一声欢呼,廖维信这才松了口气。
刚站起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已经迎面走了过来,对廖维信说:
“廖总,给你介绍个人。”
中年男人是此次奥运服务团队中负责接待的唐林处长,也是直接和酒店打交道的政府官员,廖维信点头说:
“好。”
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刚一到大厅,廖维信一眼就看到了白既明。
还是浅色衣服,黑色长裤,手里握着一卷打印纸,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廖维信心脏咚地一声,震得整个胸腔都痛了起来,这种痛太陌生而又太强烈,以至于廖维信竟有些猝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唐林已然拉过白既明,向廖维信做介绍:
“白既明,体育学校老师,教数学的,现在可是我手下的兵,专门在凯瑞酒店负责接待工作。小伙子很不错,人本分老实,很能干。”
然后一指廖维信,对白既明说:
“这就是廖总。”
白既明抬起头,对上廖维信的眼,目光之中清清楚楚写满惊愕。
那一瞬间,廖维信忽然心情极好。
只可惜,这种好没有持续太久。
白既明几乎是一眨眼便已恢复自然,向廖维信伸出手,说:
“你好,我是白既明。”
声音仍是慢而柔和,带着低低的磁性。
廖维信看着他脸上陌生而拘谨的微笑,觉得非常刺眼。
这个人,半个月前还在自己身下辗转求欢,半个月后竟然真的装作谁也不认识谁。
好,你有种。
廖维信握了握他的手,说:
“你好,我是廖维信。”
唐林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转头对白既明说:
“既明,你还要做培训,快去准备准备。”
白既明一欠身,说:
“那我先走了。”
转身离去。
廖维信这边和唐林诺诺应付,一颗心早飞进多功能厅,终于等到唐林说一句:
“咱们进去吧。”
马上偏身伸手相让,和唐林一起走进去。
十五分钟已到,厅内渐渐安静下来,白既明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在整个多功能厅里响起:
“大家好,我是体育学校的老师白既明,今天在这里,为大家做奥运接待服务方面的培训,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
声线不高不低,语速不紧不慢,白既明毕竟做了两年的数学老师,教姿教态绝非那个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所能比拟。
他沉着而又镇静,目光慢慢扫视全场,即使是最偏僻角落里的听众表情都尽收眼底。
“我知道,经过连续几天的培训和演练,大家已经很累了,因此,首先我准备了一段小短片,让大家放松一下。”
白既明用鼠标在手提电脑上点了点,立刻,熟悉的旋律响彻多功能厅:
“……当圣火第一次点燃是希望在跟随,当终点已不再永久是心灵在体会……”
大屏幕上,播放的是萨马兰奇主席宣布:
“中国、北京。”
那辉煌的刹那,然后是一幕幕中国人欢笑雀跃的脸,历届奥运赛场上的各种场景,欢呼、喜悦、泪水、激动、悲伤。
“……超越梦想一起飞,你我需要真心面对。让生命回味这一刻,让岁月铭记这一回……”
尽管这首歌曲,大家已经听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在电视中看过无数遍,但从未有这一刻,如此震撼,直入内心。
就连廖维信,也不禁坐直身体,认真看着屏幕上一幅幅闪过的画面。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心情都不是很平静。这样精彩的赛事,这样辉煌的瞬间,就要在中国,在北京,在我们这里,一一展现。而我们,作为奥运志愿者,就要亲身经历这段历史,亲眼目睹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亲自参与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体育盛事。我们能聚在这里,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北京奥运会贡献自己的力量,让这届奥运会圆满成功,把‘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带到世界上每一个地方。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精英中的精英。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你个人,甚至不仅仅代表你所在的学校,而是代表整个志愿者团队,整个S城,整个中华民族!”
区区一个奥运短片,短短几句话,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培训中来,刚才的烦闷与焦躁一扫而光。
从参与意义讲到服务任务,从举止礼仪讲到接待流程,白既明就像一个出色的指挥家,在听众群情激动时平稳一会令其冷静,在大家倦怠时渲染气氛使人激昂。
这样的白既明,是廖维信从没有见过的,举手投足间散发自信的光芒。
他是最优秀的导演,这在场的一千多人,都是他的演员,在不知不觉中跟随他的每一个步骤。
或振奋、或沉思、或大笑、或哀伤、或慨叹。
廖维信看着那个白既明,优雅从容、光彩照人,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双眸亮若星辰。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吸引着廖维信的目光,在猛然醒悟之前,已深深地沉迷其中。
廖维信甚至根本不能再听见白既明讲些什么,或者说,那些对他已经不重要。
眼前只有那个人,那个鲜活的、灵动的、复杂的多面体,牢牢地掌控着廖维信全部的心,再也难以挣脱。
直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廖维信一下子清醒过来,那边白既明已然一鞠躬,拿着讲稿走下台。
他没有过来,而是低低向旁边的服务人员询问一句,转身向外走。
廖维信毫不犹豫,立刻站起来跟上去,一直追到洗手间。
白既明正在洗手,打印稿放在一旁。
廖维信停下脚步,白既明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大镜子中相聚。
没有人说话,白既明眼中的疏离,让廖维信涌到唇边的话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既明回身,面对廖维信。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气息,像是一团扯不开的稠密的浓雾,憋得廖维信呼吸困难,半晌方说出一句:
“你讲得很精彩。”
“谢谢。”
白既明微笑,脸上客气而恭谨的神情,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说:
“没有事,我先出去了。”
廖维信的心,像被一根极细的铁丝层层缠住,愈勒愈紧,一点点渗出血来。
他暗自苦笑,原来终究有一个人,是他廖维信也不能得到的。
他长吸口气,说道:
“再见。”
白既明仍是温和地笑:
“廖总再见。”
廖维信没有动,他眼看着白既明慢慢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擦肩而过。
廖维信站在那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张信哲《太想爱你》廖维信回到多功能厅,唐林已迎了上来,笑道:
“廖总,今晚可不能安排别的活动。我订了饭店,咱们体育局的接待工作人员和你们凯瑞的聚一聚。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奥运会结束,咱们还得合作愉快呀。”
廖维信客套地笑:
“都到凯瑞来了,自然是我来请客,哪能还让唐处破费。”
唐林摆手:
“不行不行,这次非得我请不可,下次吧,下次再让你请。”
不等廖维信回答,转身去叫白既明:
“小白,你也跟着。以后双方合作的日子长着呢,借这个机会大家认识认识。”
白既明先一怔,随即微笑点头。
从两个人重逢,到和大家一起坐下闲聊,到乘车去饭店,再到围着饭桌就座。
白既明就如同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位S城最大五星级酒店的廖总,无论言谈举止、神色表情,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若是他有半分故意躲避,廖维信的心情也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
这个男人将那一个月抹杀得一干二净,连点影响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到底他是太会演戏,还是太过无情?这样的若无其事,廖维信终究是做不到,不由自主地追随白既明,以至于一反以往谈笑风生的常态,对唐林等政府官员的场面话只是一笑置之。
有时廖维信无意中抬起头,会看到白既明恰巧偏开脸,两个人的目光交错而过,心中不禁怦然一动。
菜已经点完了,桌上廖维信这边凯瑞的几个行政总监、唐林那边白既明再加上几个体育学校的老师,总共七八个人。
大家刚开始还很拘束,但毕竟都是场面上混过的人,又是有意结识,几杯酒下肚,渐渐热闹起来。
门一开,杜子成进了包间,看看桌旁的众人,笑着说: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有点事情来晚了。”
几个人连忙站起来,杜子成是凯瑞的副总,专门负责和体育局官员接洽,这里很多人都已熟悉。
不过看到白既明还是第一次,当时就愣住了,叫了声:
“白既明。”
下意识地看向廖维信。
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还未探清眼底深藏的是什么,却听唐林在一旁已经大声说:
“小白,你和杜总认识?”
白既明微微点头:
“是,我们大学同学。”
唐林大笑:
“那更好啦,小白,来,坐杜总旁边。”
廖维信看着白既明微笑着坐下,杜子成低声问了几句,似乎抬头瞥自己一眼。
白既明没有抬头,轻轻回了一句,于是杜子成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一旁干杯声、高谈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廖维信却一直注视着那个人。
白既明仍是很安静,只和杜子成小声交谈。
杜子成天生的喜剧演员,几句话就能逗得人前仰后合。
白既明很开心,时不时地只手握拳,拳眼掩住口闷笑。
他总是这样,就算非常高兴,也从不会放肆大笑。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喜剧片,白既明常常靠在廖维信肩膀上,笑得缩成一团,却没有半点声音。
廖维信就说他适合演默剧,卓别林时代一定大红大紫。
白既明不服气:
“我又不是哑巴。”
廖维信在他耳边邪邪地吹气:
“哑巴也行,只要在床上能喊。”
气得白既明一脚踹他坐到地板上。
杜子成夹了块羊排放在白既明碗里。
白既明喜欢吃羊肉么?这个廖维信却不知道。
白既明总喜欢在他下午上班时打电话进来:
“今天想吃什么?”
廖维信一律回答:
“随便。”
然后等着一桌子的惊喜。
是啊,自己怎么从来没有问过,白既明爱吃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两个人相处一个月,白既明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一个也没有。
而廖维信给他的东西,也从不挑剔。
可廖维信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他只是遵循以前那些“伴儿”的嗜好,名表、衣服、包,甚至化妆品、金饰。
廖维信忽然有些后悔,原来,错的是自己。
唐林不知道三人之间的怪异,他只发现廖维信总是向白既明那边看,便以为是白既明只顾着和杜子成叙旧,忘了廖总,忙说:
“小白,咱们这次多亏廖总大力支持,快敬廖总一杯。”
白既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刚要开口,唐林又说:
“你杯子里是什么?饮料?怎么能喝饮料?”
廖维信忙说:
“饮料也行,我不也喝饮料吗?既明酒精过敏,就饮料吧。”
“既明”两个字一出口,竟带着微微的颤抖,像是心中遮挡得严实的秘密,被自己偷偷掀开一个小角,既想让人看,又怕让人看。
唐林皱眉,一边体育学校的老师们已然大笑:
“白既明酒精过敏?哈哈,廖总真会开玩笑。”
“可不是,廖总第一次见小白,不知道他外号。”
“小白号称体校酒头,他要是酒精过敏,咱们得酒精中毒,哈哈。”
唐林也笑:
“廖总对小白还是不熟悉啊,来来来,白既明,展现一下实力。”
转头招呼服务员上白酒。
廖维信略显愕然地看向白既明,他脸上一红,有点窘迫。
不过片刻已然平静下来,接过服务员那瓶56°白酒,满满倒了一杯,对廖维信笑:
“廖总,敬您杯酒。您要开车,请随意,我先干为敬。”
毫不犹豫,一抬头,那杯三两多白酒已然入了喉,随即手腕上翻,亮了亮杯底,酒店这边一片叫好声。
廖维信脑子里乱哄哄的,也说不上在想什么,机械地端起杯中饮料喝了一口,嘴里苦涩。
心里涌上浓浓的失落,又觉得莫名的可笑。
被白既明欺骗,自己却连质问的立场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那也算不得欺骗,不过是推脱的借口而已。
但是,既明,你对我没有真的,一点也没有吗?正所谓宁落一群,不落一人,白既明既然已经开了头,这酒就得一杯一杯敬下去,只不过不再是白酒。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瓶啤酒,从桌子一边开始,一个一个地倒酒干杯,转瞬间两瓶啤酒已变成空瓶。
杜子成只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挡酒,还打趣:
“你多练练啊,我结婚的时候做伴郎正好,省得我喝。”
白既明回身瞪他一眼:
“到时候我不灌你就不错了。”
杜子成大笑。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刚才还互不相识、彼此拘谨的双方,如今俱是面红耳赤、称兄道弟,已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白既明人长得漂亮,能喝,偏生脾气又好,无论对方玩笑多过分,也只是微笑。
而且,他刚才做培训大家尽皆目睹,这样有水平模样好人本分的男人,实在太少见。
一个酒店女行政总监,开始偷偷问旁边体校的女老师:
“小伙子不错啊,有对象没?”
“人真挺好,就是家里条件差点。他不是本地人,小城市的,没车没房子,当老师挣得又少,现在的女孩子多势力,条件差一点都不行,太难。”
“我侄女挺好,170个头,挺般配。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什么都不缺,就是想找个本分孩子。”
“嗯……就怕女方条件太好,小伙子还不得受气啊?”
“他脾气好,吃点亏怕什么?”
廖维信握紧拳头,灯光惨白,异常地刺眼。
他看着白既明喝酒谈笑、侧耳聆听、点头应和,以前在他眼前展现的种种形态,如今一一在别人面前表露。
想必其余的那些,也会如此。
能不能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是仅限于两个人之间的,就算只是回忆。
好吧,我承认,我嫉妒。
嫉妒那个能和你共同度过余生的人。
无论,是男还是女。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最近实在太忙了,写点吧,大家将就看。
这个文写得不太认真,大家看着也别太认真啊,哈哈,消遣消遣。
伪装彻底爱一次然后掩埋心底痛苦?用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白既明近十个人,除去廖维信杜子成开车,只喝了一瓶啤酒,余下的一瓶白酒三件啤酒一扫而光。
每个人都被酒精刺激得兴奋莫名,唐林面对酒店人员的敬酒,连连摇手,说:
“我可不喝了,再喝真多了。”
看了一眼手表,对廖维信说:
“廖总,你们喝着,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廖维信和杜子成一同站起,和白既明等人一直送唐林到门口。
领导不在,那几个体校老师都活泼起来,大家年龄相仿,也不用客套,便嚷嚷着要去唱歌。
廖维信不出声,只看着白既明。
白既明皱眉:
“太晚了,回家吧。”
一个女老师捶他:
“是不是男人啊你,才几点你就嫌晚,总不去。”
另一个嬉笑:
“小白就这样,欠虐,征求他意见绝对没戏,你得这样……”
上前一把扯住白既明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去不去?!”
白既明连忙举手投降:
“好好,我服我服,走了走了。”
饭店隔壁就是KTV,廖维信请客,进去就要了最大的包厢。
又在一楼超市点了啤酒果盘零食,反正明天学校休息,体校几个老师拉足架势要狂欢。
酒店人员都是天天出去应酬的主儿,这点场面更不在话下。
上来噼里啪啦开始点歌,抒情的、摇滚的、流行的、经典的,不管唱的好不好,主要是开心。
白既明乖乖躲在角落里,眯着眼睛笑,杜子成凑过去,和他边喝酒边聊天,指指点点。
几个女孩子和酒店的行政总监唱了五六首歌,刚开始还有模似样地拿腔拿调,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曲子一放,连杜子成都站起来跟着狂喊:
“一二三四五六七。”
然后大家一阵大笑。
紧接着就是BEYOND的《海阔天空》,崔健的《一无所有》,黑豹的《无地自容》,一系列摇滚吼下来,嗓子都喊差声了。
白既明一边听一边笑,竟跟着鼓掌叫好。
好不容易喊完了,杜子成摔下麦克风,大吼一声:
“真他妈不是人唱的!”
又引起一阵大笑。
大家刚安静下来,熟悉的乐曲声再次响起,这回却是《射雕英雄传》的《铁血丹心》。
这个曲子是70后的梦啊,当时就没人说话了,正你看我我看你,体校一个女孩子已把麦克抄在手,向白既明一招:
“来吧,还装什么。”
白既明笑着起身,体校众人齐声欢呼。
白既明大大方方拿起麦克,跟着旋律唱起来:
“抛开世事与愁怨,相伴到天边。”
竟是标准的粤语。
两个人显然是唱过很多次,早已默契,颇有罗文甄妮的味道。
而且时不时地对视,深情凝望,竟似有千言万语,尽在歌中。
两个人目光太炽烈,以至于酒店的人员有点迷糊:
“他俩不是一对儿?”
“哈哈,什么一对儿啊,人家有男朋友的。”
一个体校老师回答,然后大叫:
“我说你俩差不多行了啊,再演下去出绯闻啦!”
“小白太会演戏,跟真的似的,要不周杨你移情别恋吧,我们不说你。”
周杨趁着间奏喊道:
“没办法啊,一看到小白哥的眼神我就入戏。完了,我不是暗恋上你了吧。”
白既明笑道:
“你可别,留着祸害别人吧,我还不想舍己为人舍生取义。”
周扬咬牙踹过去。
杜子成在一旁说:
“你们不知道,白既明当年在我们大学,整个一白马王子,连我都靠边站。最拿手就是情歌,那眼神、那表情,无论给哪个女孩子唱都能感动到哭,立马拉着手去登记,半点含糊没有。”
“滚你的,那是你,到了民政局门口又后悔,借着买饮料跑了,弄得我哄了她一个下午,你还有脸说。”
“是啊,然后那女孩子不就喜欢上你了吗?还天天给你做寿司,哈哈,情意绵绵啊。”
两个人互揭老底,女孩子一起起哄:
“白既明,来一个。白既明,来一个。”
白既明无奈地笑,拿起麦。
杜子成说:
“听白马王子的情歌,得关灯。”
上前把壁灯射灯都关了,诺大的包厢里,只剩下屏幕的MV,闪来闪去。
众人安静下来,悠扬舒缓的旋律慢慢响起,是熊天平的《雪候鸟》。
“随候鸟南飞,风一刀一刀地吹。你刺痛我心扉,我为你滴血。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
白既明干净的声线泉水一样流彻耳畔,清澈得空灵而飘渺。
他很随意地坐在屏幕一边的高脚椅上,正对着沙发一角的廖维信。
白既明身边很亮,愈发觉得眼前的黑暗,淹没了所有的人,包括那个身影。
他直视着那个角落,看不到,却更安心。
他像是给自己唱,又像是给他唱,嗓音里透着深深的绝望和哀伤:
“我不想南飞,泪一滴一滴地坠。我空虚的双臂你让我包围,我有过的一切你给的最美。”
“我又回头去飞去追,任往事一幕一幕催我落泪。我不信你忘却,我不要我单飞,没有你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
不会知道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黑暗是最强而有力的保护色,掩盖了自己一切的情绪外泄。
而歌曲是最好的媒介,表达了所有心事,却不会让人怀疑。
这算是放纵么?那就放纵一次吧,重逢后的震惊和悸动,已沉重得让白既明无法再掩饰。
“天都为我伤悲,冷的爱快枯萎,任漫天风雪覆盖我的心碎。”
完美的声线,完美的感情,这首《雪候鸟》让白既明演绎得不能再精彩,直到最后一个尾音轻轻化在黑暗中,大家才恍然若醒,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杜子成打开灯,白既明在光线射入的一刹那,别开脸,笑着将麦放在桌子上。
廖维信至始至终,没有说话。
白既明看不到他,但他却可以看到白既明。
看到他眼底的落寞和孤寂,不过是转头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和杜子成谈笑玩闹。
廖维信端起酒杯,将里面冰冷的啤酒,慢慢喝了下去。
一直闹到半夜,这群人才算尽兴,嘻嘻哈哈地走出KTV。
夜风一吹,酒意纷纷涌上,个个头晕目眩。
一连喝了两顿,就是白既明,也有点受不了,昏昏沉沉地想睡觉,脑子里混混沌沌。
杜子成将几个酒店员工扶到车里,伸手来拉白既明,却被廖维信拦下,说:
“我送他。”
杜子成看他一眼,又看看白既明,没有坚持,转身上了车。
应该说,这时的白既明还是有些清醒的。
他把三个女孩子安排在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一边提醒自己少说话,一边侧头看窗外的风景。
但是,那几个女孩子住得太远,就是半夜开车,也足足绕着S城晃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平安送达。
廖维信还要下车,一个一个送她们上楼,开门进屋,这才离开。
等他送回最后一个,再返回车里,白既明已经睡着了。
廖维信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关上车里的音乐。
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叫醒他,开车回到当初他们一起住的小区。
直到地下停车场,白既明仍没有醒,偏着头靠在座椅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温和而柔顺,恬静得像个孩子,脸上因为酒意而泛着酡红。
廖维信清楚的记得,他们认识的第二天早上,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白既明就是这样。
廖维信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拨开额前垂下的发丝。
白既明只觉得脸上很痒,微微闪躲了一下,半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廖维信。
恍惚中,仿佛又是那些回想过无数次的清晨,不由笑着求肯:
“维信,饶了我吧,我好累。”
话一出口,白既明立刻警醒过来,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慌忙睁开眼睛,抬头正对上廖维信。
爱要怎么说出口叫我怎么能不难过你劝我灭了心中的火我还能够怎么说怎么说都是错——赵传《爱要怎么说出口》白既明顾不上去看廖维信眼底的欣喜若狂,快速解开安全带,推开门下了车,转身就向外走。
廖维信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
“既明……”
白既明停下脚步,一颗心跳得厉害,这已超出他的想象,有点措手不及。
他闭上眼睛,当了三年教师,早已学会如何隐藏自己心绪。
越是慌乱越是要镇静,至少表面要镇静。
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已传来廖维信的声音:
“既明,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白既明回身,脸上一片平静疏离:
“廖总,我有点喝多了,您别放在心上。您休息吧,我走了。”
“既明。”
廖维信叫住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考虑考虑么?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爱我?”
白既明语气讥诮,
“廖总以为在拍连续剧吗?一夜风流床伴消失,然后是麻雀变凤凰?只可惜,我不是灰姑娘,廖总也缺少玻璃鞋。到此为止吧,再玩下去就不好看了。”
“不是玩,我很认真。”
“那是你的事,你爱上的不过是那一个月里的白既明。刚才敬酒时,你想必也看到了,我一直都是在骗你,没说过一句实话。那个白既明其实不是我,只是一时假装而已。演戏演一个月已经很累了,我可没想继续下去。”
廖维信看到他眼中的嘲弄,叹口气,慢慢地说:
“我不是小孩子,爱上的是一个真实的人,还是个想象中的幻影,分得很清。你别这样好不好?咱们上楼心平气和谈一谈。”
白既明摇头,正色道:
“廖总,你有钱有势,没有我还会有别人,何必呢。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只想好好地过最普通的日子。你的爱我承受不起,大家好聚好散,奥运会一过再也不会见面,留段美好回忆不是很好么?”
廖维信不再出声,目光灼热而又锐利,盯住白既明的眼睛。
白既明刚开始还能对视,渐渐受不住,偏过了头。
“这就是你想要的?完美回忆,然后循规蹈矩?”
廖维信不愧是廖维信,前后一联想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白既明,只要你说一句,从来没有爱上过我,我立刻就走,绝不再纠缠,怎么样?”
白既明紧紧握住肩包的带子,想要说话,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垂下眼睑,倔强地抿着唇,整个人却脆弱得让人心疼。
廖维信看不下去,放柔了声音,轻轻地说:
“既明,诚实一点行吗?承认爱我很难吗?”
白既明“霍”地抬起头,冷冷地道:
“不难!是,我爱上你了,那又怎样?爱也分很多种的,让我为了爱你,就要面对别人的偏见和厌恶,或者家人的失望和苦恼,那我宁可不爱。廖维信,咱们不是独自生活在一个荒无人迹的孤岛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离这个社会。我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那个能力,经受住无穷无尽的现实压力,还要保持爱的璀璨如初。与其眼看着它逐渐变质,彼此痛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下决心断开。”
他看着廖维信,坚定不容置疑:
“怎么都是活一辈子,我只想挑一条最容易的路走。至于遗憾,谁又没有呢?有些东西,要比爱情重要得多。”
白既明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不让眼中流露出半点伤痛:
“那一个月,很谢谢你。可是,就这样吧……”
他没有再看廖维信,转过身走出地下停车场。
廖维信靠在车上,听着白既明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回响,直到周围又恢复寂静一片。
原来他廖维信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廖维信自失地一笑,一摸口袋里没有烟,只好摇摇晃晃踱进电梯。
自从白既明走后,廖维信没有回过这里。
什么都是老样子,门口随意扔着两双拖鞋,蓝色是白既明的,黑色是他的。
但是两个人很少老老实实穿对过,拖着一脚黑一脚蓝直到上床,是常有的事。
白既明做家务很勤快,却讨厌擦鞋。
下雨天自己出去买完菜,弄得皮鞋上全是泥,一定要等到廖维信回家来擦,要不然下次出门还是一脚泥。
晚上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扫一眼蹲在玄关乖乖擦鞋的廖维信,得意地坏笑。
廖维信将钥匙扔在鞋柜上,走到沙发前坐下。
沙发是布艺的,很软,又很宽大。
白既明最喜欢扯着薄被将自己裹在沙发里,有时枕在扶手上,有时枕住廖维信的大腿。
不过他说:
“你腿太硬,没有扶手舒服。”
廖维信低头,嘴唇都要碰到他的耳廓:
“那是肌肉。腿部得有力量,要不怎么满足你?”
白既明斜睨一眼他的胯下,笑嘻嘻地:
“满足我好像不是用腿吧?”
廖维信马上翻身压住他:
“是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们实践实践。”
两个人很少坐在沙发上吃饭,白既明总要将晚餐弄得很丰盛,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然后靠在一起打嗝,弄得廖维信半个月胖了两斤,皱着眉跑去健身。
白既明却死活不跟着,仿佛那不是去锻炼,而是上刑场。
他似乎讨厌一切运动,哦,不,他爱看篮球。
一看到NBA就双眼放光,就算转播的是2000年的也照看不误。
奥尼尔狼王活塞凯尔特人如数家珍,就连六点半的儿童时段播放《灌篮高手》,也要兴致勃勃地看两眼。
廖维信取笑他:
“你真懂假懂啊?不会是纸上谈兵吧?”
白既明鼻子哼了一声:
“哪天咱练练,我怕你?”
挑衅地一扬眉。
那都是在演戏么?廖维信仰头陷在沙发里,轻轻笑了一下。
与白天那个拘谨的理智的冷静的白既明相比,廖维信更相信那一个月随意的灵动的开朗的,才是真正的他。
隐藏得这么深这么久,甚至连自己都已经觉得理所当然,完全忽略自身感受。
白既明,你未免对自己太过残忍。
心声黑色忧郁,红色的痛,逃不出你的眼眸。
蓝色的心,心中话语,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熊天平《心有灵犀》几个学生百无聊赖趴在桌上,本来应该去训练。
但是,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还不如跑到教室里乘凉。
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把手中粉红色的信放在骆一麟面前:
“这是马晓风托我送过来的。”
骆一麟眉毛都不动一下,说了句:
“拿开。”
女孩子涨红了脸,嗫嚅着说:
“你,你看一看行不行?”
骆一麟食指一弹,那封无辜的情书飘然落地。
他站起身,拖着步子向外走,那几个学生连忙跟上。
马晓风就躲在靠走廊一侧的窗户下偷听,见一群人走出来,又尴尬又难堪,落荒而逃。
骆一麟身后的学生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窃笑:
“花痴。”
正是训练休息间隙,走廊里好多女学生扒着窗户栏杆向外张望。
骆一麟一皱眉:
“她们在看什么?”
一个学生嗤笑:
“射击队在打篮球,都在看帅哥。”
骆一麟不屑地撇撇嘴,忽听那些女生一阵兴奋的呼喊:
“白老师进球了,三分啊,好帅好帅!白老师加油!”
那些学生嘻嘻直笑,刚要骂句无聊,却见骆一麟早没了踪影。
白既明本来不想出去打球的,天气有点闷,但又耐不住射击队的学生软磨硬泡,只好换了衣服出来。
骆一麟挤在人群里看到白既明时,他正踏地跃起,从容出手,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命中,又一个漂亮的三分,引起周围女生一片尖叫。
白既明高中时受过一些系统训练,在大学里又是篮球队的队长。
卡位协防、突分传切,有条不紊。
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人,球场上却是打法凌厉,奔跑迅猛,半点不肯相让。
接球传球,扭身投篮,身姿舒展灵活,动作干净利落。
骆一麟眼看着他左突右闯,带球过人,竟移不开目光。
直到他手腕一勾,篮球打板进框,以8分之差赢了上半场。
白既明走到场边,和另一个男老师低声交谈几句,接过纯净水瓶仰头喝水。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直滑到锁骨,隐没在衣服里。
看得骆一麟口干舌燥,眼前发昏,好半晌定住了神,才发现白既明早走了。
骆一麟暗骂一声:
“妈的。”
心头一阵悻悻,身体里却是燥热难当,忍了半天没忍住,回寝室取下浴巾,决定去学校浴室洗冷水澡。
学校浴室全天24小时开放,为了早训和夜训的教练和学生方便洗澡。
这时正应该是训练的时候,更衣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骆一麟随意找个放衣服的小隔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个精光,拿着浴巾走进浴室。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热气还没有腾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唯一一个打开的花洒下,那个瘦削的身影。
白既明!他刚涂完浴液,浑身都是白沫子,顺着水流沿着肌肤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弯下腰去冲洗小腿时,紧绷的臀部高高翘起,正对着骆一麟。
骆一麟脑子里“嗡”地一声,小腹一阵火热。
白既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样,随手关上花洒,拧干浴巾,擦拭身体。
无意中抬头,看到骆一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欲望烧得周围空气都在发热。
白既明轻轻一笑,只作没看见,拿着浴巾向外走。
骆一麟一把抓住他,狠狠推在墙上,粗重的呼吸烫得灼人。
白既明没有闪躲,甚至没有挣扎,只讥诮地笑:
“你确定……在这里?”
这样近乎挑衅的语气,激得骆一麟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暗哑着嗓音说:
“你以为我不敢?”
白既明笑得云淡风轻:
“奉劝一句,冲动是魔鬼。你是想让自己震惊学校,还是想让我身败名裂?”
骆一麟死死捏住白既明的肩头,觉得他冷静得可恨。
真想就此抬起他的腿顶进去,看着他被痛苦和欲望折磨得发狂,是不是还能这样若无其事。
但……骆一麟一咬牙,放开手。
白既明无所谓地一耸肩,绕过骆一麟,继续走他的。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骆一麟的声音:
“白既明,我不会放过你。”
白既明回头,微笑:
“行啊,等你有本事再说,我拭目以待。”
转身去更衣室穿衣服。
骆一麟站在浴室里好半晌,猛地推开花洒的开关,冷水瞬间洒下,将他浑身浇个透彻。
白既明刚回办公室,教务处张老师叫住他:
“小白,唐林处长让我通知你,明天去凯瑞酒店报到。测试赛要开始了,局里要求所有参与人员必须到岗,红头文件都下到校长手里了。”
他立刻觉得浑身无力,但还是笑着说:
“谢谢你。”
慢慢坐下,忽然间很想抽烟。
白既明和体校一众老师,一早便来到凯瑞酒店。
这次和上次培训不同,主要是熟悉人员和酒店情况,以便于安排工作,为奥运会运动员和裁判官员,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廖维信亲自出马,带着所有接待部成员逐层楼参观,讲解酒店服务流程。
凯瑞一共25层,包括商务楼层、行政楼层,还有总统套房。
大家都是工薪阶级,若不是借着奥运会的光,恐怕连五星级酒店的门都不敢进。
看到总统套房的豪华设施,个个瞠目结舌,碍于身份教养,不能过于放肆。
廖维信微笑道:
“到时候这里会接待国际奥委会主席,或者国家首脑。请大家逐个地方看一看,多提批评意见,若是有不周到之处,我们好改善。”
他这么一说,不进去反而不好意思了。
幸好前几天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的,早已混熟,自然不必再客气。
白既明本不想进去看,总统套房在他眼里,和一般的标准间也没有多大分别。
但是不进去,就势必要和廖维信一起站在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几个老师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静等。
幸好廖维信没有跟上来,而是为那几位老师做介绍。
白既明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略略放松身体靠在沙发里。
这沙发竟然极软,宽大舒适,果然不愧是五星级。
白既明忍不住伸手按了按,他最喜欢这种沙发,最好是窝在里面看小说、看碟。
外面再飘点小雨小雪什么的,更是绝妙,就像当初在廖维信家里……一想到廖维信,白既明蓦地想起,廖维信就在眼前。
一抬头,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白既明定住心神,慢慢站起来,不再看向他,走到周杨身边,陪她看按摩浴缸。
关键的几层楼草草看过,已过去两个多小时,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
几个女老师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结伴去逛街,剩下的不是回家看孩子就是急着去玩网游。
转眼间四下分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既明沿着青年大街景观道向前走,他平时很少出门,这里又实在陌生,找来找去也不知该乘几路公交车回家。
正迟疑着要不要找个交警问问,忽听身后一阵汽车鸣笛,却是廖维信开车追了上来。
白既明低下头,加快脚步。
廖维信把车停在路边,几步跑上前:
“既明,你家是不是很远?这里坐车人太多,我送你吧。”
白既明客气地笑了一下:
“谢谢廖总,不过不用了。”
廖维信叹气:
“既明,你别这么称呼我。咱们毕竟是一个奥运团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个朋友总行吧。”
“不行!”
白既明一脸的冷然,
“我看没这个必要,我朋友一向少得很,而且也高攀不起。”
“既明,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只是想送送你,没别的意思。”
“廖维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我还能看清。”
白既明语气极为决绝,
“今天让你送我,就会有明天,有后天。糖衣炮弹,估计谁都受不了。而我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接受。”
廖维信被他说中心事,未免尴尬,可见他一脸的毅然决然,又觉得有些嗔怒。
竟不再说话,立刻转身走回车里,隔着车窗看见白既明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心里愤懑难当,
“啪”地狠拍一下方向盘,启动车子回酒店。
杜子成正在办公室批文件,见廖维信走进来,脸色很难看。
想起今天好像是奥组委工作人员来参观,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算了,维信,正所谓‘他既无心我便休’,你又何必?”
廖维信冷笑:
“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个有点困难就退缩的懦夫。”
“这怎么能说是懦夫?他性子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又顽固又冷硬,有时候我都没办法。”
廖维信瞪他:
“都是你们给惯的。”
杜子成莫名其妙: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的事,总不能拿刀逼着他做吧?维信,你是不是有点动意气了?”
廖维信点了根烟,慢慢冷静下来,吐出口中的烟雾,说道:
“我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也还没让爱情冲昏头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还很明白。既明的性格,不是逃避就是闪躲,就是不肯诚实地面对内心。你以为他是在断然拒绝我?哼,那其实是他不想给自己希望,怕一步踏出去,就前功尽弃。我就是不想再看他这么挣扎痛苦下去。”
他将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淡淡地说:
“如果这世界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幸福,那肯定是我——廖维信!”
还有我你装作无所谓其实已痛彻心扉没想象中的坚强坚强地面对是与非——任贤齐《还有我》下午5点30分,白既明刚一出凯瑞酒店的大门,就被周杨叫住了:
“喂,这边,今天有顺风车搭哦。”
几个人天天来凯瑞报到,最怕的就是这个路程,实在太远。
他们都住在学校附近,和凯瑞一个大北边一个大南边,横跨整个S城。
天天上班两个小时,下班两个小时,就连白既明这个平时过条马路就到学校的人,也有点吃不消。
一听说有顺风车,立刻舒了口气,一边跟着周杨走一边说:
“真不容易。”
周杨嘻嘻一笑:
“行啦,知道你一看人多就头晕。”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体校女老师赵鹤南、罗娜都已等在那里,看见他们走过来,忙说:
“快点,就等你一个了。”
白既明快走几步,随口道:
“怎么,赵姐,姐夫开车来接你吗?”
转脸间,却看到廖维信,倚在车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白既明当时就明白了,但这个时候,别说拒绝,就是慢上一分半点,都是极不正常。
白既明硬着头皮走上前,还听见赵鹤男兴奋地说:
“没想到吧,廖总和我们住得很近哪,以后天天都可以搭他的车回家了呢。”
廖维信淡淡地笑:
“是啊,那天送你们回家才发现,咱们很有缘。”
“可不是。小白,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三个女老师自然坐在后面,白既明咬咬唇,低头拉开车门,慢慢坐了进去。
耳边传来廖维信的声音:
“既明,系上安全带吧。”
罗娜在后面说:
“对,对。现在交警大干,抓得可严了。”
“其实系安全带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咱们不习惯。人家港片里,坐后面的人都得系呢。”
白既明机械地扯过带子,中途却卡住,用了点力没拽动。
一旁廖维信恍然说:
“对了,这个安全带有点别扭,我帮你。”
还没等白既明有所反应,廖维信的身子已压过来,一只手按住座椅的靠背,另一只手臂自然而然伸过去抻动那条别扭的安全带。
白既明几乎是廖维信包围在椅子上,贴得极近,彼此甚至可以感觉到温热的呼吸。
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瞬间袭上,白既明一颗心跳得厉害,不敢去看,垂下眼睛一偏头。
廖维信一边装模作样地系安全带,一边看着白既明半透明的耳垂变得粉红。
“哒”地一声扣上带扣,撤回的手“无意”中碰了碰他的腰。
看着白既明受惊的兔子一样一颤,那抹粉红直侵染白皙的脖颈,心中一笑,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
“嗯,这样就行了。”
后面几个女老师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点暧昧,更看不到白既明的表情,只顾着聊天。
廖维信心情很好,启动车子,慢慢滑出停车场。
正是各单位下班的点儿,一路上人多车多,偏又总是遇到红灯,无论是多好的车也没用,照样跑不起来。
廖维信半点不着急,和后面三个老师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眼睛却时不时地扫向白既明。
白既明一直双眼看着车外,只有紧紧握住肩包带子的手泄露出心中的不安。
他一紧张就会这样,不过似乎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当然知道廖维信用意,更知道自己这时应该怎么做。
比如和同事若无其事地笑谈,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大大方方地看向廖维信,满脸的自然而然;比如放松身体靠在椅上,甚至闭上眼睛小憩一下……他相信,这样用不了几天,廖维信知情识趣,肯定会放过自己。
可是,怎么能做到?刚才那一阵悸动,还没有过去,甚至是一听到廖维信的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这一个小时的车,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煎熬,以至于车子刚到自己住的楼门前,白既明逃一样从车上跳下来,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廖维信的声音:
“既明,明天早上七点,咱们在这里集合啊。”
罗娜一听就双眼放光:
“廖总明天早上来接我们?!”
廖维信笑:
“为什么不?要么我也得开车上班,大家聊一聊还不至于太枯燥。”
三个女人一阵欢呼,简直把廖维信当成救世主。
弄得白既明一句:
“不用了,我自己去。”
卡在喉咙,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
刚调整心态,勉强要说声:
“谢谢。”
却见廖维信拉着三个老师,早去得远了。
白既明一夜没睡好,廖维信碰那一下,猫挠一样直痒到心里。
梦里全是那一月的激情缠绵,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算迷糊了一觉。
早上起来对着镜子调整神态,结果一看到楼门前,好整以暇倚在车旁等着的廖维信,心底一声呻吟。
廖维信一上车,就问:
“大家吃早饭没?”
几个老师开始抱怨:
“吃什么啊,光给孩子做了。”
“起这么早,有的吃才怪。”
“买了几个面包,还有一袋奶。”
廖维信看看默不作声的白既明,笑着说:
“嗯,实在是有点远,我刚搬来的时候也不适应。这样吧,咱们一会去凯瑞食堂,我请你们尝尝我们酒店的伙食怎么样。”
“真的呀真的呀!”
“天,廖总你太好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
廖维信笑:
“怎么会?不过就是多几个人而已,我天天都在酒店食堂吃早餐,就是怕你们嫌弃,估计没有你们学校伙食好。”
“那个……”
白既明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去吧,我不饿。”
“那怎么行?”
廖维信刚一皱眉,赵鹤男已经开始发难,
“没听说过呀:早餐是金,午餐是银,不吃早餐最容易得病了。”
“可不。小白,你别总仗着自己年轻,这时候不好好的,到老了全是病。”
“就是嘛,一个大小伙子,早上不吃饭怎么行?我们都去,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廖总都是朋友了,是吧,廖总?”
廖维信眉头舒展,笑道:
“都是朋友了,还叫什么廖总,太见外。”
几个女人一阵笑,然后就开始报年龄。
罗娜开始问:
“小白,你83的吧?”
白既明刚要回答,廖维信已先说了,
“不,他82的。”
罗娜“啊”地一声,疑惑地道:
“廖总怎么知道的?”
白既明心脏咚地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写的那张表格,竟忘了拿回来。
廖维信见他脸色骤然变白,轻轻一笑:
“唐处让我看过你们的简历。”
罗娜不疑有他,忙着问另两个。
一比之下,还是廖维信大,于是一律改口叫廖哥。
赵鹤男随口问:
“廖哥,你怎么住这么远哪,上班多不方便。”
“没办法,想追个人,他又不肯,天天到他家门口堵着呗。”
廖维信半开玩笑半认真。
白既明刚平稳的心,又狂跳起来,恨不能立刻逃下车去。
女人是最爱八卦的动物,立刻凑上前,问题一个接一个:
“廖哥还没结婚?”
“廖哥条件这么好,还用费这么大劲儿啊?女孩子脾气挺大呀。”
廖维信想到白既明拒绝时的生硬冷冽,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却听罗娜说:
“为什么非得是女孩子,没准是男孩子呢。”
这句话一出口,连廖维信都吓了一跳,足下一个不稳,车子猛地前顿,车里一片“哎呦”声。
赵鹤男忙说:
“小罗你别乱说话。廖总你别理她,最近看什么小说看疯了。”
罗娜一撇嘴:
“是BL小说啦。”
然后对廖维信嘻嘻笑道,
“廖哥别放在心上啊,我们在办公室总这么开玩笑。”
廖维信心道:
“这个玩笑可真不小。”
转眼见白既明冷汗都下来了,不敢再打趣,连忙转移话题。
白既明的早餐还是在凯瑞食堂吃的,大家一起下车,一起进酒店,一起去吃饭,要是突然说不去,更是引人注目。
至于午餐,在凯瑞吃是理所当然,奥组委钱都付了。
刚端着盛满饭菜的餐盘回座,却见廖维信早坐在对面,正和三个女老师相谈甚欢。
白既明心里郁闷得要死,头都不敢抬,只觉得廖维信目光灼灼,只是盯着自己。
他一边暗骂廖维信无聊,一边暗骂自己无能,胡乱吃个半饱,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大家当消遣看啊,就是想写个平凡一点的东西,现实里的童话吧。
逃避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安详亲的长评!!!各位去看看啊看看,写得真好啊!!!一次又一次只会用借口逃避怎么你从来没对我彻底的死心——陶喆《蝴蝶》白既明一天的郁闷加折磨,终于在下午彻底抵受不住。
那时,他正在酒店专门为奥运团队准备的办公室内给参赛团队回邮件。
体育局的各层官员,不是毕业于体育学校,就是运动员出身。
要论安排个比赛,分析个战略战况等等,肯定轻车熟路。
可是一遇到系统性知识性极强的工作,便有些思维混沌。
白既明的优势一下子显露出来。
唐林极器重白既明,特别安排他负责办公室,统筹规划内外协调。
虽说白既明从未参与过行政工作,但毕竟有几年班主任经验,做事又细心有耐性,一板一眼有条不紊,倒还算是称职。
只是让他这个英语六级都没考过去的人,偏要接收外国邮件,还得写回信说明情况,着实有点头疼,心情急剧下降。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白既明出一口气,不迁怒不抱怨是一向做人宗旨,就算是心里烦闷到极点,提起电话时的声音仍然斯文有礼:
“你好,奥运团队接待部。”
结果,那一声温柔的回答让他差点跳起来:
“既明,晚上想吃点什么?”
廖维信!白既明下意识地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3点。
正是那一个月中,他每天打电话给廖维信的时间。
白既明几乎是咬牙切齿:
“廖维信,你倒底想怎么样?”
那边是廖维信略显诧异的声音:
“怎么了?你……”
白既明不等他说完,
“啪”地挂断电话,一天一夜的烦躁不安彻底爆发,快步冲出门去。
廖维信是酒店方面的负责人,前期工作就是和奥运团队接洽,因此将自己的办公地点也转移到同一楼层。
这样,和接待部门的工作人员沟通起来很方便,当然,观察白既明也很方便。
白既明沉着脸走到廖维信办公室前,决定彻底、干净、绝对地和他说清楚,免得再来纠缠不清。
没想到一打开门,竟发现不止廖维信自己,赵鹤男、罗娜、周杨她们都在,正和廖维信相谈甚欢。
转眼看白既明走进来,赵鹤男笑道:
“你这人,廖哥打电话都不行,还非得自己过来一趟。就是问问你晚上想吃点什么,廖哥请客。”
白既明冲口欲出的话全被堵回肚子里,廖维信正在办公桌后看着自己,笑得十分淡然。
一种被耍弄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白既明周身血液立刻冷却。
他忽然明白了廖维信的用意,想眼看着自己按捺不住,出乖露丑,然后暗自得意?廖维信,你未免小瞧我!白既明沉静下来,慢慢走到办公桌前,一挑眉:
“廖总总是这么破费,实在太客气了。”
“怎么会,就是怕几位美女不给我这个机会。”
廖维信不去看他,转头对那三个女人微笑。
赵鹤男说:
“咱们也别去大饭店,弄得怪拘束的。我看找个小店,吃点烤串什么的就挺好。”
众人复议,周杨一碰白既明:
“你啊,不许不去。”
“我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白既明一抬头,挑衅的目光,正对上廖维信的眼。
廖维信一笑,忽然一皱眉:
“既明,你头发上沾了点东西。”
白既明一怔,顺手摸了摸脑后。
廖维信站起来,身子探过办公桌,大手已掠过白既明前额的碎发,说了句:
“别动,在这。”
白既明只感到廖维信温软而厚实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耳朵,在耳廓后轻轻撩拨,一颗心怦然而动,刚要闪身躲开,却听廖维信说:
“嗯,好了,掉下去了。”
白既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看上去极自然,说了句:
“那你们好好研究研究,我那边还有事。”
尽量放慢脚步,走出门去。
两个人自此开始胶着状态,廖维信心怀鬼胎,借着各种理由“以权谋私”,白既明却不肯轻易认输,倔劲儿一上来,偏要公事公办,神态还得自然。
上班接下班送,早饭午饭、甚至偶尔的晚饭,白既明一概来者不拒。
一反第一天的紧张拘谨,和那几个老师有说有笑,甚至还能和廖维信交谈几句,完完全全是相处融洽的同事关系,半点看不出不正常。
只有当廖维信有意无意间碰触白既明时,他才会不露痕迹地躲闪,然后别转脸,等心跳慢慢平复。
白既明越是这样,廖维信越是不能放手,甚至不满足于一日几次的简短接触,开始成天随着酒店行政总监,参与双方交接事宜。
酒店一方本来是企划部总监负责此事,连副总杜子成都只是抓大放小。
廖维信竟然全程跟踪,如此郑重其事,连唐林也大出意外,深感凯瑞酒店对此次奥运合作的诚意拳拳。
更是不敢怠慢,一再叮嘱白既明不可掉以轻心,工作做得要细致再细致。
弄得白既明哭笑不得,又半点说不明白。
最先感到有问题的,还是那几个女人。
这个廖总未免对她们太好了一些,完全超出一般合作关系。
难道他就是个热心人?还是真的对这次合作重视非常?赵鹤男和周杨,没事就凑到一起,小声地说悄悄话。
两个人是带日本队的搭档,头都贴着头了,也没人怀疑不是讨论工作。
白既明捧着文件,一边走一边和罗娜商讨。
刚要进办公室,却被赵鹤男一把拉住,说:
“我们猜出来廖哥为什么对我们那么殷勤。”
白既明和罗娜相对一眼,赵鹤男和周杨一脸严肃。
周杨点点头,正色道:
“不错,我们认为,廖总是在追一个人。”
白既明心里咯噔一声,勉强一笑:
“你们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两个女人不高兴了:
“怎么是胡思乱想?我们是有道理的推测。不过就是个合作伙伴,廖哥这么亲力亲为,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还天天车接车送,早餐晚餐的。我看有问题。”
“他还说,搬过去就为了追个人。我看挺有戏,要不然,他搬那么远干什么?”
“还有还有,动不动就拿水果蛋糕给我们吃,说是让我们品尝品尝酒店厨师的手艺。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行政总厨真有本事,蛋糕软绵不腻,太好吃了!”
“不是,他最拿手的是雕花,听说给厄瓜多尔队上道菜,用萝卜雕朵牡丹愣是没人敢动,都以为是真的。”
“雕花那是雕虫小技,厨师最重要的还是做菜。听说他主攻西餐,不过粤菜做得也极地道。”
“我问过他们了,这个行政总厨是湖南人,还没结婚呢。”
“啊?不能吧,岁数好像不小了。”
……罗娜翻了个白眼,白既明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两个女人总算反应过来,暂时停止对总厨的八卦,开始对廖总八卦:
“总而言之,这个廖哥肯定是对我们之中某个人有企图!”
“不错。”
赵鹤男严峻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射,
“我已经结婚了,自然被排除。周杨有男朋友,这事咱们唱歌时廖哥就已知道,也被排除。所以……”
白既明冷汗都要下来了,只听那两个女人异口同声说了句:
“肯定是你!”
两只手指一起指向——罗娜。
白既明差点得内伤,看着罗娜几乎呆滞地点了点自己:
“我?”
两个女人很笃定地点头:
“肯定是。你看你,170的大个,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又好,很配呀。”
“对呀,现在男人就爱找当老师的,两个大假能照顾家,而且老师社会地位毕竟还是挺高的嘛。”
“廖哥人多好啊,又体贴又细心,脾气又好,家世样貌身材都没得挑。天,新新好男人啊,标准钻石王老五。你们年龄也相当啊,太般配。”
罗娜一撇嘴,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不能吧。”
“怎么不能?哎呀,别担心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孩子条件差点太正常了。再说,咱也没差哪儿去呀。”
“就是,小娜又活泼又温柔,一看就是贤妻良母型的,廖维信好福气呀。”
罗娜嗫嚅半天,真不想打击这两个热心的大姐,可是不说又不行:
“那个,可我,有男朋友啦。”
“啊?!什么时候?”
“你怎么不早说?”
罗娜满脸黑线,刚要回答,唐林踱了过来:
“你们在门口干什么呢。”
几个女人相视一眼,吐吐舌头立刻作鸟兽散。
一边走一边悄声嘀咕:
“可惜,还没追到手呢就无疾而终了。”
“就是,唉,可怜的廖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白既明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又头痛了。
最美(上)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羽泉《最美》所以说,女人的好奇心实在太可怕,不过白既明还是逃过一劫。
那几个女同事不是不想追根究底,而是没有时间。
就在当天下午,足球测试赛已经开始了。
第一场是韩国对厄瓜多尔,后一场是中国对日本。
赵鹤男、周杨、罗娜都是带队工作人员,得随比赛队去奥体中心,于是凯瑞酒店里只剩下白既明坐镇协调。
白既明性子极静,坐在正厅桌子后面,一天都可以不动地方,可身边的两个志愿者受不了了。
都还是年轻人,活泼好动,干巴巴坐在正厅里,不能上网不能读报不能随意聊天,就是佛祖只怕也闷死了。
白既明性子随和,笑着摆摆手,两个志愿者欢呼雀跃,齐齐跑回楼上去看电视转播,白既明低头继续阅读《奥运接待服务指南》。
也不知道是哪个活宝照着国际奥组委要求翻译的,简直不成话,句子奇长,翻来覆去研究半天,也分不清主谓宾。
白既明叹口气,宣布放弃。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看英文版,就是猜也能差个八九不离十。
门前服务员一声莺声燕语:
“欢迎光临。”
进来位客人,胸前带着身份卡,白既明一看样貌就知道肯定是日本队随队官员。
如果对方没有疑义,他不用主动服务,因此白既明并没有放在心上,琢磨着叫个志愿者下来,自己先去吃晚餐。
就在这时,那个日本官员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真出自本性,居然涎着脸去摸身前服务员的腰。
弄得穿长款红旗袍的小姑娘十分尴尬,一边微笑,一边后退。
小日本不依不饶,上去又摸服务员的臀部。
白既明看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几步冲了上去,一把将服务员拉到身后。
气得想抬起手煽他几巴掌,碍于身份,只好僵硬地微笑:
“对不起,我是奥委会服务人员,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为您解答。”
那个小日本板着脸垂下嘴角,噼里啪啦一阵日语。
白既明当然听不懂,可又不愿转身离开,刚要说话,只听旁边廖维信的声音:
“既明,交给我吧。”
廖维信走上前,用日语和小日本交谈了几句。
日本官员脸色立刻多云转晴,
“由希、由希”好半天,转身走了。
廖维信打发掉小日本,回头见白既明已经坐回桌子后面,手里拿着那本《服务指南》,似乎正在专心阅读。
廖维信摸出根烟点着,慢慢踱到他身边,默然不语。
白既明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
“他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
廖维信眯着眼,看着白既明柔顺的发丝,
“不过是以为我们有某种服务。”
“嗯。”
白既明回答得并无怒意,
“很符合其民族性。倒是我们疏忽了,下次应该记得,给日本队的通知加上一句:小姐请自备。”
“不只小姐,只怕还得自备点药品,否则我们酒店没有提供的义务。”
白既明抬头:
“那你这次怎么打发他的?”
廖维信一耸肩:
“告诉他我们酒店的实情,并建议一个地方,请他自己去找。”
白既明冷笑:
“廖总对这个挺在行啊。”
廖维信认为自己听出了几分酸意,轻笑道:
“其实那地方你也熟悉,XX路XX号。”
白既明一怔,问了句:
“什么?”
廖维信眨眨眼:
“XX路XX号,日本领事馆。”
白既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突然笑出来,忙低下头一只手握拳掩住口,闷头低笑。
廖维信对他这个动作,实在是爱到心里,轻叹一声,说道:
“既明,你还没吃晚饭。我在这里帮你守着,先去吃饭好不好?”
白既明咳了两声,平静下来:
“谢谢廖总好意,不过不用了。”
“既明,你别这么任性,不按时吃饭,你的胃会疼。”
“廖总,我想我们不是很熟……”
白既明冷下脸,刚要再说,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喂,有完没完,搞什么鬼。”
却是杜子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身旁还跟着个美女,惊奇地看看神色尴尬的白既明,又看看神态自若的廖维信,呆呆地说了句:
“你们两个……好BL啊。”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没有时间,晚上赶了点出来,只好先贴上,以解燃眉之急,要不然都以为我不写了,我不是要哭死?哈哈写得挺潦草的,没仔细检查过,真的没办法。
奥运会啊奥运会,举世瞩目的大事啊,我因为这个原因而减慢一下此文的更新,应该可以原谅吧?哈哈我的服务时间,大约是从现在到8月中旬,尤其是奥运会开幕前后,比赛进入赛时,会非常非常忙,因此到时可能不会更新,大约有半个月左右,事先知会一声啊。
文中小日本调戏服务员一段,绝对真实!!TNN的小日本,真不把中国爷们放在眼里啊!!最美(下)BL是什么意思,白既明不可能不知道,当初他为了研究同性恋,连《绝色丽奴》都看过。
他一再划清界限,就是怕被人看出和廖维信的关系,没想到被个陌生女孩子一下子揭穿,就算他如何冷静自持,也无法继续掩饰,脸色登时红了起来。
幸好这边只有他们四人,如果罗娜赵鹤男她们在这里,看到白既明的反应,不明白也明白了。
廖维信不愿看白既明在人前困窘难堪,不等杜子成张嘴,就抢先说道:
“向雨,你别乱开玩笑。”
然后对白既明说:
“既明,你可能还不认识,她就是杜子成的宝贝未婚妻程向雨,上个月刚订过婚的。”
他一打岔,白既明立刻调整情绪,微笑:
“你好,上次你们订婚,我有事走不开,没去上,不好意思。”
程向雨是典型的东北女孩,性子直率。
听白既明还要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大咧咧地一摆手:
“什么有事走不开啊,就说你是不爱去凑热闹就完了,遮遮掩掩地干什么?”
白既明顿时语塞,廖维信忙说:
“向雨就这样,说话太直,真奇怪小杜怎么受得了你。”
程向雨对杜子成一撇嘴:
“他敢受不了我?我还不稀罕理他呢。”
杜子成赔笑:
“就是就是,我就爱她这样。”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得肉麻兮兮。
这时,电话一阵响,白既明提在手里说:
“你好,接待团队。”
然后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奥体中心赛场出事了,C国男足和日本队斗殴,观众群情激愤,将日本队堵在奥体中心里,防暴警察全体出动。
没有时间继续聊天,白既明立刻打电话向直属领导唐林汇报,并到酒店门口,通知交通队马上派客车去奥体中心,将两个队分别接回来。
又告诉安保人员疏散聚集在酒店门口的球迷,加强保安防范。
又请廖维信协助公安部门在C国队及日本队下榻的楼层加设警察,防止两方在酒店再次打架。
这事情说起来有点怨C国队,实在踢得太臭,偏偏又不愿轻易认输,裁判偏裁得令人发指。
日本队受不了,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
C国队个个都是大爷,又仗着自己是主场,哪肯吃这个哑巴亏,上去就是推推搡搡。
日本队急了,一个队员当先开骂。
旁边跟队的翻译是中国人,一听小日本骂人,不乐意了,一字不差地翻译出来。
这下糟糕,不但C国队,观众们都开始怒骂。
结果一场足球赛变成超级无聊的口水战,接着演化为动手动脚,然后便是群众堵截。
其实足球比赛导致斗殴,哪个国家都有,不过对方是小日本,这就有点民族情绪在里面,武警立刻全面戒备,但是又不能真对自己同胞动手阻挡,小日本被数千观众围住,差点没出来。
奥组委连忙安排C国队先乘车回酒店,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日本队才在武警的掩护下乘上大巴返回。
最后一场足球赛九点开始,结束就得十一点,再遇到这点小插曲,等白既明一众接待部门工作人员安顿好所有国家球队,都已凌晨三点了。
人人疲惫不堪,纷纷回到自己在酒店的客房休息。
白既明忙得团团转,晚饭夜宵都没吃,脑子里嗡嗡地,混沌一片,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一阵芝麻油的香气,肚子立刻“咕噜咕噜”乱叫。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疙瘩汤,里面还卧了个鸡蛋。
香菜、大虾、葱花、麻油,让人食欲大开。
白既明咬咬下唇,缓缓坐到床边。
那碗下压着张纸,上面正是廖维信的字迹:放心吧,不是我做的,没毒。
白既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有一天,廖维信信誓旦旦地做了顿晚饭,害得两个人拉了一天肚子,争着去主卧的洗手间。
他盯着那碗疙瘩汤看上好半天,终于还是抬手,拈起青色的细瓷羹匙,舀起一勺圆润细小如珍珠一样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吃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纯属虚构啊虚构。
不过当时日本队和中国队确实打起来了,也确实把日本队围堵得差点没出来,就是没小说写得这么夸张。
当时大家基本上都是当热闹看~~~~嘿嘿放手放手也是一种寄托你和我都必须做而从今以后我们就能对自己说已爱过了——阿杜《放手》第二天早上,白既明九点钟才起床,洗漱完毕,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服务员敲门进来:
“白老师,杜副总请您去二楼咖啡厅。”
白既明略想了想,放下背包,转身去了二楼。
不只杜子成,程向雨也在,一看到白既明就两眼放光:
“嗯,从实招来。”
白既明扫一眼杜子成,后者做个“不关我事”的手势,苦着脸。
白既明慢慢坐下,微笑:
“说什么?”
“你和廖维信的恋爱史呀。”
程向雨就差拿个笔做记录了,估计上学听课都没这么认真,
“一定是缠绵悱恻、曲折动人吧?”
白既明不做声,再次看向杜子成。
杜副总终于发觉这事自己逃不了干系,清咳一声对自己未婚妻说: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还问既明干什么。”
“他是当事人,当事人你懂吗?”
真不愧是学法律的,上来就是专有名词,
“你知道得能比当事人详细?”
“我说媳妇,这毕竟是他们的事,你……”
杜子成再接再厉。
“什么叫他们的事?你是小白的同学,我是他朋友,关心一下也不行?”
程向雨瞪眼睛了。
杜子成立刻缩头缩脑做乌龟,嘴里小声嘟囔:
“什么关心,就是八卦……”
白既明喝口水,缓缓地说:
“向雨,有些事情可能是你误会了。”
“不可能。”
程向雨语气笃定,
“听说过吗?在这个世界上,就两件事隐瞒不住,一是打嗝,二就是爱情。”
杜子成悄悄嘟囔一句:
“还有,放屁。”
“你闭嘴,哪凉快哪待着去!”
程向雨有点生气了。
“我哪也不去。”
杜子成开始谄媚,
“就媳妇身边凉快。”
“滚你的,谁是你媳妇?我告诉你杜子成,别惹我不高兴,小心我把你休了。”
“不敢不敢,媳妇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杜子成一挺胸,扬起下巴对着白既明:
“你,快点说。”
白既明摇头无奈:
“你天生就一叛徒,幸好没出生在抗日时期。”
杜子成笑嘻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比廖维信强多了,他说我就是男人的耻辱。”
白既明点头:
“嗯,挺形象。”
“喂喂。”
程向雨敲了敲桌子,
“你们不许转移话题混淆视听。”
白既明吸口气,正色说:
“向雨,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和廖维信已经是过去式,如果杜子成告诉你的故事很完整,那你就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你和廖维信很熟,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恰巧我也不是。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好吗?别为难我,也别再为难子成。”
“谁说是过去式?谁说是交易?”
程向雨不乐意了,
“你就不如廖维信坦白,他很明确地告诉我,他爱你。”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你有什么问题问他去好了。”
白既明说得温和,但却不容置疑,放下杯子站起来,
“对不起,向雨,子成,我得回家做总结,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聊。”
程向雨昨天才刚认识这个男朋友的同学,见他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以为比廖维信好说话多了,不料竟是滴水不漏,半点情面也不给。
眼见白既明走过她身边,情急之下说:
“白既明,你明明对他有好感,为什么不敢承认?”
白既明就当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程向雨站起来大声道:
“白既明,你知道廖维信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白既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程向雨一字一顿地说:
“他被家里安排去相亲,女孩子温柔大方,美丽善良。你要是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话音一落,只见白既明的后背一僵,程向雨暗喜:激将法,看你还不现原形?白既明回身,笑得淡然:
“这不正好?皆大欢喜,替我祝福他。”
说罢,走出门外。
剩下程向雨目瞪口呆,杜子成上前:
“我就说吧,小白他这人就这样,心里越是难受,表面越不让人看出来。早让你别问他别问他的,这下可好,廖维信知道了还不得公报私仇啊,我的日子惨喽。”
“去你的。廖哥哪有那么小心眼。”
程向雨嘟嘴,
“我怎么知道他这个人这么麻烦哪?哼,典型超级别扭小受受,我发誓,要是不把你推到廖哥怀里,我就不姓程!”
“啊。”
杜子成连忙凑趣,
“那你可以改姓杜。”
“杜你个头,都怨你!”
程向雨又瞪眼睛,杜子成哀号一声,
“怎么都来怨我呀,我招谁惹谁了?”
白既明几乎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也不知是天气太闷,还是最近太累,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
他站在门前怔了半晌,才想起来摸出钥匙开门。
忽然一阵手机铃响,打开接听,却是妈妈:
“既明,你在哪呢?”
“哦。”
白既明忙开门进屋,
“我刚回家。”
“还在忙吗?都不回来参加小亮的婚礼。”
妈妈开始抱怨。
小亮是白既明的表弟,上周结婚,但他忙着奥运会测试赛,哪有时间顾那边,关上门说:
“我真是太忙了,婚礼怎么样?还热闹吧?”
“热闹,亲戚们都去啦。”
白母是快嘴的人,乐呵呵地说,
“你舅妈抱着孙子来的,那大胖小子,别提多好玩啦。我说既明啊,就剩你没结婚了,上次和你说的那个路家的姑娘,不是挺好的吗?知根知底的,还有你单叔,女儿也在S城,还是护士哪,你去看看没有啊?”
白既明一听七大姑八大姨就迷糊,再听妈妈没完没了地说结婚的事,更是头晕,忙问:
“妈你身体挺好的吧?爸挺好的吧?”
“好好好,就是看人家孩子都结婚了,着急呀。我说既明啊……”
白母摆足架势就是要长谈,白既明急道:
“妈,这边有急事儿,就这样啊,明天我打给你。”
不等白母回答,挂断了手机。
四周安静下来,他长出一口气,软软靠在房门上,双手一松,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白既明听到声音不对,一低头,看见白色塑料袋里,滚到外面的,竟然是——啤酒。
在这一刹那,白既明有些精神恍惚,呆呆地看着那十来罐啤酒,有一种不知它们是怎么冒出来的错觉。
似乎是刚才在楼下超市里买的,似乎是在下了公车之后,似乎是自己刚从酒店提着背包回来,似乎是——他被家里安排去相亲,女孩子温柔大方,美丽善良。
你要是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程向雨的话。
原来廖维信也得去相亲,白既明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条件太好和条件太不好,一样不容易找到对象。
他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用光了,一点一点将身子滑落到地板上。
顺手摸起一听啤酒,看着上面绿色的并不十分熟悉的商标。
这算什么?要借酒消愁?不过是听到了一句话,甚至连是真是假都还没有弄清,就已经让自己如此不由自主了么?白既明又笑,这次却是自嘲。
廖维信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这么大了么?胸腔里像被塞住厚厚一团棉花,压抑得喘不上气,又像被一根极细的长针,刺穿心脏,带来那阵抽搐的刻骨的痛。
不用去辨别程向雨的话是真是假,事实上,那并不很重要。
白既明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如此。
他有他的幸福,而我有我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他没有去启开那罐啤酒,而是一听一听拿出来。
也许有很多人,喜欢在这个时候,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那绝对不是白既明。
他把一听啤酒紧贴着墙根放好,然后再提起一罐,就这样将这十来听啤酒一个一个慢慢码上去。
白既明清晰地感受到了心中那抹酸楚,他甚至完全知道它是什么。
是的,他嫉妒,他吃醋。
那又如何?任何一种感情,不论当时有多狂热,有多难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要你肯去忽视。
结果当城市烟火叫人坠落那个紧紧把你抱住的人应该是我——张学友《结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廖维信提着早点,顺着纸条上的地址,慢慢走上楼。
这座楼很破旧,听说不久后就要动迁。
楼道里灰蒙蒙的,用来分户供暖的粗大的暖气管子,张牙舞爪地横亘在楼梯上方。
楼梯对面墙上标注楼层的数字早就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斗大的黑色字体:办证!电话13XXXXXXXX。
幸好白既明租的房子是在顶楼,不用费心去数楼层。
一个老太太牵着只狗出来,扫一眼廖维信,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疑惑甚至警惕的神情——他那一身挺括的西装,和这个地方实在不太相衬。
廖维信微笑着侧过身去,让老人先走,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那只小小的哈巴,然后抬头看看门牌号码,站在左侧门前。
防盗门是铁灰色的,两旁贴着已然斑驳的春联。
门上的倒福字只剩下半个,上面那半被无数或白或红的小招贴遮盖得严严实实。
无论是门铃还是门镜,都找不到,廖维信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敲敲门。
两分钟后,里面传来白既明的声音:
“谁?”
几乎是同时,门已然开了。
廖维信不出声,没有错过白既明来不及掩饰的惊异的神情。
不过是转瞬间,白既明立刻冷下脸。
廖维信不等他拒绝,先开口:
“既明,我带了早点来,你先吃饭好么?”
“廖总实在太客气了,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
白既明语气寒得像冰。
廖维信叹气,早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咱们能不能先进屋?”
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一眼站在缓步台上紧盯着他们两个的牵狗老太太。
白既明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面容登时柔和起来,露出笑容:
“孙奶奶,去遛狗吗?”
“是啊,你还没去上班哪?”
老太太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他……”
“哦。”
白既明仍是笑,想说是同事,不过廖维信穿这身行头,无论如何不像老师;想说是同学,但廖维信明显比自己大多了,略一迟疑,嘴上已说:
“他是我朋友,给我送早饭来的。”
一偏身,廖维信就势进了房门。
老太太这才释然:
“啊,你朋友啊,挺好挺好。”
“孙奶奶,你慢点下楼,我回屋吃饭去了。”
“去吧去吧,早上得吃饭,不吃身体不好。”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终于下楼走了。
白既明轻轻关上门,长出口气,转身却见廖维信站在玄关处,正上下打量自己的住所。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量的,不过30来平米,一目了然。
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甚至没有电话。
一张双人床,一组衣柜,厨房洗手间,简单得不像现代人住的地方。
廖维信不由自主皱皱眉头,只听身后白既明说道:
“廖总,请你带着你的早饭快点离开这里,我还要去上班,没有时间和你聊天。”
廖维信将早点放在门旁小小的饭桌上,看向白既明。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昨天晚上可能没有睡好,眼底发暗,显得面容很疲惫。
“你头发不吹干,很容易着凉。”
廖维信下意识地走上前几步,想要摸一摸白既明柔顺的黑发。
白既明后退一步,沉下脸:
“你干什么?”
廖维信收回手,苦笑一下:
“既明,我们不是敌人,我只是……想关心你照顾你。”
“关心我?”
白既明嗤笑,
“你应该去关心昨天那个相亲对象才对。”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偏过头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相亲?什么相亲?”
廖维信一怔,想了想说道:
“你是怪我昨天没有送你么?我刚巧有个很重要的合同,我……”
“廖总。”
白既明打断他的话,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只想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你要玩,请去找别人,不要来找我。”
“既明,先别说这些好吗?你上班要迟到了,快点吃完早点,我送你去奥体中心。”
廖维信依然低沉而平稳,宠溺地看向白既明,倒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白既明被他的眼神,激起尖锐的怒意:
“廖维信,我告诉你,你不用白费心机,也不用浪费时间和金钱,我白既明永远、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我用不着你关心照顾,没有你,我照样活了二十多年,并且一直活得不错。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
白既明上前一把拉开房门,对廖维信道:
“现在,请你出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廖维信没想白既明会轻易接受,但也没有想到他会反应这么激烈。
尤其是那句“最大的错误”,让廖维信呼吸一窒,心脏莫名地痛起来,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意,反而是自取其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脸倔强的白既明,回身慢慢走下楼。
道路两旁的树叶都快掉光了,秋天的清晨很冷,轻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平添几分萧索。
廖维信回到楼对面的车里,隔着茶色的玻璃,看着楼门。
十分钟之后,白既明背着肩包走出来。
他身上穿着米色薄毛衫,深色外套,不紧不慢地走到公共汽车站。
那里早已等了许多人,一见公车过来,争前恐后地挤上去。
白既明皱眉——对这种人多的场合,他永远也学不会适应。
直到过去两三辆,才算随着人流上了车。
廖维信开着奔驰,慢慢随在那辆232后面,忽然发觉自己有点无聊,无奈地一笑,踩下油门超过那辆公交车,赶去酒店上班。
测试赛结束并不意味着可以休息,所有奥委会成员全部移驻奥体中心上班,找问题、写总结,为明年奥运会做准备。
敲敲打打的文字工作一向是白既明的事儿,等他从一摞摞厚厚的材料中抽空看一眼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赵鹤男悄悄走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他:
“我和你说的那件事,行不?”
白既明愣了半天,才想起是前几天赵姐提起要给他介绍个对象。
“小姑娘就住我隔壁,知根知底的。家里条件特别好,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模样也文静……”
白既明几乎没有听清赵鹤男在说些什么,眼前文件上的黑体字,像一只只活跃的蝌蚪,跳来蹦去,乱得让他发晕。
赵姐兀自喋喋不休:
“他家好几处房子呢,不在乎你家里条件好不好。只要闺女乐意,怎么着都行……”
白既明看向外面空旷的停车场,水泥柱子粗大而冷硬,灰色的顶棚布满铁管和线路。
穿过压抑的层层水泥墙和对面的楼房,可以看见一角苍白的天空。
办公室里装修过后的甲醛气味憋闷得让人窒息,白既明忽然有一种无力感,自己过去是怎么活的?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以后又将怎么样?似乎一切已然不重要,那个女孩子,是漂亮还是温柔,是开朗还是活泼,有什么关系呢?
“和谁都是过一辈子。”
自己当初就是这么回答廖维信的吧。
白既明抬起头,对赵姐笑了笑:
“就今天晚上行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隐约透着丝无望的淡然和冷酷的平静,
“今晚我有时间。”
晚上的时光过得很愉快,白既明和赵鹤男一起去的,而陪同那个女孩子的,是她的母亲。
地点是在北行附近的肯德基。
女孩子的妈妈第一眼看到白既明,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含蓄内敛、模样俊俏的小伙子。
拉着赵鹤男躲到一旁嘀嘀咕咕。
两个年轻人谈得很融洽。
女孩子矜持却不做作,大方而不张扬,双眼清澈得像水一样。
两个人从奥运会开始谈起,篮球足球、流行歌曲、电影电视、文学人生,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顿快餐一直吃到八点肯德基打烊。
白既明坚持要打车送母女二人和赵姐先回家,然后自己才回去。
那位母亲满意得不得了,话里话外就是夸。
女孩子红着脸,也点了点头。
赵鹤男得意万分,送她们回隔壁,自己匆匆洗了个澡,都顾不上理会老公,坐到沙发上就给白既明打电话:
“怎么样,小白?我说不错吧,女孩子多稳当,现在这么单纯的可不好找啦。”
白既明客气的回答险些让赵鹤男背过气去:
“她真的很好,但是恐怕和我不太适合。”
赵鹤男万万没想到白既明会这么说,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
“哪里不适合?”
一听电话嘟嘟响着,敢情白既明早挂了。
这个白既明,赵鹤男有点生气,刚要再拨号码,老公在卧室里叫她:
“都十点了,你睡觉不?有事明天说不行啊?”
赵鹤男怏怏地放下电话,转身进屋。
白既明拒绝赵鹤男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
他没有开灯,眼睁睁看着黑暗一点点地压下来,像是血盆大口,将自己慢慢吞噬。
是个好女孩子,白既明甚至仍能回忆起她笑起来弯弯的眉毛,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
这样一个女孩子,是父母心头上的宝,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而自己呢,将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做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孝敬父母的儿子,一个亲切和蔼的父亲。
他相信他能做到,即使是一辈子。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自己那颗早已失陷的心,和那些残缺不全的爱情,怎么能配得上这样一个纯洁美好的女孩?白既明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理智。
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他不会爱上她,或者说,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带上细心周到的面具,过着他正常普通的日子。
但是,蓦然回首,他会发现,那个人,那段炽热的爱恋,那段疯狂而迷醉的记忆,就随在自己身后,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永远不可能摆脱。
她是一个好女孩,应该享受世界上最浪漫动人的恋爱过程,拥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待她的好丈夫。
而自己,给不起。
白既明闭上眼睛,一种好像叫孤独的情绪蚕丝一般紧紧包裹着他,丝丝缕缕无法拉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白既明随手拿起来,接听。
“既明。”
是廖维信,
“别挂电话好吗?”
白既明没有挂。
可能是无尽的黑暗,软化了他坚硬的外壳,也可能是刚刚领悟的事实,让他难以独自忍受下去。
总之,白既明躺在床上,听着那个温柔的声音,透过手机,在耳边低低的诉说:
“你不肯见我,那我就不出现在你眼前。可是我想和你说话,就一会,行吗?”
廖维信顿了顿,像是在等白既明的回答。
白既明没有出声,廖维信轻笑了一下:
“我没有想打扰你,你要是不想听了,就直接挂电话。”
他又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
“一直以来,总是你对我说,从来不给我机会对你说几句。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能是我太不值得信任。不过没有关系,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诚意。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伤人心,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廖维信笑,
“是不是当老师的,都这么言辞犀利?”
“今天程向雨给我打电话了,告诉我前因后果,这个杜子成,自己媳妇都管不住……我没有去相亲,其实我父母都知道我是同性恋,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不想隐瞒什么,只是事实如此,我们只能去接受。”
“我昨天是去签一份挺重要的合同,一大早去的,晚上坐飞机又飞回来了。当时没想别的,就是没在酒店等着送你回家,怕你多心。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让自己钻进死胡同又出不来。”
廖维信赶紧又加一句,
“不是怪你,就是——”他又顿住了,放轻了声音:
“我一看到你明明心里痛苦,却偏要硬装镇静的样子,觉得,很心疼……”
白既明仍不说话,却觉得一阵酸楚直蹿上来,整个胸腔闷闷的,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却被他死死压制住,努力将呼吸调整平稳。
廖维信没有察觉白既明的异样,只是轻轻说着:
“也许你觉得我很烦,但我真的只是想对你好一点,也想让你,对你自己好一点。别太逼迫自己了,其实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这么说,你会生气么?我是怕你活得太累,会被自己压垮。”
廖维信没有再说下去,很紧张地听着白既明的反应。
白既明仍没有挂电话,廖维信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说:
“今天太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去奥体中心,快点睡觉吧。窗户关严了,好好盖被子。你可能都不知道,你晚上多喜欢踢被子,我常常半夜起来给你盖。”
廖维信轻轻笑了笑,两边一阵静默,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地响在耳边,似乎能感到相互气息喷在脸上的温热。
好半晌,廖维信低低说了句:
“既明,我爱你。”
白既明“啪”地一声挂断手机,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像个迷路却无助的孩子。
他哭了。
距离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陈楚生《有没有人告诉你》第二天早上,白既明刚要穿上外套上班,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原来竟是楼下快餐店,送了刚出炉的豆浆油条。
钱早已付了,服务员不过是根据客人要求把东西送到地方而已。
白既明放下外套,取把剪子将塑料盖剪开,把仍冒着热气的豆浆倒入空碗,喝了一口,一直暖到胃里。
从这一天开始,无论早餐晚餐,都是各种外卖准时送到白既明手中。
晚上9点钟,廖维信一定要打电话,然后聊上一个小时。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到耳边那个温柔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事。
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家,怎么把鞋子扔到锅里,和馒头一起蒸;要么就是上学时偷偷用剪子剪女孩子的头发,学武侠小说和好朋友结拜成兄弟,或者挑染头发叼烟卷装大哥,大学之后组织班会晚会联欢会,找认识的所有长辈拉赞助。
说到有趣的地方,连白既明也忍俊不禁。
很难想象现在这个成熟稳重的廖维信,还能有那么乌龙的时候。
当然,也有鼓起勇气跑遍无数地方,也推销不出一件产品,也有判断失误投资失败,辛辛苦苦几年的努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不过廖维信都是一带而过,甚至当笑话讲给白既明听。
无论他说什么,白既明从来不接口,不出声。
也有几天晚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一点一点渗进心里。
然后是廖维信深沉的诚挚的声音:
“既明,我爱你。”
奥运会测试赛终于全部结束,所有人长出了口气,高呼万岁。
至于明年奥运会正式开始,至少还有一年呢,累不累的到时候再说吧。
学校给参与测试赛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一个星期大假,略作调整。
杜子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告诉白既明不许有约,要和他去爬山看枫叶。
白既明皱眉:
“要玩也是你和程向雨才对,我去干什么?做电灯泡啊?”
杜子成笑嘻嘻:
“谁让我家向雨喜欢你呢,不怕你亮。乖乖在家里等我电话,估计再过两天吧。”
白既明无所谓地一耸肩,将手机扔到床上,披着外套出去逛超市。
他要买的东西很少,不过是厕纸牙膏牙刷洗发水香皂等必需品,一个三层楼的大型超市,逛了不过二十分钟就宣告结束,付钱回家。
走到街口,忽然看到前面几个转进暗巷的少年,身上的校服眼熟得很。
白既明提着袋子走了过去,果然,那是他所在体育学校的学生校服。
十来个高大魁梧的学生正围着一个少年打群架,白既明暗自叹口气,上前喊一声:
“你们干什么!”
一个高个儿正被围攻那位迎面打了一拳,火冒三丈,偏偏有人过来管闲事,扭头骂一句:
“X你妈管你什么事,滚……”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已然看出是白既明。
吓得一激灵,忙上前拉开自己同伙:
“别打了别打了,老师,老师。”
那十来个人尽皆停住,看向白既明,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当中被围攻那位,慢慢走到光亮处,冲地上吐了口血水,抬起下颌,露出桀骜不驯的脸,居然是骆一麟。
白既明先不说话,冷冷的眼光扫向那群比他个头还高的小伙子,嗤笑一声:
“真不错,学会打群架了。”
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一个学生,那学生忙接过去拎着。
白既明踱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学生身前,问了句:
“你刚才骂我什么?”
那学生脸跨了下来:
“老师,我不知道是你,我……”
“是别人就该骂?”
白既明抬手就煽了他一耳光,那学生低下头,一句不敢多说。
“你们真行。”
白既明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有生气的意思,
“这么多人打一个,哪个队的?”
“散……散打的。”
“散打?”
白既明冷笑,
“那你们是准备全国比赛十来个打一个,还是参加世界杯十来个打一个?丢脸都丢到学校外面来了,真是有种。滚回去,自己到教练那里认错。”
“别,白老师,别告诉教练行不?咱们下次不敢了。”
学生们神色惶恐,开始讨饶。
“两个选择。”
白既明不为所动,
“一是你们自己和教练说,该打该罚自己领;二是我和你们教练说,怎么打怎么罚我说了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今天算是完了,向白既明鞠个躬,垂头丧气向外走。
白既明接过那袋东西,看看站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骆一麟,随口问一句:
“受伤没?”
骆一麟一撇嘴:
“还行,估计死不了。”
“走吧,我家可能还有药。”
白既明当先带路。
骆一麟一怔,满身的戒备放松下来:
“你不说我?”
白既明看了他一眼:
“说你干什么。”
“我刚才打架了。”
“嗯,是男人都打架,看你出手还算有分寸,不至于闯祸。”
“那你还说他们?”
“说他们是因为他们以多打少,胜之不武。”
白既明转身见骆一麟步子虽慢,但动作协调,不像伤筋动骨的模样,也就放了心,
“学武的人,武德很重要,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恃强凌弱是正确的。”
骆一麟啼笑皆非,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刚要说话,两大袋子东西已然塞到怀里。
白既明说:
“拎着。”
“喂,我现在是伤员。”
白既明头都不回:
“胳膊不是没折吗?”
“你这才叫恃强凌弱。”
骆一麟俊挺的眉峰皱在一起,心不甘情不愿地提着那两袋东西。
白既明淡淡说了句:
“我是在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两个人不紧不慢上了楼,白既明让骆一麟坐在床头,自己到柜子里找药。
骆一麟上下打量一遍这个小房间,看到墙角一箱子的方便面:
“你就吃这个?”
“以前是。”
白既明找了瓶碘酒,也不知道过期没,不过估计问题不大。
骆一麟见他作势要往自己脸上抹,忙一闪身:
“那个不行,很难看的。”
白既明一翻白眼:
“就这个,爱用不用。”
骆一麟认命地叹息,看着白既明拈起棉棒,专注的双眸盯着自己的脸,心中一动,轻笑着说:
“其实不用药,你亲亲我就好了。”
白既明收回手,面上似笑非笑:
“亲哪儿?”
“就这。”
骆一麟点点自己唇边,
“最好是深吻,全身都能好。”
白既明拧好碘酒的盖子,扔了棉棒:
“我看你没怎么受伤,不用上药。”
不理会那个发情的小孩,转身去收好碘酒。
他刚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下一秒已被骆一麟压到床上。
白既明挣扎几下,挣脱不开,双手被骆一麟按在头的两侧,索性放松身体,看着骆一麟赤裸裸的掠夺的眼光,勾勾嘴角:
“原来你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
骆一麟邪邪地笑,
“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奉陪到底。”
“对于一个刚打完群架的人来说,你还真是精力旺盛。”
骆一麟眨眼:
“我‘精’力非常旺盛,完全可以满足你。”
他边说边低头,最后一个字已化在吻里。
白既明任他在自己唇上舔舐流连,没有反抗,眼底淡定从容,看着骆一麟沉醉痴迷的脸。
当他探入舌头要加深这个吻时,猛然一抬腿,膝盖正中骆一麟的腹部。
若是平时,这一下根本不算什么,可偏偏骆大少刚打完架,那里青紫一片,哪受得了这个,痛得汗都下来了。
白既明轻轻松松站起身,过去拉开房门:
“走吧,寝室要锁门了。”
骆一麟勉强直起腰,骂了句:
“你他妈真狠。”
白既明听而不闻:
“我送你回学校。”
“谢了,我自己能回去。”
骆一麟走了出去。
白既明不放心,到底还是锁门跟他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门前,骆一麟终于忍不住了,要真被他送到校门前,被其他学生看到,这脸得往哪儿搁。
恶狠狠地说了句:
“你他奶奶地滚回楼上去,我还没残废呢。”
白既明就当他欲求不满乱发泄,脱下自己外套,递给他:
“穿上。”
“干什么?”
骆一麟不接。
“看你那衣服,还不得被值班老师当贼抓了。”
骆一麟看看自己身上衣服早破了,不知还染上谁的鼻血,黑红黑红的。
他厌恶地脱下,随手扔到垃圾桶。
冷风透过薄薄的毛衫袭入,转瞬被围上来的暖暖的体温阻隔在外。
骆一麟鼻尖闻到属于白既明的特有的气息,将嘴边那句:
“用不着。”
吞回肚子里。
白既明给他披上衣服,看着他把纽扣一颗颗系好:
“行了,以后打架小心点,看见人多就别逞能。”
“哼。”
骆一麟不屑,
“他们?狗屁不是。”
“你是?”
白既明好笑,见骆一麟眼睛又立起来,忙道:
“快走吧,一会寝室真锁门了。”
“那正好。”
骆一麟一点不着急,凑到白既明耳边说,
“我住你家。”
“行啊。”
白既明不咸不淡地回答,
“你住厕所。”
骆一麟一脸受伤的神色,撇撇嘴,转身走了。
白既明舒口气,双手插在裤袋里,猛然一抬头,却见马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靠在轿车上那个熟悉的人影。
廖维信。
白既明心脏剧烈地跳动,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和骆一麟暧昧的举止。
他都看到了?看到多少?白既明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廖维信竟然也不开口,也没有走过来。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隔着一条马路。
白既明觉得有点心虚,还有点惶恐,竟然不敢去看廖维信的眼睛。
半晌才觉得自己的感觉有够怪异,暗骂自己没出息,抬起头来。
廖维信和他对视一眼,慢慢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开车,走了。
白既明怔了好半天,才缓缓踱回家里,将自己摊在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愣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白既明差点跳起来,探手拿过那个小东西,按下接听键。
廖维信没有说话,呼吸仍是很平和,却让白既明忐忑的心安静下来。
“对不起。”
廖维信说。
白既明不料他上来先说这么一句,下意识反问一声:
“啊?”
“我说过不在你面前出现的,是我没忍住。”
廖维信声音有些沮丧,苦笑着说,
“没办法,实在想看看你,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他停住,长出口气,
“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语气里的战战兢兢让白既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恨,他咬着唇,听到廖维信在那边低低地说:
“和你在一起一个月,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好把每天的菜都换一换,你觉得哪家的菜好?”
廖维信顿了顿,没有听见白既明的回答。
这是他习惯的了,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如此。
自顾自接下去:
“你要是喜欢,就告诉送外卖的人,我都和他们交待清楚了。喜欢就多吃点,你最近瘦得太多,测试赛忙完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廖维信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不厌其烦地叮嘱,然后又静默下来。
墙上挂钟的分针一点一点地移动,慢慢指向最顶端。
忽听那边传来两声轻咳,廖维信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既明生病了?暗自责怪自己刚才没看清楚,刚要说话,却听那边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个……”
廖维信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敢出声,屏住呼吸等着。
白既明似乎很犹豫,终于说了句:
“那个孩子,是我的学生。我……”
他又不说话了,廖维信却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狂喜,不知不觉间已然笑出声:
“我知道。”
他说,
“我知道。”
白既明听到那一声轻笑,狼狈万分,挂断手机,将脸埋在被子里,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简单爱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著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周杰伦《简单爱》白既明最终还是和杜子成程向雨一起出去爬山。
他生性不喜欢热闹,更不爱出门,不过最近实在心太乱,没准出去走走能理理情绪。
三个人开辆宝马,在高速上行驶了近四个小时。
一路上程向雨坐在副驾驶,忙着和杜子成叽叽喳喳地说笑。
白既明乐得清闲,独自窝在后座,看着车窗外夕阳如醉、晚霞红透,心境开阔了不少。
天华山是刚开发不久的旅游地点,杜子成极力推荐,说等全部开发完了,人群蜂拥而至,到时候想好好观赏只怕也难。
白既明最怕的就是人多,杜子成拍着胸脯做担保,没准整座山就他们三人。
事实证明,两个心怀鬼胎的坏蛋还是撒谎了。
白既明一下车,就看到等在不远处的廖维信,两人目光一对上,都怔住。
程向雨仍然笑嘻嘻:
“啊,怕小白孤单寂寞,特地把廖哥也叫来了。小白,多一个人你不会在意吧?”
白既明勉强勾了勾嘴角:
“没事。”
杜子成装作没看见两人的尴尬,抬手看表,说了句:
“都快十一点了,咱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爬山。”
程向雨欢呼一声,当先跑到旅店里。
房间是早定好的,杜子成程向雨自然住在一间房,本来另一间就是白既明的,现在好了,多出个廖维信。
程向雨得意地一睒眼:
“快睡吧快睡吧,我都要累死了。”
拉着杜子成进房间去也。
倒是廖维信先镇静下来,打开房门说:
“向雨就是没心没肺,你别在意。”
他轻咳一声,说道:
“要不我再去开个房间,这里好像空房挺多的。”
“不用了。”
那样太矫情,既然已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形同陌路,那又何必装模作样?白既明低着头走进房间,将随身带的背包放在床头柜上。
廖维信见白既明神情有些恍然,知道他还没有弄清楚该怎么面对自己,一笑,忙着摆放东西整理双人床,对白既明说:
“你先去洗澡吧,太晚了,明天还要爬山。听说挺险,今晚养精蓄锐。”
白既明默默地掏出自己的衣物,静静进了洗手间。
杜子成是典型的公子哥,一点不能委屈自己,出门旅游,当然要订下当地最好的旅店。
房间里很干净,设备也还算齐全。
不过现在是深秋,天气冷得很,用不着洗澡。
白既明简简单单洗漱一番,便走了出来。
等廖维信洗好,白既明早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装睡觉,脸冲外,身子缩在床的一侧。
廖维信张嘴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出声,走到另一侧掀被躺下。
1米8宽的床,倒让两人明显划出楚河汉界,谁也不说话。
原以为如此小心翼翼保持距离,又各怀心思,只怕要望天到明晨。
没成想,两个人忙活奥运会两个多月没睡好觉,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竟然都睡着了。
廖维信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闭着眼睛摸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随手打开,里面传来杜子成的声音:
“喂,睡醒没?到点啦。”
廖维信一睁眼,微微动了动,发现半边身子被人压着。
低头看过去,白既明的头躲在自己右边肩窝里,睡得正香。
廖维信不由自主微笑起来,对杜子成轻声说道:
“才几点,太早了。”
“早什么啊,都七点了。”
“既明还没醒,要去你们去吧,我陪他多睡会儿。”
“没醒叫醒他呀,四个人一起来的,我们俩先去,这叫什么事?”
廖维信见白既明蹭蹭脸,蹙起眉头,知道是觉得吵了,不敢再说,低声道:
“要不就等我们,要不就先走。就这样,爱咋咋地。”
索性关机,反正白既明的是小灵通,根本就没带来,料他杜子成也没胆子敢打房间的电话。
白既明踢被子的毛病又犯了,冷得紧紧贴在廖维信的身旁,吸取他身上的温暖,手臂横到他胸前,抱个严严实实。
廖维信一条手臂被白既明压着,又不敢乱动,废了好大的劲才扯过被子,慢慢给白既明盖上。
趁着窗帘缝隙中透过的晨曦,廖维信朦胧地看到白既明恬静的脸,乖乖地躺在自己怀中。
一种说不出的幸福的感觉,阳光一样环绕住他。
廖维信轻轻拂起白既明耳边的碎发,看他白皙的脖颈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
伸手揽住白既明,下颌抵住他的头顶。
白既明梦到自己躺在无边的长草中,周围密密麻麻的向日葵盛开着,橙黄色的海一直延伸到天际。
他将四肢舒展开,惬意地喟叹一声,感到那一丝一缕的柔软和温暖,慢慢渗透全身,充满胸臆。
这种感觉太舒服,以至于白既明睁开眼睛,面对并不算黑暗的房间,竟有一种隔世的恍惚,好半晌才发觉那种温暖来自于哪里——廖维信的身体和身上的被子,像一个铺满厚厚丝棉的贝壳,紧紧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白既明头枕在廖维信的胸前,看不见他的脸。
他没有动,近乎贪婪地汲取那久违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
有一瞬间,白既明忽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想起那一个月中,曾有一次做爱之后,他就这样躺在廖维信怀里。
廖维信问他: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干点什么?”
那可能是《后天》碟片带来的后遗症。
自己怎么回答的?
“和你做爱做到死。”
白既明轻笑,闭上眼睛,如果末日之前,能这么相拥而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人们依旧会活下去。
该哭的哭,该笑的笑,该面对的一样也逃不掉。
所以,就这样吧。
白既明硬起心肠,一抬头,却正对上廖维信含笑的眼:
“睡醒了?”
白既明的脸登时红了起来,慌忙支起身子,呆了半天,说出一句:
“我去洗漱。”
磕磕绊绊下床逃到洗手间里。
等两个人走到餐厅吃早饭,杜子成程向雨早就不耐烦了,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程向雨当先嚷嚷:
“你们还能行不?在不来我都开始吃午饭了。”
廖维信不等白既明开口,抢先回答:
“我起来晚了,不是让你们先爬山了吗?”
杜子成哼了一声:
“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快点吃别废话,再啰嗦天都黑了。”
廖维信一边剥鸡蛋壳一边无所谓地耸肩:
“那也行,正好到山顶看日落。”
杜子成程向雨对着翻白眼,白既明知道是自己的错,胡乱扒拉两口粥,就放下碗筷。
几个人各提着一瓶矿泉水来到山脚下,已经九点了。
太阳升起老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天华山风景果然不错,最重要的是刚刚开发,人工开凿的痕迹并不多。
尤其是游客极少,漫山望去就他们四人。
还有个当地的女导游,结结巴巴地讲些穿凿附会的传说。
廖维信随手摸出张钞票,递给那个小姑娘,笑道:
“不用了,谢谢,我们想自己走走看看。”
小女孩乐得清闲,拿着钞票跑下山。
这山说是险,其实不过是招揽游客的手段而已。
廖维信杜子成名山大川游个遍,来这里只当是远足,程向雨多动好玩,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有白既明,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辽宁省了,要不是回老家,S城都不会离开。
望着清澈的溪水蜿蜒流过,两旁枫叶丹染,如霞似火。
落叶沿着溪水缓缓滑动,一种红艳的凄美。
不由自主掬了捧溪水,只觉凉意直透骨髓。
抬头见天高云淡,风舒叶卷,果然令人心旷神怡。
廖维信见白既明心情极好,不忍去打扰,只在前面领路。
转眼到了“一线天”,算是正式开始要登山了。
两旁峭壁陡立,中间夹着一条不过一人宽的细缝,铺上铁质楼梯,几乎是直上直下,倒还有点险的趣味。
廖维信刚要上去,却被杜子成一把拉住,问道:
“你急什么?等一会。”
廖维信回头看看还没跟上来,在后面和程向雨相谈正欢的白既明,笑道:
“怎么,怕你媳妇儿被人抢啊?”
杜子成笑道:
“说什么呢你,我是让你护着点小白。去,到他后面走去。”
廖维信诧异地看他一眼,白既明还用护着?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可算不上是关爱,简直就是侮辱了。
杜子成仍是笑:
“就猜出小白不会告诉你——他有恐高症。”
转机人群中我找到你我抱着你我们的爱情还未完待续——潘玮柏《转机》廖维信想了想,如果他做张做势地守在白既明身边,那个执拗的小情人非生气不可。
于是装作体力不支,慢下脚步。
白既明正被程向雨逗得直笑,没有发觉廖维信已然绕到自己身后。
等到上了半山腰发现时,也没怎么在意。
一路上的石梯都是砌好的,两旁铁制栏杆看上去挺结实。
白既明恐高症不算太严重,但仍下意识地牢牢抓住栏杆,眼睛只盯着面前的楼梯,若要抬头望远,非得停住站稳才行,只是不能顺着峭壁往下看。
两旁景色自然错过不少,不过白既明能登上来已是心满意足。
微笑着看程向雨和杜子成几步冲上山顶,在上面兴奋地大叫。
天华山山顶是个巨大的平面斜坡,他们站在最顶端。
白既明看着脚下的岩石一直向下倾斜,仿佛宽大的滑梯,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要滑到对面深渊里去。
他一阵目眩,不敢再向前走,觉得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
只好慢慢坐倒,上身后倾。
手心都是汗,四下摸索,想找个牢固一点的东西攥住。
摸来摸去握住一个宽厚温暖的东西,却是廖维信的手掌。
廖维信拉住白既明的手,没有看他,向前蹭了一点,恰巧斜挡在白既明身前。
白既明心底安定了些,刚要松开手,竟见程向雨和杜子成向着那斜坡飞奔,径直冲到最低端,齐齐撞在栏杆上,望着脚下的陡壁大笑。
白既明看得心惊胆战,觉得那根栏杆说不出的脆弱,好像马上就要从中折断,那两个人会一下子冲到悬崖下面去。
他连忙闭上眼,头晕得厉害,心脏跳得极快。
廖维信回头看他脸色苍白,知道他心里害怕,立刻站起身,说道:
“这里风大,咱们往后一点行不?”
白既明不敢再逞强,任廖维信扶着自己退到岩石后。
那里有一段石阶,两块巨大的石块刚好搭成一处小小的空间。
白既明靠在石壁上,上下前后都是稳固的石头,这才觉得安全,长长出了口气,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廖维信拿出水来递给他,白既明接过,喝了几口,舒服不少,轻轻说了句:
“谢谢。”
廖维信低低地问:
“好些没?”
白既明微微点点头,垂下眼睛看脚下的石阶。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听着风声从山顶吹来,在石壁后打个旋吹走。
然后是程向雨的高喊:
“喂,你们拍照不?”
仿佛被人从梦中突然叫醒,白既明猛地直起身,后退一步,慌张地回答:
“不,不用。”
定定神,语气变得自然:
“不用了,咱们早点下山吧。”
回去的路和来时不是一条,对有恐高症的人来说,下山比上山有困难得多。
那些歪歪斜斜忽高忽低的石阶,处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陷阱,好像自己一不留神,就会顺着山势栽倒下去。
廖维信不再掩饰对白既明的帮助,不时地小声提醒:
“这块石头有点松动,小心点。”
“那段栏杆是坏的,扶我就行了。”
白既明正全神贯注地避免去注意石阶倾斜的角度,忽听身后程向雨“扑哧”笑出声来,回头看时,见她和杜子成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和廖维信,一脸的暧昧神情。
白既明面上一热,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狼狈的怒意。
不去理会廖维信伸过来的手,硬硬地说:
“不用你,我自己能行。”
快步越过他,沿着石阶疾走。
他只图走得快,全然忘了自己的恐高症,等到石阶不停地在眼前晃动,头晕目眩才觉得不妙。
耳边听到廖维信的声音:
“你慢点。”
却是一直跟在身后,不由心里一慌,一脚踩空。
廖维信吓了一跳,伸手拉时,已经迟了。
眼见白既明蹲下去,痛得皱眉。
廖维信急忙到他身前:
“怎么了?”
白既明没有回答,试着直起身子,但是右脚一用力就是钻心地疼。
这时程向雨和杜子成也跑来,廖维信急道:
“他脚扭伤了。”
二话不说,背起白既明就向山下跑。
幸好他们已经快到山脚,廖维信背着白既明跑到溪水边,弯腰去脱他的鞋袜。
白既明一缩腿,说道: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来。”
廖维信瞪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
到底脱掉,撩起溪水冷敷白既明右足踝。
一阵清凉逐去伤处的灼热,白既明不再说话,低头只看自己的脚。
杜子成跑上前:
“没事吧?”
廖维信摇头:
“不行,还得去医院。我开车送他去,你们俩自己玩吧。”
和杜子成一起,扶着白既明走回车里。
杜子成本想和廖维信一起去,眼珠一转又改了主意,说道:
“好,你们先走,晚上给你打电话。”
廖维信嗯了一声,没心思聊天,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足踝已经肿了,医生略微看了看,便说是扭伤,而且及时得到处理,并不严重。
不过廖维信不放心,坚持拍个片子,确定没有伤到骨头。
又去药房取了药,敷在伤处。
白既明一直低头不语,廖维信喝口水,对他说:
“等咱们回S市,再找我朋友给你好好看看。”
白既明摇摇头,低声说:
“以前打篮球受过伤,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廖维信太清楚他的性子,执拗劲一上来,只能给自己钉子碰。
想了想说:
“那去我那里好不好?你脚伤到了,一个人也不方便。”
白既明仍是摇头:
“我回我那里。”
廖维信叹口气,扶着他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廖维信放了点音乐,是熊天平的专辑。
自从上次听过白既明唱了《雪候鸟》,廖维信特意买张CD放在车子里翻来覆去地听。
熟悉的旋律一起来,白既明一震,下意识地抓住安全带,脸偏向窗外。
廖维信知道他现在内心矛盾重重,恐怕不太好过。
但是只要自己流露出一点靠近的意思,他会像只受惊的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戒备深深掩藏起来。
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也强加不了,外因还得通过内因起作用。
廖维信暗自一笑,没想到中学时那点哲学底子还能用在这里,可见学什么都不白学。
耐心他廖维信有的是,咱们就慢慢磨吧。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廖维信的万里长征不知还要走多久。
所以说,我是亲妈~~~~咳咳,好吧,后面那句可以无视。
车子一上高速,这雨就下来了,持续近三个小时,居然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能见度极低,除了近处被路灯映射的密密麻麻的雨丝,和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廖维信不敢开得太快,进了S城,到处都在积水,到处都在堵车。
等两个人浑身疲惫好不容易到了白既明家的楼下,正是半夜。
廖维信打开车门,顶着大雨打开后车厢,取出雨伞,然后再绕到另一边扶着白既明出来。
楼道里很黑,这种没有物业的旧式小区,走廊里感应灯坏掉报修,怎么的也得拖上个俩三月。
弄得居民们都不愿意麻烦了,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出门。
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廖维信按开手机,暂时充当手电筒,让白既明拿着,自己弯下身背他上楼。
进了房间,廖维信扶白既明坐在床上,到厨房从暖瓶里倒杯热水,递给他:
“喝了,快点换衣服睡觉吧,小心别感冒了。”
白既明住在顶楼八楼,实在太高,廖维信全身上下又是水又是汗,早湿透了,估计活了近三十年没这么狼狈过。
白既明见他身上的水不断滴落,瞬间在地面上形成个小水洼,终于忍不住开口:
“外面雨太大,今晚住这吧。”
廖维信抬头,看着白既明略显局促地垂着眼睛:
“那……我先去擦把脸。”
“可以洗个热水澡。”
白既明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说不上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带点故作的镇静,
“柜子里有衣服。”
廖维信尽量很自然地走到白既明身边:
“你的衣服也湿了,要不咱们一起洗吧,你的脚也不太方便。”
白既明握着杯子的手一下子攥紧,脸上红了起来,犹犹豫豫不出声。
廖维信再等他做决定,那就是天大的傻瓜,立刻转移话题,追问一句:
“用我帮你脱衣服吗?”
“不用。”
白既明慌忙回绝,
“我自己就行了。”
廖维信笑:
“那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奇差无比,要不怎么说写文得一气呵成呢。
这个奥运会,唉,就别提了。
恐高症我有点,这里说的感觉都是我当时的感觉,哈哈,真挺害怕的,幸好有老公在一旁陪着我,嘿嘿。
小廖对小白做的就是我老公对我做的,很喜欢这种不用语言而付诸行动的关爱。
其实我最喜欢那种很沉默很内敛的男人,不太喜欢张扬的。
爱人请爱着我请再爱着我甜蜜的感觉吸引我不再拥有这份寂寞在夜空请你呼唤我——邓丽君《爱人》厕所真是不太大,除了手盆坐便零零碎碎,也就能容下一个人。
两个大男人一站到里面,温热的空气立刻充满整个空间,想忽视都不行。
彼此赤裸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热水打开,水蒸气升腾起来,竟是说不出的暧昧。
隔着雾气,对方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白既明紧紧抓住暖气管子,水浇在身上,热得难受,有些透不过气。
廖维信从慢慢伸出手臂,轻轻揽住白既明的腰身,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上。
脸在白既明的颈边缓慢而轻柔地磨蹭。
“既明……既明……”
廖维信的呢喃,在这热气弥漫的狭小浴室中,显得异常飘远。
白既明动动唇,这样的气氛太温暖,那种冷硬漠然的拒绝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他颓然地低下头,认命地闭上双眼。
廖维信小心翼翼转过白既明的身子,让他背靠住身后墙壁的瓷砖。
白既明的头枕在廖维信宽阔的肩膀上,任热水淋洒下来,沿着脊柱滑落。
廖维信扶着白既明直起身,大手抚上他的脸:
“看着我,既明……看着我……”
白既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抬起双眸,对上廖维信宠溺温和的眼睛。
廖维信看着白既明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脸上满是怜惜:
“太累了,是不是?”
白既明没有说话,连日的矛盾挣扎强作假装,突然一下子没了用处,心里涌上来的,是莫名的委屈和酸楚。
是的,太累了。
白既明舍弃了徒劳无功的努力,放任自己沉湎于无边无际的温馨的海里。
感到廖维信的吻,滚烫犹如火灼,落到自己脸上、唇上。
往下发生的一切,白既明都没有任何概念。
他只是随着廖维信,随着自己身体的本能,脑子里一片空白。
廖维信扯下条毛巾,胡乱擦了擦两个人,带着白既明躺倒床上。
看到白既明闭着眼睛,温顺地躺在自己身下,脸颊因为热气的氤氲而泛着粉红的光泽。
他揽过爱人的身子,低头吻下去。
白既明仰起脸,热切地回应。
两个人的呼吸渐渐粗重,感觉到彼此昂然的欲望。
廖维信一把握住他的,上下不停地撸动。
白既明激动得低喊出声,浑身的力气都被聚集到那里。
长久压抑的情感,突然的涌出让两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相互啃咬吸吮。
炽热的火花瞬间燃烧起来,一直烫到灵魂深处。
除了本能,不知道该遵循什么;除了契合,不知道该追求什么。
像是在旷野中寂寞已久的兽,在近乎粗暴的动作中寻求淹没的快感。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将床上纠缠的人影凝固。
廖维信只不过抬头扫了一眼,立刻又去吻身下的人。
白既明却立刻推开他:
“是我的。”
白既明的人际关系,简直堪比古代隐居的圣贤,手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一旦打开,就是重要的人。
廖维信呻吟一声,只好翻身仰面躺下。
白既明匆匆爬到床边,按下接听键:
“妈,什么事?”
“回家没呀?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白母有些抱怨。
白既明竭力将呼吸平稳:
“哦,没事,出去玩了一圈刚回来。雨下得太大,回来晚了点。”
“明天上班不?”
“不,不上班,我还在休假。”
“是吗?”
白母来精神了,
“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女孩,去看没?你张姨都催我了。”
白既明皱眉:
“妈,你别总管我行不?好不好我自己知道。”
“行行,不管你。别总吃方便面,那东西对身体不好,又不是不会做饭,自己弄点什么不能吃啊?”
“好,我知道了。”
白既明也躺下,听着母亲的啰嗦,体内激情渐渐平复下来。
廖维信听到白既明语调越来越冷静,暗自喟叹。
白既明防护太严密,滴水不露,这次好不容易有点漏洞,本以为可以再进一步,这下只怕要泡汤。
再等下一次,指不定猴年马月。
好吧,没办法,谁让自己遇上这么个固执得可恨的人。
这一通电话说了十多分钟,等白既明关上手机,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都不出声。
只听到外面雨滴打在窗户玻璃上,纷乱如思绪。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廖维信只觉得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然后是白既明恍惚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
“廖维信,你爱我么?”
廖维信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偏头去看白既明。
他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握住。
很痛,但是这种痛却奇异地让白既明感到心安。
他笑了,睁着眼睛,叹息一样地说了句:
“那就爱我吧。”
这样的话,已经不必再说第二遍。
廖维信一下子翻身而起,紧紧盯住白既明。
他的目光仍很柔和,深处却夹杂着下了某种决心的坚定。
廖维信兴奋得一把搂住身下的人,一遍一遍地低低的呼喊:
“既明,既明。”
白既明推开他,皱眉:
“你做不做?不做滚下去。”
廖维信一怔,随即大笑,一口咬住白既明的乳尖,引起他一阵惊喘。
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了。
太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进来,有些晃眼。
白既明将头埋在廖维信肩窝里,蹭来蹭去不起来。
廖维信微笑着亲吻爱人光洁的额头,想了想说:
“去我那里好不好?”
白既明垂着眼,缓缓点点头。
廖维信转身跳到地上,跑到厕所里洗漱,对白既明说:
“你乖乖的别乱动,咱们回家去再说。”
“衣柜里有我的衣服,你先穿上。”
白既明好心地提醒。
廖维信这才觉得有点冷,拉开衣柜翻出几件来,胡乱套上。
反正两人身高差不多,就是白既明瘦些,穿起来还凑合。
穿完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把又拉开柜门,上下左右乱翻一气,回头问躺在床上的白既明:
“我给你的衣服呢?”
当初那一个月里,廖维信给白既明买的衣服可不算少,只不过大部分都被他原封不动退掉了,钱还给廖维信。
毕竟还有穿过的,想退也不可能。
但是现在衣柜里白既明衣物极少,冬装夏装一目了然,哪有那几件。
白既明弱弱说了句:
“扔了。”
见廖维信瞪起眼睛,作势要扑过来,慌忙身子下缩,躲到被子里。
廖维信恨他恨得牙痒痒,忍了半天哼一声:
“回家再和你算账。”
一扭头,看到屋子角落里堆的方便面:
“我要是没给你叫外卖,你是不是想吃这个东西吃到死?”
“没有。”
白既明露出脸,
“就是暂时经济困难。”
“钱呢?”
廖维信不依不饶。
“还杜子成了。”
“你欠他钱?”
廖维信眯起眼睛。
白既明眨眨眼,决定彻底招供:
“前不久管他借的,为了补齐给你那一万多……”
一见廖维信目光几乎要杀人,明智地闭嘴。
去他的,钱都快当瓷砖贴墙上了,借出去点还急着要债。
廖维信明知道是白既明不愿欠人情,着急还钱,却把罪名一股脑按在杜子成身上。
随手抽出几件衣服递给白既明:
“穿衣服,我看什么都不用拿,剩下的以后再说。”
白既明乖乖地穿戴好,让廖维信扶着自己下楼。
刚坐到车里,忽然想起来:
“不行,碟片没拿,你去取。”
“什么碟片,回去给你买。”
廖维信简直想飞回家里。
“经典老片子,好不容易买到的,我没DVD,所以一直看不上。”
廖维信偏头看他:
“你答应和我回家,不会就是为了躺在沙发上看碟片吧。”
白既明笑起来,手握成拳掩住口:
“我真想由衷地回答不是,可惜……”
廖维信扑上去,龇牙:
“我决定了,就在沙发上收拾你。”
勇气爱真的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汹涌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梁静茹《勇气》两个人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那处一百来平米的房子还是老样子,白既明扭伤了足踝,便不肯穿拖鞋,光着脚在地上蹦来蹦去。
廖维信扶着他躺到厅里沙发上,将顺道买来的各种食物,装盘的装盘、加热的加热,碟碟碗碗地摆了一茶几。
再打开电视、音响、DVD,随意抽出一张白既明淘到的盗版碟——《肖申克的救赎》——真是够老的。
“不是看过了吗?”
廖维信皱眉。
“再看一遍呗。”
主人公安迪是白既明的偶像,当然不会去理会廖维信毫无力度的小小反对。
廖维信笑,放好碟片,将遥控器扔给白既明:
“看吧,祖宗。”
“我觉得电影改编得比小说好。”
白既明难得地发表了句议论,然后就不出声了。
两个人一边吃着各种美食,一边看可怜的男主人公被诬陷入狱。
可惜安迪刚给在房顶上浇沥青的几个犯人要啤酒,白既明就已经开始打瞌睡。
昨天一直折腾到今天凌晨,算起来也不过就睡了四五个钟头。
廖维信看他倦怠得很,取出被子帮他盖上,自己换了外衣要出门。
白既明睁开眼:
“上哪去?”
“你睡吧,我给你买几套衣服,你那些就不要了,免得搬来搬去太麻烦。”
白既明坐起来,想了想:
“那你别买太贵的,差不多就行了。”
“干吗?”
廖维信打趣他,
“还怕像上次一样还不起呀?”
白既明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接口。
廖维信本来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白既明竟是这种反应,反倒上了心,停下穿外套的动作,眼睛看向白既明。
白既明不敢和他对视,抿着唇偏过头去。
廖维信满腔的情意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他“啪”地将外套甩在鞋柜上,冷冷地说:
“用不用把水费电费都算上?”
他还想往下说,见白既明脸色骤然白了下来,终于还是不忍心,可也不想这么僵持着,转身进了书房,
“呯”地关上房门。
秋日的阳光很灿烂,透过落地大玻璃洋洋洒洒地射进来。
廖维信却只觉浑身都在发抖,他摸起书桌上的烟,胡乱抽出一根点着,站在窗台前向下望。
树叶都落了,S城的深秋难看得很,繁花早已凋零,而冬雪还没落下。
枫树是极少的,满眼都是灰秃秃的单调。
就算有些松柏等常绿乔木的点缀,也是那种暗淡的灰绿色,倒像是生了病,无奈地挺立着。
早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
廖维信几乎是苦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长出口气,情绪稳定下来。
不去理会地面那些沉闷,转而望向天空。
很蓝,很干净,透着一种清澈的爽利。
说不沮丧、不生气是骗人的,可自己不早就领教他的别扭性格了吗?爱的是这个人,又有什么不能包容的?更何况,已经迈进一大步了,不是么?如果能一辈子相守,就算折磨上个把月,还是自己赚了呢。
廖维信自己都觉得想法有点阿Q,他自嘲地一笑,决定要和白既明好好谈谈。
那个小情人太被动,要是继续自怨自艾下去,说不定前面的努力都要白费。
正在这时,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外面的人也是犹犹豫豫。
廖维信走上前,打开房门。
白既明歪着身子靠在门边,没抬头,垂着眼睛看地板。
廖维信看他身上只穿套睡衣,怕他着凉,伸出手扶他进了书房坐在长条沙发上,到厅里将被子拿进来,将白既明整个裹在自己怀里。
“我不是要拒绝你。”
白既明轻轻地说,又顿了顿,像是在想怎么措辞,
“维信,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不会相信凭借爱情就能生活一辈子的神话。现实的问题太多,就算是登记注册的夫妻,也会离婚。更何况,我们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孩子的牵绊,又要面对各种各样无形的有形的压力。”
他看向廖维信,目光有坦诚,也有渴望理解的祈求:
“只要和你在一起,每一天我都会全心全意地去过,开开心心地去过,不问明天,也不问未来。这样,就算是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各自的伤害也会减到最低,只留下美好的回忆。维信,你不用刻意为我做什么,更不必委屈自己而求什么。那样的付出,我承受不起,也怕你以后会觉得不值得。我这么说,你会怪我么?”
这些话绝对是白既明的肺腑之言,廖维信毫不怀疑。
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会拖泥带水含糊其辞。
廖维信揽过爱人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胸前。
他轻轻抚摸着白既明柔顺的短发,靠在沙发后背上: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你提过我的父母?你是老师,一定知道父母的影响对孩子有多么深刻吧。”
白既明没有回答,他听到廖维信的声音从头顶上悠悠传来,像是一场遥远的回忆:
“我的爸爸妈妈,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
白既明没有想到廖维信的开场白是这样的,那场大地震他不可能不知道。
76年,中国失去了很多,其中就包括那二十多万无辜的生命。
“那时我妈妈是医院的小护士,爸爸是工人,他们已经在谈恋爱了。他们从来不和我提起当年的事情,我都是陆陆续续从爷爷奶奶那里听到的。其实往下也不用再说,那么多人都遇难了,整个城市活下来的没几个。而我的父母,是最幸运的一对恋人。从不知对方情况如何的焦灼难过,到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狂喜,我想,不用我形容,你也想得出来吧。”
廖维信语调很平静,白既明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听他讲下去:
“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身边的一切都已不重要。后来改革开放,爸爸去深圳做生意,慢慢有了点钱。他不肯留在南方,回到唐山,生意也渐渐大了起来。但是,对我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家庭更重要,挣钱只是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幸福一点而已。既明,我不是刻意要为你付出什么。我只是觉得,赚来的钱,如果不能让心爱的人快乐满足,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和白纸没有任何区别。我不会去注意家庭出身,更做不出来财产公证那种事,我根本不在乎。”
“我也不是在乎这些。”
白既明轻声说。
廖维信无奈地笑,摸摸他的头:
“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伤心。
“既然最不在乎,为什么还要去计较呢?为什么一定要把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楚呢?”
白既明嗫嚅一下:
“因为……我……”
因为总要有种形式,让我们分开彼此,因为总要有种东西,证明我们分得绝然。
他没有说,廖维信却早已明白,他叹口气:
“既明,不是毫无亏欠就可以完全忘记,不是扔掉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过。你太理智了,可是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理智就可以分析清楚的。感情不是1加1等于2的数学题,也不是除了坏人就是好人的烂俗小说。如果真那么简单,你就不会和我再见面之后就觉得痛苦了。”
白既明咬着下唇,他不能否认,廖维信说得很对。
“我知道我们的压力很大,太多太多的困难需要去面对。但我不要你那个短暂的幸福,我廖维信要的就是一生一世。我想要和你去国外结婚,想和你一起孝敬父母,想领养个小孩……既明,我们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就算是传统的夫妻也不例外。如果从一开始,就抱定了总会分开的想法,又怎么能过得下去?”
他扶起白既明,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一定会努力和你幸福的,所以,试着相信我,好么?”
白既明将头慢慢低下,靠在廖维信宽阔的肩膀上,说:
“嗯。”
廖维信搂着怀中的爱人,轻轻笑了。
这个世界,估计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个古怪的小情人。
白既明看问题总是悲剧的,他喜欢预设到所有的困难和坏结果,然后让自己纠缠其中不可自拔。
但廖维信不这样,那些沟沟坎坎在他看来,不过是走过之后笑谈的资本罢了。
我怎么会允许我们的爱情,成为悲剧。
我要一直爱你,一直爱你,像每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像每一对最幸福的夫妻,相守到老去。
致歉信其实这文只能慢慢更的原因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但是还是要在这里向仍然在追这篇小东西的各位亲道歉,并表示发自肺腑的感谢。
无论是回帖的还是点击的。
请大家相信,我对写文的兴趣决不是一时一刻,也不是心血来潮。
其实我比大家更着急,故事情节早已构思完毕,却不能写下来,那种感觉很折磨人,哈哈,以至于我旅游时仍然魂不守舍。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奥运会的圆满成功,为我这个额外的工作画上了句点。
前几天是去大连旅游,对于我这个自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好了,没什么再能影响我写文的情绪了,也没什么再能阻挡廖维信和小白幸福的脚步了:)。
26日,我们学校开学,一切工作和生活将步入正轨,我又可以有时间快点写下去。
现在我的最爱是廖维信,林殷太变态,哈哈,我忽然很想把他忘掉。
再次感谢各位亲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谢谢!这文会写多长呢?哈哈,刚开始的时候真没怎么用心写,因为奥运会很影响情绪,不过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两只。
所以呢,写下去吧,嗯,想写到今年奥运会结束,沈阳赛区足球比赛一完事,我们的小说就END。
然后再加两篇番外,就是这样。
大家千万别嫌啰嗦啊,哈哈,写点幸福生活,自己也觉得幸福了很多。
希望大家看过也觉得幸福。
希望大家都幸福。
本文不锁、不坑、不VIP,不过不敢保证会日更了,因为这段时间发现,很多地方是应该仔细琢磨的,不能图快。
情酹山河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我想进步,想写得再认真点,哈哈,大家不会反对吧?痴狂想要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刘若英《为爱痴狂》白既明的伤好了回到学校,那一个星期的假期也算完事。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代课的老师一看他回来上班,夸张得长出口气,摊在椅子上不动地方。
白既明抿嘴微笑。
体育学校就这样,学生就听自己教练或班主任的,有时候校长都不好使。
因此最怕给别人带班,压力很大。
白既明简单道了声谢谢,拿着点名册和教案课本进教室。
两三个月没见,学生到还是老样子,早听说白老师回来了,个个规规矩矩地在座位上坐好装模作样。
等白既明一进教室,热烈的掌声立刻响了起来,甚至还拼命地打口哨。
一群小鬼。
白既明扫一眼教室,就知道学生有没有全出席。
逃课在这个学校很普遍,不过按道理,班主任的课,应该还是给面子的。
还是少了一个人——骆一麟。
白既明不动声色,先将学生情绪安稳下来,然后开始讲课。
中专数学对这些学生来说,无异于天书,一个班三四十人,能有个三五个听讲的就不错。
草草结束一堂课,白既明去找那个代课老师,问一问骆一麟的情况。
答案让他很震惊,骆一麟因为在寝室性骚扰同寝同学,昨天刚被劝退,估计这时候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呢。
白既明略想了想,和另一个老师换了堂课,快步赶到男生宿舍,去找骆一麟。
说性骚扰,其实还算客气。
骆一麟明明就是趁着别人出去训练的时候,拉着那个小男生在床上胡天胡地。
被巡视的值班老师无意中发现,上前喝止。
那个小男生刚进学校不到两个月,见此情况吓得半死,指着骆一麟,就说他强奸。
骆一麟冷眼看看那个天天缠着他,甚至前几天半夜摸到他床上主动跪下为他口交的小男生,嘴角扯出轻蔑的笑。
这件事可大可小,值班老师不能擅做主张,只好向学校汇报。
最奇怪的是骆一麟的态度,不辩解不承认可也不否认,最后只来一句:
“我退学。”
转身就走。
这种情况下,至少应该将家长请来,和学校一同商讨对策。
但是教练手中的家长电话,无论如何打不通,骆一麟又拒绝透露家庭住址和其他联系方式,弄得学校束手无策。
正忙着想解决办法,骆一麟已主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白既明赶到男生宿舍的时候,正看见骆一麟寝室门前聚集一大堆学生,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他稳住脚步,走过去,大声说道:
“上午不去上课,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把名字班级报上来,是不是在逃课?!”
学生们一看是老师,慌忙鸟兽散。
白既明走到敞开的门前,见寝室里乱糟糟的,骆一麟慢吞吞地将衣物胡乱塞进旅行箱,神情一片漠然。
白既明沉吟一下,走了进去,刚要开口说话,只听身后一阵嘈杂声,几个女孩子跑过来,拼命大声喊:
“骆一麟,我们支持你!”
“不要去理那些人,他们根本不懂真正的爱情。”
“对!骆一麟,我们支持你!留下来斗争到底!”
白既明皱皱眉,看向那些女孩子或兴奋或好奇或激动或义愤的脸。
骆一麟淡然的声音透过那片叽叽喳喳:
“滚。”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大一点的上前解释:
“骆一麟,我们是要帮……”
“我他妈的叫你们滚!”
骆一麟随手抄起一个杯子,向那群女孩子扔过去。
一片惊慌的尖叫声,杯子“啪”地摔在地上,碎成片片。
女孩子们撇下嘴,怏怏而去。
白既明看看那片碎玻璃,眉头皱得更深了,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他说。
骆一麟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刚刚发现这位老师,扔下手中的衣服,长腿一伸,坐在桌子上。
白既明关上寝室门,落了锁。
骆一麟没拦着,冷笑:
“怎么,不怕我性骚扰你?”
白既明坐到他身边:
“你骚扰过了。”
骆一麟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白既明一根。
白既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任他点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完全忽略身边床上地下那片狼藉,享受着秋日温暖的阳光和难得的平静。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骆一麟先开口。
“大学,知道自己有同性恋倾向的时候。”
“当时很紧张?害怕了?”
白既明微笑:
“可能是吧,不过没有太恐慌。我对女人也是有感觉的。”
然后反问,
“你呢?”
“那个男人教我抽的,15岁。”
白既明看向身边这个少年:
“讲一讲吧,我听着。”
骆一麟眯起眼睛,慢慢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看着它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那段往事,他已经很少去想起。
不过那并不表示忘却,痕迹太深太长,能做出的唯一一个保护自己的措施,就是去忽略。
现在算来,骆一麟至少有四个妈妈,五个爸爸,如果毫无血缘关系,只因领个证件就算是父母的话。
他的亲生父母,自从他出生之后,就离婚了。
然后两个人像商量好了似的,比着看谁再婚的次数多,看谁嫁给(娶进)的人更有钱。
最奇怪的是,都没有孩子。
因此,对这根独苗,可以说,他们还是很爱的。
不断地给钱,偶尔打打电话嘱咐几句,还有少得可怜的相聚和亲抚——这就是他们全部的爱的方式。
小小的骆一麟常常是抱着最贵的正版毛绒玩具,躺在超豪华的大床上,睁开眼睛,面对的是无边的黑暗与孤寂。
骆一麟没有去过普通的学校,他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就被送进当地体校学武术。
这样有一大好处,体校是全封闭的场所,又没有升学压力。
不用担心上学下学的接送、没完没了的成绩反馈和家长会。
至于孩子,不是有教练老师和同学吗?骆一麟一进体校,便表现出出众的运动天赋。
头脑聪明伶俐、身体柔韧灵敏、还有一种不肯轻易认输的狠劲。
他对白既明说过,他不是只吃饭没能耐的软蛋,这句决不是吹牛。
14岁的骆一麟,就获得了世界武术锦标赛少年组的冠军。
现在他每个月挣的工资,并不比当老师的白既明少多少。
所有人都在这颗新星身上看到了希望,2008年北京奥运会,武术可能会作为比赛项目。
而那时,骆一麟已满18周岁。
就在这时,问题出现了——或者说,问题一直都在存在,不过没人注意到而已——骆一麟对一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师兄,表现出强烈的依赖和信任。
现在骆一麟回想起来,仍然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天生的同性恋,还是后天受影响而成为的。
14、5岁的年纪,还没有等他对性这个概念明确清晰,就深深陷入那位师兄温暖的怀抱中,不可自拔。
也许,那算不得是爱情。
孤独了太久,冰冷了太久,一点点的关爱和体贴,就已经让骆一麟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16岁的时候,那个师兄对骆一麟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年轻识浅的少年,对师兄的真心诚意毫无怀疑,任他炽热的双唇印上自己的,在耳边说出无数次爱的呢喃。
没有等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就已被人发觉,也说不上是骆一麟的幸运还是不幸。
他是最有希望的运动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世界冠军。
无论学校、教练、老师,都对这件事表现出极其认真的态度。
反对是必然的,首先,运动队里根本就不允许谈恋爱,全中国都一样;其次,年纪太小了,就算在普通学校里,也是早恋,一定要制止;最后一个原因,自然不必多说。
骆一麟骨子里的执着和强悍,彻底被激发出来。
无论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严厉的批评甚至羞辱,都不能让这个少年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这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
学校给那位师兄,安排三个出路,一是被送去军区部队,以后可能会进“八一”队;二是被送去省队,然后进国家队;三是留在学校,从此别再想有出头之日。
那两条路,是每个运动员都梦寐以求的,就好比普通学校里的高中生,被保送到国家最高学府。
无论他选择哪一条,我们都不能对那个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过多的指责。
在强大的现实压力面前,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淡漠得比不上骆一麟吐出的烟圈。
我们只能说,骆一麟太年轻了,太单纯了,太渴望爱也太寂寞了。
没有人敢对骆一麟怎么样,大家甚至是小心翼翼的,避免谈论任何关于此事的话题。
一个未来的世界冠军,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历史上首位奥运会武术项目金牌获得者的运动员,巨大的希望和荣誉,已足以使学校压下一切舆论和消息,将一切化为波澜不惊。
但是,没有人阻止得了那种暗潮汹涌。
每个人或轻蔑或鄙视或嘲笑或好奇或探究或同情或怜悯的眼神,还有模模糊糊语焉不详意有所指的言词,像钝而冰冷的锯,在来回的拉扯中,切割着少年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骆一麟最后崩溃,是因为父母。
那两个几年没见过面,此番却不约而同一起将孩子接回那个空荡华丽的房子里的男女,关上房门,在卧室里吵得翻天覆地。
骆一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里面男人焦躁的怒骂和女人尖锐的号叫。
相互指责着对方的失误和粗心大意,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翻了出来。
很奇怪,人的记忆力和表现力,在此时总是出奇的好。
战争达到白热化,双方除了辱骂,已经完全忘记了初衷。
一个说,只有你这样水性杨花不检点的贱女人,才能生出这么个变态的孩子。
一个说,变态也是你的种,烂根还想结出好果子?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能养出这么个怪物。
骆一麟没有出声,他极其缓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手臂前摆,高抬腿,十几年辛苦训练的结果,充分表现了出来,好一记漂亮标准的回旋踢。
“咣当”一声,被强制踢开的房门,瞬间让两个面红耳赤的人闭上嘴,抬眼对上的,却是骆一麟冰冷绝望的目光。
从此以后,骆一麟不肯再见他的父母,他也离开了那所学校,在L省各个城市的体校中进进出出。
他拒绝参加任何比赛,开始抽烟喝酒,找中意的男孩子上床,出门打架斗殴。
这是他这个年龄阶段的人,反抗社会的特有的方式。
白既明看着身边这个倔强的少年,故作平静的脸,听着他刻意淡漠和缓的声音。
只不过微微颤抖的夹着香烟的手指,和眼角闪动的隐约的泪光,透露出他心底的痛苦。
白既明没有去安慰骆一麟,作为男人,他明白,不恰当的同情只能是种侮辱。
他掐灭指间的烟,转过头直视前方苍白的墙壁。
等到骆一麟呼吸平稳下来,白既明开口:
“就这么活下去么?”
“哈,还能怎么样?我他妈原来就一怪物。”
骆一麟夸张地冷笑。
白既明无奈地闭上眼,在心里叹口气。
成年人说话有时不经大脑,却不知已对孩子造成极大的伤害。
“不要去理会别人,”他尽量平静地说,
“关键是你怎么看待自己。没有人能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短短几十年,何必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骆一麟扯扯嘴角,打断白既明的话: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你能不在乎?你敢跑出去大声说句我是同性恋?你他妈的遮遮掩掩的敢告诉谁?”
“现在整个世界都在慢慢尝试接受……”
“接受?怎么接受?像刚才那些白痴女人一样?”
骆一麟一指门口,
“说什么同情,支持。我用你们同情?用你们支持?你们是什么东西?除了问问我那些无聊的问题还能干什么?除了好奇还能有什么?这就叫接受?她们会去问一个正常人怎么做爱吗?会去随意打听他们的恋爱过程吗?她们懂得什么叫同性之间的感情?在她们眼里,无非是两个养眼的男人而已,窥探窥探隐私,满足自己无限的意淫欲望。去你妈的,这就叫接受?”
白既明想起程向雨,咬咬嘴唇。
“你太偏激了。”
他说,语气平和,
“就好比在路上遇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谁都得多看两眼。何必为这个这么敏感?到底是他们不能接受,还是你自己内心深处就不能?就算他们有错误,但是结果不应该由你来承担。你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自己的梦想,就为了反抗他们对你的歧视?我知道你怨恨那个师兄,在关键时刻舍弃你;你怨恨父母,从一开始就舍弃你。可是现在,你也在舍弃自己。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都是懦夫,都没有勇气面对压力,没有勇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有吗?”
骆一麟问,白既明一怔,听他重复,
“你有勇气吗?你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白既明不出声,想到自己对廖维信的拒绝和冷淡,垂下眼睛。
骆一麟冷笑: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老师什么?明明自己做不到,却偏偏去要求别人。”
白既明跳下桌子,慢慢踱到窗前。
外面看上去阳光灿烂,到了近前才发觉风很大,吹得干枯的杨树枝杈左右摇动。
他呼出口气,缓缓地说: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黑暗,但只能对学生描述光明;我知道人生有无奈和悲哀,却要给学生信心和乐观的态度;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却要求学生相信正义和公理。可能我没有勇气,但我能让自己的学生有勇气。也许正因为自己做不到,就更盼望别人能做到。这样,人生才有希望,梦想才有价值。”
他直视骆一麟的眼睛,
“命运是你自己的,无论欢笑悲哀、痛苦幸福,都是你自己去承受。任何人,无论和你多亲密,都是生命的过客而已。只不过有些人会陪伴你很久,有些人一晃而过。你到底是在为谁活着?”
骆一麟看向白既明,这个大他六七岁的男人,有一种让人沉稳下来的气质。
直到多年以后,这个场景,模糊得像是记得太久的梦一样,甚至这番话,也已想不起来了。
脑海里只有那个淡定从容的眼神,平静地看着自己,安抚内心焦躁烦闷的思绪。
骆一麟走上前,头靠在白既明的肩头,深深吸口气:
“白既明,你是我的希望么?”
“不是。”
白既明回答得很决然。
骆一麟抬起头,笑:
“你有时可真残忍。”
“给你无谓的希望,那才叫残忍。”
白既明不为所动,上前拎起那个旅行包,
“走吧,我送你。”
“算了,我自己来吧。”
骆一麟接过它,挑起眉毛看向白既明,
“也许,我还会来找你。”
“行啊。”
白既明微笑,
“等你有本事再说,我拭目以待。”
廖维信一回到家里,就发觉白既明很奇怪。
无论吃饭还是看电视,都有些心不在焉。
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但廖维信没有去问。
白既明那天晚上很缠人,窝在廖维信怀里就不起来,扭过来扭过去,甚至主动含住廖维信的舌尖吸吮。
廖维信笑着将他压在沙发里,做了一回。
两个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白既明低声问:
“维信,当初是不是很辛苦?”
廖维信思考了很久,说:
“反正你是最难追的,脾气大,性子倔,偏偏嘴巴太厉害,又冷漠得吓人。嗯,太别扭……”
他还要再说下去,看见白既明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连忙明智地补充一句,
“当然啦,就是喜欢你这样。”
白既明大度地不和他计较,拉过廖维信的手掌,和自己的对上。
两个人的手差不多大,但是廖维信手心都是茧子,要粗糙得多。
白既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维信,你说,我们会幸福吗?”
廖维信摆弄着白既明的手指,随口答:
“我们现在不就挺幸福吗。”
“那我们会幸福下去吗?”
“只要你别太别扭,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廖维信笑。
白既明不再说话,脸紧紧贴在廖维信胸前,闭着眼睛听他平稳的心跳,两个人就这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写得很长,到后来有点着急了,本来想分开两段写,但是想快点让骆一麟这个炮灰消失,哈哈,就这样吧。
难过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黄品源《最爱你的人是我》廖维信这一天过得可不算太顺利。
一是本来早已谈妥的合作项目,对方突然变卦;然后是楼盘招标失败,一个多月的努力全部白费。
生意成不成倒无所谓,只不过辛辛苦苦的准备,不被人认可,让他有点沮丧。
紧急召开会议,总结经验教训,找出问题和不足,然后又对已经竭尽全力的下属给予鼓励。
等他走到停车场,才发觉是晚上七点多了。
忙拿出手机给白既明打电话,手机却已没电。
他略一沉吟,决定直接开车回家。
白既明晚上4点半下班,坐公车近一个小时。
通常这时候,晚饭都已准备好了。
他的应酬少得可怜,是绝对的居家好男人。
因此,当廖维信在楼下看到家里漆黑一片,心里咯噔一声。
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牢牢牵扯住廖维信,他急匆匆锁好车,几步跨进电梯里。
房门是反锁的,表明白既明没有在家。
廖维信猛然想起那一个月之后,也是这样突然的离去。
廖维信摸出钥匙,觉得自己手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开了门,
“啪啪”按开了电灯。
苍白的灯光,让廖维信有些眩晕。
那一瞬间,廖维信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很茫然而徒劳地在房间里搜索。
卧室、洗手间、客厅、阳台,没有白既明的身影。
廖维信浑身发冷,他慢慢走到床头旁,机械地拿起电话,按下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
一阵柔和悦耳的铃声,却没有人接听。
廖维信只觉得烦躁不安,拼命地拨打那个电话,一遍又一遍。
直到第三遍,廖维信才听出来,耳旁响的是有规律的“嘟嘟”声,简单的白既明连个彩铃都不愿意设置,那么,那阵铃声是……廖维信一抬头,看到另一边床头上还在闪烁振动的小灵通。
他翻到床上,这才发现白既明的东西好好地放在那里。
一身睡衣,镶在镜框里的两人的合影,手机底下压着一张字条:给你打电话关机了,我回家一趟,等着我。
天!廖维信无奈地摇头苦笑,一颗心彻底放到肚子里。
自己也太紧张,再有这么一次,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没办法,谁叫他有前科,自己这算不算惊弓之鸟?廖维信有些好笑,随手将字条扔回床头。
白既明不是S城人,老家在H市,这一走,没个两三天,估计回不来。
好吧,老老实实等着就是了。
第一天倒还好说,胡乱睡了一宿,照常上班工作。
一个白天,白既明没有给廖维信打电话。
他没怎么太在意。
那个变卦的合作伙伴又反悔了,忙着和他谈条件,这次连合同都签好,免得夜长梦多。
晚上大家出去喝酒庆祝,廖维信总是要摸出手机看上一阵,白既明没有来电话。
夜里回家,房间里冰冰冷冷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廖维信早早上了床,望着那个手机发呆。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仍然没有来电话。
廖维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阵铃声把他吵醒,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伸出手拿过手机。
是早晨的闹铃,不是来电。
廖维信长出口气,颓然地将手机扔到一边,双手用力搓了把脸,下床洗漱。
到第三天,仍然没有电话。
廖维信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路上出事了,没有赶到H市?还是既明的家人……又或者临时遇到什么状况?他的心悬在半空,一点着落都没有。
夜里睡觉半梦半醒,总是觉得自己听到那阵手机铃声,睁开眼睛看去,原来是幻觉。
廖维信有些后悔,那天晚上就看出白既明不对劲,为什么当时不问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让他很为难?第四天,廖维信终于忍不住打给在奥运会测试赛时,认识的赵鹤男。
可惜,就连白既明的同事,也不知道他老家的电话和地址。
白既明这个人太低调,从来不和别人谈论自己的事情。
问了一圈,只知道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回家有点事,再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
廖维信打给杜子成,这个老同学也不知道。
白既明很少和同学聚会,在大学的时候,也从不曾请同学去他家里玩。
“怎么,你们吵架了?他不会是回娘家哭诉去了吧。”
杜子成打趣。
廖维信心情正不好,皱着眉不出声。
杜子成听他不接口,知道问题有些严重,咳了一声说:
“没事的,别担心,他这么大人了……”
杜子成还要说下去,却被程向雨一把抢过电话,大声喊:
“廖维信,你敢欺负白既明,我和你没完!”
廖维信隐忍的怒气爆发到极点,冷着声音说道:
“你闭嘴,让杜子成接电话!”
程向雨还要嚷嚷,杜子成连忙夺过来,只听廖维信的话生硬得像金刚石:
“杜子成,你要是再管不住你媳妇的嘴,我和你绝交!”
杜子成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挂断电话。
廖维信将手机扔到床上,无力地摊坐在沙发里。
一会自责没有问过白既明老家的电话;一会担心他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孤立无援;一会又想,是不是他要和自己分手,故意避开不见?将这几天在一起的生活翻来覆去想过好几遍,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按道理是不太可能。
但是那个人是白既明,说断就断,说分就分,半点留恋都不会有的白既明。
廖维信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要不是罗娜的电话,他非得亲自去H市看看不可。
相对于廖维信的焦头烂额,罗娜这个局外人明显冷静许多。
她首先问:
“廖哥,你有什么急事找小白吗?”
廖维信这才想起,他和白既明的关系,并不是人人皆知。
廖维信稳住心神,缓缓说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测试赛的账目我们双方有点没对上。当时签单的是白既明,唐林处长让我找他商量一下。”
罗娜是很懂得分寸的女孩子,一听到是公事,又是和钱有关,就不往下问了。
只说:
“廖哥你别着急,小白只是回家陪父母。他一个假期没回去,就多待几天。”
“哦。”
廖维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
“我以为他家有急事呢,还想问问用不用帮忙。”
“没有。”
罗娜笑,
“廖哥真是热心肠。不过他挺好的,我一个同学回H市,还在路上遇到他了呢,那时他正和他妈妈在一起逛市场。”
廖维信心脏咚地一跳,问道:
“那你的同学知道既明家里电话或者住址吗?”
罗娜皱眉:
“不知道啊,他也只见过小白一面,彼此不太熟,能在另一个城市里碰见也算挺有缘。廖哥你放心,小白过几天肯定回来。他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都过去四五天了。再不回来,你干我们学校还不干呢。”
然后是略带歉意和善意的笑。
“哦,谢谢。”
廖维信低声说了一句,慢慢挂断电话。
知道他没事,廖维信放下心。
可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愤怒和郁闷。
过了这么多天,他竟然连个电话都不肯打过来,让自己白白的牵肠挂肚担心忧虑。
甚至他最近的情况,居然还是在别人嘴里听到的。
白既明,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这两天,廖维信一直沉着脸,很少说话。
他虽然还不至于幼稚到迁怒给自己下属,但就算最迟钝的人,也看出老总心情不好,事要多做,沉默是金。
杜子成教训了一番程向雨,也不问廖维信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拉着他去喝酒。
一晚上打发掉无数过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喝进去一瓶XO,啤酒不计其数。
闷酒很容易醉人,廖维信打车回到小区里,觉得自己一阵阵头晕。
不过这样正好,至少可以安稳睡个觉,不至于睁眼到天明。
他从电梯里出来,借着楼道顶上感应灯光,看到门前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廖维信闭上眼睛,晃晃头,又睁开。
没错,是他,白既明,脚边地上还有个小小的旅行包。
白既明看见廖维信,眼里露出欣喜的光,似乎还有些难为情。
他咬咬唇,笑着说:
“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想搬到你这里,不反对吧?”
廖维信没有出声,目光冰冷而漠然,看着白既明,就像看一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
白既明脸上期盼而热烈的神情慢慢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诧异。
就在这时,感应灯灭了。
楼道里一片漆黑,两个人都不出声,也没有动,彼此对峙。
最先说话的,是白既明。
淡淡的,在黑暗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对不起,可能是我误会了,再见。”
他咬住牙,弯腰提起那个小小的旅行包,转身向电梯走去。
他刚迈出两步,猛然被人紧紧拉住手臂,还没等反应过来,
“咚”地一声,整个人被撞到墙上,感应灯立刻亮了起来。
白既明后背一阵钝痛,闷哼一声,抬头看见廖维信眼底一片赤红,面孔因为怒意而有些扭曲。
这样的廖维信,是他没有见过的。
白既明微微有些害怕,张开嘴刚要说话,却被廖维信低头狠狠吻住,牢牢按在墙上。
廖维信吻得很用力,不知谁的唇破了,彼此都尝到一点血腥味。
廖维信毫不理会,双手撕扯白既明的衣服。
他的力气极大,白既明又紧张又害怕,断断续续地说:
“别这样,维信,你别这样。”
廖维信完全没听见,撕开白既明脖颈下的衣服,低头啃咬。
这一下刺痛让白既明轻喊出来,他用尽全力猛地推开廖维信,叫道:
“你他妈的干什么?!”
两个人对视着,安静的楼道里只听到此起彼落的粗重的呼吸声。
廖维信的衣服有些凌乱,样子很狼狈,白既明更不用说。
白既明胆战心惊地看见廖维信眼底赤裸裸的掠夺的欲望,他尝试着安抚对方的情绪:
“维信,你听我说,你……”
就在这时,感应灯又灭了。
廖维信在那漆黑的一瞬间,豹一样扑了上去。
拉过白既明甩到门边,不等他挣扎就用力压住他。
白既明背朝廖维信,被紧紧按在门板上,双手徒劳地胡乱抓了几下,廖维信炽热的呼吸直喷到他耳边。
感觉到廖维信在自己的后脖颈处不停地啃咬,一阵阵酥麻和刺痛让他微微瑟缩。
白既明轻轻扭动,想要躲避,却突然发觉廖维信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到裤子里,随即插入臀缝中向前一顶。
这一下让白既明惊喘一声,兔子一样差点跳起来,全身顿时软了。
廖维信却不肯放过他,手掌绕到前面,握住他的脆弱不停地玩弄。
白既明脑袋里轰地一声,快感的瞬间侵袭,简直让他毫无抵抗的余地。
耳边温热的舔吮,欲望前端不断地摸挲,还有后臀处的摩擦,这样的刺激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廖维信一只手不停地挑逗白既明,另一只手摸出钥匙打开门。
他揽过爱人的身子,防止他因房门打开而摔倒,却在一进屋,便将他按在地上。
白既明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只觉得下身一凉,已被廖维信扯下了裤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廖维信一个挺身,深深刺入他紧密的后穴中。
突然的刺痛让两个人不约而同低吼出声,廖维信停下动作,含住白既明的乳尖,在他下身抚慰。
等他适应过来,这才慢慢开始律动。
这时的廖维信,几乎就是纯粹的在占有,在掠夺,在侵犯。
他牢牢钳制住身下的人,一下一下的撞击,强而有力,每一次都想要直刺到灵魂里。
第一次白既明还能迎合,他紧紧夹住廖维信的欲望,感受那火热的跳动。
两个人一起达到高潮,廖维信直射到白既明身体里,那种灼热让白既明浑身打颤。
结果,那只是刚刚开始。
廖维信不肯放过他,将白既明从地上抱起来,按在沙发里不断撩拨。
直到白既明的欲望再次挺立,廖维信让他跪在沙发上,站在身后刺了进去。
白既明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战栗,他将头埋在沙发靠垫里,死死咬住唇,却在廖维信伸手撸动自己欲望的前端时呻吟出声。
廖维信太熟悉他的身体,每一个刺激都能让他的快感冲到极致,却又停下动作,等稍稍平复之后再次挑弄。
几次三番,白既明终于受不了,小声求饶,嘴里说出平时无论如何不可能出口的令人羞耻的字眼。
他感到廖维信将手臂伸到自己身下,用力狠狠地揽在怀里,像是要揉搓到身体里面去。
“坏蛋,你这个小坏蛋。”
他听到廖维信这样咬着牙低低的轻唤。
每一句都伴随着身下有力的撞击。
第三次时,白既明的神智已说不上是清醒了,微张的口中只能吐出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连求饶都做不到。
等到再一次射了出去精疲力竭,廖维信却还不肯放过时,白既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廖维信牢牢压住身下人的双腿,挺立的欲望仍在他后穴中缓慢地抽插。
他居高临下紧紧盯着白既明蓄满泪水的眼睛,大滴大滴的汗落在他脸上。
廖维信低下头,在白既明耳边一字一字地问:
“说,以后还敢不敢不给我打电话?”
“不敢了不敢了……”
白既明声音弱而沙哑,抽抽噎噎的。
“以后还敢不敢不打招呼就走?”
廖维信对于那次的突然失去,仍是心有余悸。
“不敢了不敢了……”
白既明现在只想让他放过自己,无论什么一律附和。
廖维信的手指插在白既明湿漉漉的头发中,嘴唇直贴在他耳边:
“白既明,你给我听好了,再有下一次,我他妈的干死你!”
说完,下身一阵快速的抽插,瞬间释放了出去。
白既明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平复身体的颤抖。
他感觉到廖维信轻轻地吻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是耳边低低的声音:
“坏蛋,小坏蛋。”
白既明向前拱了拱,紧紧贴在那个温暖的身上,沉沉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虐小白呀,因为他欠虐,哈哈再一次重申,本文是清水文,(还算是吧?)无助两厢情愿的幸福有什么错误有情人不能眷属人世间那么多无助——胡彦斌《蝴蝶》廖维信悄悄起身,拿着手机下床到客厅里。
打了几个电话交代一些事情,又打给楼下粥铺要了早点,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
打开门才看见白既明已经醒了,半睁着眼睛望向他。
廖维信鼻子里哼了一声,掀开被子躺进去,揽过白既明的头,说:
“这么多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写字条了嘛。”
白既明的回答有气无力,懒洋洋的。
“你想要一张字条管几天哪?”
廖维信开始瞪眼睛,
“真是胡闹,就顾着自己,也不想想我在这边多担心。来个电话报平安也算你有良心,我说你到底记不记着我。当面亲亲热热的,转脸就不是你了。”
“明明是你瞎操心,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走丢了?以前也没向谁报备过,不还是过了二十多年……”
白既明嘟嘟囔囔,看见廖维信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上嘴。
廖维信不去理他,侧身拿过床头柜上的一个手机和小灵通,噼里啪啦开始输电话号码。
白既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你干吗?”
“以后不许用小灵通,给你准备三块电池,不许没电不许停机不许不接电话。”
白既明看廖维信一直沉着脸,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白既明一向是极淡漠的人,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父母,也常常半个月不打一次电话。
他没想到廖维信反应会怎么强烈,心里未免有些愧疚,有些感动,又觉得有些温暖。
白既明慢慢蹭到廖维信身边,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胸前。
嗫嚅了半晌,对不起三个字还是没说出来,只轻声说了句:
“下次记得给你打电话还不行?”
廖维信将手机放回去,叹口气:
“既明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什么都和你说,你却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你是不是还想着离开我呢?”
白既明摇摇头,听出廖维信是被自己伤到了,内疚的感觉更强烈。
他不是那种直抒情绪的人,想了半天,说:
“没什么机会给你打电话……我回去和父母说了……”
“说了?什么?”
廖维信一惊,不会是……“说我是同性恋。”
白既明的声音闷闷的。
果然!廖维信连忙追问:
“那他们怎么说?”
“爸爸还行,妈妈不知道。爸爸要自己和她说,让我先回来。”
廖维信当然明白白既明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小情人,有时候理智得可怕,有时候又冲动得可恨。
他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完全表明了一种态度——他要和廖维信在一起,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廖维信真不知道是该把这个小坏蛋吊起来打一顿,还是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他总是有本事让自己措手不及,左右为难。
这实在太超出廖维信的预料了,父母这一关是最难过的,尤其像白既明这样保守的家庭。
按廖维信的本意,是要先将两个人的感情稳固下来,然后慢慢向两位老人透露。
他倒不是怕别的,就怕事情太突然,矛盾过于激化,会让白既明受伤害。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廖维信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轻轻拥住怀里的爱人,放缓声音:
“好了,没事的,他们会理解的。”
白既明没出声,显然是心里也很忐忑,好半晌说了句:
“关键是妈妈,她会被吓坏的。”
廖维信知道他有点后悔,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吻了吻白既明的额头,笑着说:
“没事没事,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听着就是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毕竟是亲生儿子,还能杀了你?”
白既明听他说得轻松,心里好过了些,笑道:
“爸妈肯定不能杀我,就怕他们杀你。”
“呵呵,是啊,哪来的臭混蛋,带坏了我们家又懂事又乖巧的小既明,捅个几十刀都不解恨。”
白既明挑起眼睛:
“那我替他们捅吧。”
挺起上身,张开手指,向廖维信扑去。
廖维信慌忙躲开,龇牙:
“小坏蛋,还反天了你!”
一个翻身就把白既明按在身子底下。
两个人在床上打打闹闹,到底还是白既明先没了力气,被廖维信咬了好几口,这才听见门铃响。
廖维信套上睡衣去开门,接过外卖先放到茶几上。
白既明困意又上来,闭着眼睛打盹。
廖维信凑上前:
“先吃点饭吧,一会粥都凉了。”
白既明拉过被子裹在身上:
“我困了,要睡觉。”
“乖,先吃饭,吃完了再睡。”
白既明把头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个后脑勺。
“你不上厕所啊。”
廖维信不依不饶。
白既明索性将脑袋全蒙在被子里。
廖维信悄悄走上前,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白既明半张脸。
他撅起嘴,开始在白既明耳边打口哨。
一声一声,平而长。
“廖维信!”
白既明终于受不了了,
“忽”地坐起来,抄起枕头摔在廖维信大笑的脸上,跳下床跑向厕所。
等待的滋味是最痛苦的,尤其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的时候。
白既明总有些神情恍惚,碟片都看不进去,时不时地愣神。
廖维信知道他是在担心妈妈的态度,可这时徒然的安慰也没什么用。
两个人照常上班下班,做饭聊天,不过白既明提不起精神来。
廖维信抱着别扭的爱人,相互依偎着躺在沙发里,有时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夜色慢慢降临。
到第四天晚上,白既明的小灵通响了。
他早将新手机号码告诉了身边的同事,现在唯一有可能打这个小灵通的,就只能是……白既明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廖维信,廖维信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无论她说什么,都听着,别还口。”
白既明微微点点头,神色冷静下来,他按下接听键,说:
“妈。”
“既明……”
白母说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传到白既明耳边的,是母亲强自抑制的哽咽的哭声。
白既明除了唇色抿得发白,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只有廖维信,感到他死命地握着自己的手,指甲扣到肉里。
白母一直在哭,她没有说什么,甚至连哭声都是轻轻的,时断时续。
但这却比痛打白既明一顿,更让他受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自己的母亲,在电话的另一端痛苦难过,而这种痛苦竟是自己给她的。
白既明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心底的寒意袭得浑身都在颤抖。
廖维信发觉白既明强自的隐忍,他狠狠地咬住唇,大滴大滴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廖维信慌忙抢过电话,果断地切断它,用力将白既明拥在怀里。
他没出声,只是搂住怀里的爱人,慢慢抚摸着。
终于,白既明开始抽泣:
“是我不好……”
他哽咽着,
“是我不好,是我让他们失望了,都是我的错……”
“不是。”
廖维信的声音低却沉稳,
“不是,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错。”
白既明紧紧搂住廖维信的肩头,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写的挺牵强,关键是感情挺牵强,不太知道当父母面对同性恋儿子的时候该怎么样。
老公说估计会直接打出去,而且似乎父亲的阻力要比母亲大得多。
想改动来着,但是撼动父亲的偏见挺难,而自己又不想让这篇小文章太严肃,于是还是这样了。
母亲总是心软的,哈哈,还是给两只少点阻力吧。
平淡现实比电影感人一对六十分超过了满分——蔡卓妍《60分》惊涛骇浪式的热恋,和细水长流的感情,你会选择哪一种?无论是廖维信还是白既明,当然都希望是后者,至于前面那种,留给小说家极力渲染去吧。
两个人静下心来过普通日子时,才发现彼此的差异。
比如,白既明从来不在乎饮食,一碗酱油泡饭都能对付一顿。
但廖维信不,他很注意营养的擅入和饭菜的口感。
除非必不可免,否则他轻易不在外面喝酒应酬,一定要回家吃晚饭。
再比如,白既明对身外物敏感度极差,廖维信却讲究衣服的舒适度和质量。
他不常买奢侈品,但喜欢名牌的东西,因为通常这样的商品质量做工都是一流的。
白既明看不太明白那些外国商标,只是负责穿上而已,然后到学校引起一阵女同胞的惊诧:
“天,不是吧小白,你中100万了?”
白既明面不改色,微笑:
“五爱市场的货。”
没有人会怀疑,在这个位置偏僻的小学校里,就算你戴的是真的劳力士,他们也一定认为是五爱市场淘来的。
也难怪,那里的劳力士,无论包装还是外观,和真的一模一样。
廖维信喜欢熬夜,他睡眠很少,一天五六个小时就足够。
白既明晚上10点一定要上床,看会小说就进入梦乡。
弄得廖维信看完文件,洗个澡,感觉刚上来,白既明早睡着了,于是一脸的郁闷。
廖维信爱热闹,以前常约朋友到家里聚会。
但白既明喜欢安静,极其讨厌嘈杂。
因此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廖维信就从不带朋友来,而是改到外面。
两个人生活背景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性格也不同,当然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矛盾和问题。
成熟沉稳的廖维信,也会生气,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闷烟;冷静理智的白既明,也会冲动,摔上门就出去狂饮。
两个人在不断的冲突甚至争吵中,在彼此的退让与包容中,一点一点地影响着对方,一点一点地找寻最恰当的相处模式。
只要有爱,什么是不能体谅的呢?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当一切风平浪静,看见爱人眼中的歉意和悔意,相对而笑,然后是或热烈或缠绵的拥抱和爱抚。
再回过头看那场争吵时,都觉得无聊又有趣,愤怒和指责衍化成小小的抱怨甚至撒娇,突然发现,两颗心又更贴近了一步。
原来,争吵也是甜蜜的。
不过,鉴于白既明总是突然的决定,廖维信有一个要求,让白既明必须做到。
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许自己擅作主张,一定要两个人商议着来。
还有一件事,廖维信很不以为然,就是白既明的“懒”。
白既明做家务当然是不懒的,在体育学校当老师,完全没有普通学校教师那种压力,可以说轻松得很,甚至听说明年再开学要改成半天班。
白既明很喜欢做家务,而且他有轻微的洁癖,连顾个保姆都不愿意,一定要自己亲手收拾房间才放心。
廖维信说他懒,是指白既明很少进行身体锻炼。
他只喜欢打篮球,但那是群体项目,又受到场馆和天气的限制,根本不可能常玩。
廖维信下定决心,一定要培养白既明另一项体育爱好。
他买了成套的网球服,网球拍网球鞋拍线一应俱全,要教白既明打网球。
刚从威尔逊专卖出来,就发现天已经开始下雨了。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算算日子,离冬至只剩十来天,等有时间约既明一起出来买冬衣。
路上行人很少,都躲在商店或屋檐底下等雨停。
因此,不远处那个在雨中慢慢前行,衣衫单薄,双臂抱在胸前,弓腰缩背,哆哆嗦嗦的身影尤其引人注目。
廖维信只觉得那个背影很眼熟,犹豫了一下,开车跟上去,摇下车窗,试探地叫一声:
“嘉源?”
许嘉源一回头,像只受惊的胆小的兔子,似乎随时准备拔脚逃走。
瘦瘦小小的脸上,唇色苍白,眼睛大大的,却布满红血丝,样子十分憔悴。
全身都湿透了,打着冷战。
廖维信连忙停下车子,打开车门:
“怎么淋成这样,快上车。”
许嘉源低头看看车里的真皮座椅,再看看自己一身的水,咬着下唇迟疑。
廖维信皱眉:
“快点,感冒好受啊?”
许嘉源缩着身子坐进车里,看了廖维信一眼,张口叫一声:
“廖哥。”
廖维信指指车窗下的面巾纸:
“快点擦擦,没带伞就避一会,什么急事偏得这时候出门?”
拧开空调,暖风渐渐充满狭小的空间。
许嘉源扯出几张面巾纸擦脸,抽抽噎噎的,也不知是在擦雨水,还是在擦泪。
廖维信只作没看见,问道: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许嘉源擦得更起劲了,声气弱弱的:
“我……我没地方去了……”
廖维信心底暗叹一声,早在看见他一个人在雨里晃荡,就知道问题很麻烦。
但是毕竟是熟人,见到了总不能当作见不到。
他想了想,说:
“那去我那里吧,上次一起住的地方,行不?”
许嘉源点点头,鹿一样清纯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廖维信,低低地说:
“谢谢廖哥。”
廖维信笑,当初就是这双眼睛打动了他,让他从十几个MB中选出这么个雏儿。
他看看表,离白既明回到家还有一点时间,估计来回一趟差不多。
廖维信和许嘉源在一起的时候,住的是二十八中学附近的房子,叫“智居园”,离S城的大北监狱很近。
很多人不愿意买那里的房子,廖维信却不太在乎。
那是别人给他顶账用的,精装,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
如今大北监狱迁走了,房价骤然升高,他正考虑要不要卖掉。
房子里顾了保姆打扫,倒很干净,衣服鞋子和日常用品一样不缺。
暖气烧得很热,屋子里暖烘烘的。
廖维信拿出自己的睡衣,让许嘉源进浴室里去洗个热水澡,自己走到厨房,切点姜片,熬了碗姜汤。
和白既明在一起这么多天,多少也学会点。
廖维信端着姜汤走到卧室里,准备让许嘉源喝完了睡觉。
一转头,却见他赤裸着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
许嘉源很漂亮,光滑白皙的肌肤,笔直的腿,柔韧的腰身。
热气熏得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目光中有点羞涩。
不用语言,是男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一年前,还在一起度过数个月很美好的时光。
廖维信只是淡淡地笑,径直走到浴室里拿出睡衣,上前披到这个少年的身上:
“别胡闹,小心着凉。”
许嘉源急了,说:
“廖哥,我不是因为有病被赶出来,我……我干净得很……你,你可以戴套……”
廖维信摸摸他的头:
“行了,快把姜汤喝了睡觉。”
“廖哥,你是嫌弃我么?”
小鹿的眼睛里又开始泪意盈盈。
“怎么会。”
廖维信微笑,
“但是我有爱人了。”
许嘉源咬咬唇,失望地低下头。
廖维信把他拉到床边坐下:
“嘉源,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很多‘伴儿’,今天无论在雨里遇到的是哪个,我都会让他上车的。你明白吗?”
许嘉源在夜店里混了那么久,怎么会听不出来廖维信话里的意思。
他很懂事,立刻调整心态,很感激地看向廖维信:
“廖哥,谢谢你。”
廖维信端过姜汤:
“快喝了,在这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许嘉源乖乖地喝掉姜汤,听廖维信起身接电话:
“喂……行……累了吧,晚上出去吃。吃什么都行,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回头:
“你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号码没变。”
又从钱夹里拿出一沓钞票,
“缺什么自己去买。出来就出来吧,正好学点本事找个正经工作。那地方人蛇混杂的,你还能当MB当一辈子?”
许嘉源眼圈又红了,支支吾吾的:
“其实我还有点钱的,我……”
“行了,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这钱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有再还上。”
廖维信急着回家,交代了几句,转身出门。
白既明终于忍受不了这么漫长的路程了,他以前租的房子,离学校近得不得了,走路只用十来分钟。
而现在,下班花费在公交车上的时间就得一个半小时。
再加上今天下雨,计程车不好打,公交车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廖维信下车一看白既明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小爱人情绪不太好,只能细声慢语地哄着。
两个人到楼下吃了顿火锅——这是白既明的最爱,几乎每个星期都得来一顿——白既明这才好受了点。
到了晚上,白既明洗漱上床,见廖维信还在电脑前忙活,就问:
“你忙什么呢?”
廖维信随口答:
“没什么急事。”
“那你过来。”
“干吗?”
“你过来。”
廖维信叹气,只好关了电脑,闭上灯,钻到被窝里:
“说吧,祖宗,怎么了?”
白既明将头枕在他胸前,说:
“我想买处房子。”
廖维信来精神了:
“在哪买?”
“三台子,那里挨着皇陵,风水好、地势高,浑南太差了,下个雨都能积水。”
“那好说,我在那儿有房产,别墅高层还是小高层,随你挑。”
白既明挑眉:
“有房产?”
“是啊,叫‘如是我居’。”
“‘如是我居’是你开发的?”
白既明开始睁大眼睛。
廖维信满不在乎:
“和朋友合作玩玩的。”
看着白既明惊讶的脸,笑:
“你不会以为你老公我就只有个五星级酒店吧?”
“你还挺财大气粗。”
白既明语气里可半点恭维的意思都没有。
廖维信笑嘻嘻:
“再财大气粗还不是被你管着?说吧,要什么样的?”
白既明不再着急,闭着眼睛打盹:
“去看看再说,反正冬天也不能装修。”
廖维信摆弄他的头发:
“怎么想起来买房子?”
“这离我学校太远,上班太费劲。”
“哼,哎呀,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放着我亲自开的车不坐,偏去赶公交车。当时这心哪,拔凉拔凉的。”
廖维信阴阳怪气。
白既明睁开眼睛:
“我说你能行不?还带找后茬的呀,没见心眼这么小的人。是爷们不?”
廖维信一脸坏笑:
“我是不是爷们你不知道?”
白既明翻白眼,冷笑:
“不知道,跟牙签差不多,真没感觉。”
廖维信支起上半身:
“没感觉你怎么每次叫得都和发春似的,整栋楼都能听见。”
“那是为了安慰你脆弱的心灵,怕你自卑。”
要论言辞毒辣,估计谁也比不上白既明,
“万一心理有障碍,从此雄风不振,弄个阳什么早什么的……”
“白既明!”
廖维信怒了,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坏蛋,
“你挑衅,我就让你看看怎么个雄风不振。”
白既明闷笑,拼命向床边爬:
“今天我睡客厅。”
廖维信大手一挥,一把按住他,上前冲着肩头狠咬一口。
白既明痛得“哎呦”一声,叫道:
“你谋杀!”
“我今天就谋杀你,让他们连凶器都找不着。”
廖维信扳过他不肯老实的身子,压了上去。
白既明仍然嘴硬:
“你先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实力吧,别谋杀不成,你倒精尽人亡……啊……”
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惊喘,
“你别舔……太痒……嗯啊……嗯……”
过去时做属于自己的事我不关心那过去时——黑豹《生活方式》廖维信死劝活劝,白既明才勉为其难答应他出去打球。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两个人刚准备出门,廖维信手机响了。
白既明斜眼看他:
“先说好,公事不给假。”
廖维信笑:
“公事哪有你重要。”
随手接听。
“廖哥。”
是许嘉源,浓重的鼻音,
“廖哥我感冒了,好难受……”
“吃药了吗?”
廖维信看了白既明一眼,走到一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抽屉里有药吧。”
“都过期了。”
小鹿开始哽咽。
廖维信又看一眼白既明,白既明不出声,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廖维信小声说:
“那你出门自己买点,钱够不?”
“我去了……”
许嘉源抽抽噎噎的,
“他们说得有处方,没处方不卖。”
真他妈的,廖维信闭上眼睛又睁开,轻声说:
“好吧,我这里还有点药,先给你送过去,在家里等着我。”
许嘉源乖乖应了一声,挂上电话。
廖维信关掉手机,低头想了一会,清清嗓子,说:
“那个……有个朋友有病了,我去看看……”
抬头见白既明双臂抱胸,倚在门边,嘴边笑容讥诮:
“什么朋友?是过去时吧。”
廖维信有点尴尬,脸上难得地热了起来:
“昨天路上无意中碰到的,他在S城没亲没故的,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就送点药,回头再接你打球。”
白既明耸耸肩,披上外套: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廖维信见他神色淡淡的,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松口气,涎着脸笑:
“怎么,不放心我呀?我和他真没什么了,就是当时找个伴儿,要不是路上看见,都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白既明回头,似笑非笑:
“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话越多,就说明你越心虚。”
廖维信立刻闭嘴,跑上前给白既明按开电梯门。
许嘉源正拥着被子缩在沙发里打喷嚏,听到门铃响,蹿起来开门。
见到廖维信,眼睛一亮,扁扁嘴:
“廖哥。”
再一看见他身后的白既明,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却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办。
廖维信很自然地揽过白既明肩头,说:
“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白既明。”
许嘉源很乖巧,说:
“白哥。”
白既明微笑:
“听维信说你病了,过来看看,现在怎么样?”
拉着许嘉源坐到沙发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行,没发烧,是不是浑身没劲?”
许嘉源点点头,白既明注意到他脸上还有泪痕,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委委屈屈惹人怜爱的模样,轻轻一笑,说: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做点,吃完饭好吃药。”
转身到厨房里看看,什么都没有,对廖维信说:
“你陪他坐会,我出去买点东西。”
廖维信连忙站起来:
“还是我去吧。”
“行了吧你。”
白既明笑,
“你知道买什么呀。”
关门出去了。
许嘉源看廖维信:
“廖哥,白哥会不会生气呀,要不我还是别住这了。”
“不能,没事。”
廖维信知道白既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最担心的是白既明怀疑昨天他要故意隐瞒。
其实廖维信真不是故意不告诉白既明,只不过他没把许嘉源放在心上,觉得没必要说,而且无缘无故郑重其事地说给他听,反倒惹出猜疑。
白既明到楼下市场,买了点挂面鸡蛋和青菜,还有水果。
到厨房做了锅清汤面,淋上点香油,芳香四溢。
廖维信忽然觉得自己也饿了,三个人坐到厨房,将面条一扫而空。
白既明让廖维信留下刷碗,自己陪许嘉源回卧室躺下。
刚吃完饭不能吃药,就和他聊天。
白既明是教师,教的就是十七到二十岁之间的孩子,最擅长和他们打交道。
他非常清楚,许嘉源独自一人在S城,很不容易,遇到又有钱又温柔又体贴的廖维信,就像无边的波涛里碰到块浮木,不抱住都不正常。
心里对白既明,要是没有羡慕没有嫉妒,那是假的。
他做过MB,其实挺自卑,要是自己脸上有一点瞧不起的神情或者态度不自然,这孩子非受伤不可。
这个时候,白既明近四年的教师经验完全显露出来。
他非常耐心地慢慢和许嘉源说话,一点一点让他放下戒备。
不露痕迹地观察许嘉源每一个眼神和动作,然后调整自己的语气和言辞。
没过多久,许嘉源就对这个大哥哥产生绝对的好感,渐渐话多起来。
讲自己怎么从普通的小县城里跑到S城来打工,怎么做不了体力活赚不到钱,怎么被介绍到夜店里当服务员,又怎么被客人看中,做了MB。
白既明静静地听着,目光柔和,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没有对他的选择做出任何评论。
许嘉源越讲越是兴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样认真地听自己说话。
父母亲人,他不敢告诉;圈子里太复杂,不能说真心话;至于客人,是找你玩的,谁有耐心听那些。
只有眼前这个大哥哥,许嘉源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听。
不是敷衍,没有嘲笑,更不说那些“不求上进,自甘堕落”之类的废话。
甚至在许嘉源说怎么出鬼点子逗弄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和想办法多要小费的时候,还会跟着会心微笑。
等廖维信洗完碗筷,收拾好厨房,还没到卧室,就听见许嘉源唧唧咯咯地说个不停。
他走进去,问道: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白既明冲着许嘉源眨眨眼:
“咱们不告诉他,让他迷糊着。”
许嘉源笑嘻嘻地:
“对,就不告诉廖哥。”
廖维信摇摇头:
“行了啊,快点吃药睡一觉,好好休息。”
许嘉源这才觉得累了,乖乖吃了药,躺到被子里。
白既明帮他掖好被角:
“我们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冰箱里给你买的速冻饺子,饿了自己下点,一会就能好。”
许嘉源拉住他的手,目光中已满是依赖:
“白哥你明天还来吗?”
白既明微笑:
“来,你快点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两个人下到停车场,廖维信上前打开车门:
“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哄孩子一来一来的。”
白既明瞪他:
“忘了我干什么的了?教育心理学白学的啊?”
“开始我还怕你看不起他呢。”
“怎么会。”
白既明叹息,
“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这样的人,决不是单纯地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周围人的影响,都非常重要。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和他换一下,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经历过那些事,没准还不如他。他如果换成是你,说不定做得比你好。”
“是是是,我有什么好。”
廖维信见他不计较,已是谢天谢地,
“你不生气就行。”
“生什么气。”
白既明笑,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明白的?要是你循规蹈矩的,我怎么认识你?”
这倒是,廖维信放下了心,大开玩笑:
“对了,你填的那张表格还在床头柜里呢,哪天装个框裱起来。当初你走得那叫个彻底,就这个没带走,算是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你还挺委屈呗,别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你甩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心软?”
“他们不是你呀。”
廖维信顺杆爬。
“得了吧你。”
白既明才不相信没用的甜言蜜语,
“是因为第一次被人甩不适应吧。你这样的就该教训教训,要不还以为全S市的男人都巴望着你临幸呢。”
廖维信大笑:
“我哪还敢临幸别人,不被你临幸就不错了。”
“那行,今天晚上呗。”
白既明眨眼。
有危机感,廖维信嘿嘿一笑:
“等你能压得住我再说。”
白既明一撇嘴:
“切,谁稀罕,我还嫌累呢。”
廖维信才不会傻到继续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加速开车打球去也。
甜甜蜜蜜小番外番外一生病记白既明刚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手机响了,是廖维信:
“既明。”
声音很怪,
“你打车回来行不?我可能是发烧了。”
白既明立刻站起身:
“你在哪?”
“在家。”
廖维信有气无力,
“有点难受。”
“行了,我马上就回去。”
白既明挂上电话,快步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廖维信身体一向很好,不过他从来没告诉过白既明,他每年入冬时,必要发烧一次。
年年如此,奇准。
白既明赶回家里,见廖维信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他上前摸了摸额头,果然在发烧。
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取水给廖维信吃了:
“觉得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廖维信摇头,伸出手臂:
“你抱抱我。”
有这要求,说明病得不重。
白既明放下心,微笑着过去,抱住廖维信:
“睡一觉就没事了。”
“你不理我。”
廖维信扁嘴,显得有点委屈,
“你光顾着许嘉源,都不理我了。”
白既明直起身子,斜眼瞧他:
“不知道是谁惹来的,难道是我?”
廖维信为之语塞,装模作样咳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
“哎呀哎呀,我胸疼,头疼,快点快点,给我揉揉。”
白既明失笑,没想到生病的廖维信这么粘人。
他俯下身,给廖维信揉胸口:
“好了好了,快点睡觉吧。”
廖维信哼唧两声,嘴里嘟囔一句:
“可我饿了,我想吃疙瘩汤。”
好吧,白既明叹气,生病的人最大。
到厨房,洗菜打鸡蛋,做水下面。
转眼好了,淋上香油:
“行了,扶你到厨房吃吧?”
“不要,我要在床上吃。”
白既明端了小桌子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他。
廖维信心满意足,觉得既明还是在乎自己的,心里一高兴,病也似乎好了些,于是又张嘴:
“既明,我要看电视。”
“那我扶你去客厅。”
“不要,我要在床上看。”
白既明翻个白眼,他到底有病没病啊?卧室里倒有液晶电视,不过他们一向喜欢在客厅的沙发里看,这个电视很少用。
白既明忙着扯插座,连接有线电视。
鼓捣半天才弄好,找出遥控器一个一个按下去:
“你要看哪台?”
“先不看了。”
病人笑嘻嘻地,
“我要尿尿。”
“哦。”
白既明站起身,
“那我扶你去洗手间。”
“不要,我要在床上……哎呦——”白既明手中的遥控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正中廖维信的鼻梁,将病人最后一个字堵在嘴里。
番外二误伤记廖维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半天没好节目,左右扫视一番才发现遥控器不知怎么跑到屋子角落里去了。
“哎,把遥控器递给我。”
白既明刚吃完一个冻秋梨,将梨胡随手扔向一旁垃圾桶,
“咚”正中红心。
白既明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扔向廖维信,自己站起来去厨房再拿点儿水果。
“哎呀——白既明!”
还没等他转身,已传来廖维信的怒吼:
“你他妈的往哪儿扔?!”
白既明诧异地一回头,见遥控器掉到地上,廖维信弓腰缩背蜷腿,双手捂着胯下。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了然,只手握拳掩住口,笑得直不起腰来。
廖维信咬牙切齿:
“小坏蛋,你给我过来!”
白既明边笑边摇头,反倒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后,偏着头,只探出一双眼睛,看向廖维信。
廖维信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一只手指对他勾了勾:
“过来!”
白既明闭上眼睛摇头,然后又睁开,眨巴眨巴的。
这个小坏蛋。
廖维信板着脸,哼了一声:
“三个数啊,不过来后果自负。”
白既明忍住笑,从门后走出来,站得老远,一点一点向沙发磨蹭。
廖维信才没有那个耐心,一把拉过他,任他站立不稳扑到自己怀里。
鼻子里哼哼着,指指自己胯下:
“安慰安慰它。”
白既明仍是笑: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不?揉揉,揉揉。”
伸手乱摸了几把。
“这样就完啦?”
廖维信眯起眼睛,
“它干我还不干呢。”
“那你想怎么办哪。”
白既明伸出舌尖舔舔唇,一脸的无辜。
“换个又温暖又湿润又紧的地方安慰呗。”
廖维信声音低沉,有点暗哑。
白既明低下头,用嘴将廖维信的裤子拉下一点,慢慢舔舐他的欲望,渐渐纳入自己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啊,要开虐了,所以多酝酿了几天,哈哈。
先放个番外,大家看着,免得被虐的太受刺激,哈哈小虐啊小虐,咳咳,遵循几位亲的号召,小虐怡情在一起双手轻轻捧着你的脸吹干你的泪眼梦还有空间我还在你身边不曾走远——刘德华《缠绵》刚过小年,外面的爆竹声就断断续续地没停过,家家户户挂起大红灯笼和各色彩灯,彻夜不熄,弄得小区里红彤彤的,倒也喜庆。
廖维信洗完碗筷,走到厅里,见白既明窝在沙发上,手里摆弄两张火车票。
“干吗?要去旅游啊?”
廖维信随口问了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不是,是回家的车票。”
白既明递给他,廖维信接过一看,果然是S城到H市的单程火车票,
“哦,什么时候走?怎么两张,和谁呀?”
“和你呀。”
白既明诧异地看他一眼,哑然失笑,
“不和你我还能和谁?”
廖维信吸了口气,提高声音:
“你是说,过年要我和你一起去见你父母?”
白既明点点头。
廖维信皱眉:
“你怎么总这样,我说过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过年不就应该回家吗?”
白既明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廖维信无奈地叹息:
“那也不是和你一起去你家。既明,你总得给我点时间,也让你父母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呀?不是早就告诉他们了吗?”
“那他们同意吗?你忘了你妈妈的反应?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所以才回去呀,回去告诉他们,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你实在太任性。”
廖维信尝试着说服他,
“话说回来,上一次你突然回家出柜,我就非常不赞成。既明,咱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才半年,彼此才刚刚适应这种变化,刚刚有勇气面对现实,怎么能去承受更多的冲击?而你父母,知道我们的关系,才不到几个月,完全推翻他们几十年的设想和希望,能不能容忍和理解,还是个未知数。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里会怎么想?能接受吗?既明,你这么做太突然了。”
“突然什么啊。我早告诉他们咱俩的关系了,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
“听到和看见是两回事。”
“那你说怎么办?!”
白既明冷下脸,坐直身子,
“一辈子躲躲藏藏遮遮掩掩见不得光?一辈子过年过节两不相见?在这房子里就恩恩爱爱如漆似胶,出了门就形同陌路各走各路?廖维信,这就是你要的幸福生活?!”
“不是。”
廖维信懊恼地扒扒头发,
“我的意思是,再等一段时间,再晚一点,再缓和一点。让大家都有个认识的过程,你做事这么莽撞,非得把矛盾激化不可。要是你父母无论如何就不同意怎么办?要是他们和你起冲突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白既明站起身冷笑:
“真是奇怪,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去面对而已。廖维信,当初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如今前怕狼后怕虎地退缩也是你。既然知道自己做不到,当初就别承诺,彼此玩玩,还能好聚好散。”
“既明。”
廖维信闭上眼睛长出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
“我不是想逃避,也不是没有勇气面对各种阻力,我是怕你受伤害。我早说过,你根本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怎么你非得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是你把我往绝路上逼!”
白既明脸色发白,双眼被怒火烧得发亮,
“廖维信,你做不到就给个痛快话,我离开你还死不了!”
“白既明!”
廖维信也生气了,站起身,
“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我对你到底怎么样你不知道?!”
“是啊——”白既明冷笑,语气嘲弄,
“多谢廖总青眼有加,纡尊降贵,用不用感激涕零五体投地啊?!”
廖维信气得浑身发抖,总算脑子里还有一丝清醒,知道照这么继续下去,必然会是彼此伤害相互攻歼。
他咬咬牙忍住气,点点头:
“好好,听你的行不?我和你回去还不行?”
“用不着!”
白既明随手将手里早攒成一团的两张火车票扔到廖维信脸上,
“你的施舍我还不起!”
转身胡乱穿上鞋子就去开门。
廖维信彻底被激怒,大吼:
“白既明,有种的你出去就他妈的别回来!”
回答他的是“咣当”一声,白既明摔门而去。
廖维信怒不可遏,抄起个玻璃杯扔过去,
“当”地砸在门上,
“哗啦”碎了一地。
他只觉得一颗心要蹦出腔子来,太阳穴吐吐乱跳,头痛得厉害。
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燃起一根香烟,抬头看着天花板愣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维信只是一根一根地接着抽烟,慢慢冷静下来。
白既明就是这样,平常看上去淡定从容,一旦吵起架来尖锐犀利得可恨。
两个人都是理智型的,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他都能成功地让廖维信失控。
这一次说白了,就是两人处理问题方式不同而已。
白既明绝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无害,正相反,骨子里透着那种倔强和顽固,而且做事极端,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
廖维信却更沉稳,多年的商场经验,已使他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而且这种事情,他本来也没想过会一蹴而就。
可是,好吧,也许是他有错误,毕竟他不可能比白既明更了解自己的父母。
廖维信叹息一声,站起身穿外套,并且拿了白既明的——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他没有开车,在他们小区邻街的拐角处,有个“午夜阳光”。
那是白既明唯一去过的酒吧,简单如他,一向对这些东西不在意,想换个酒吧都找不到地方,每次跑出来都是在那里狂饮。
果然,白既明坐在角落里,正对着啤酒瓶猛灌一气,面前上放着一瓶XO,早见了底,空啤酒瓶子摆了一桌子,也数不出个数。
一个穿着超短裙浓妆艳抹的女孩子,都快贴到他身上了,看着他一脸崇拜:
“又干了一瓶,大哥你真厉害。”
“叫老师。”
白既明语气很冷,面色更冷,而且发白。
要不是酒气氤氲得目光有些涣散,谁也看不出他其实喝多了。
“啊?”
女孩子讶然。
“叫我老师。”
白既明重复了一遍。
“老……师……”
女孩子犹犹豫豫地,看向这个干净斯文的帅哥,不会是喜欢角色扮演吧?白既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
“你怎么不穿校服?”
“校服?”
女孩子眼睛瞪得更大,难道是个制服控?白既明看一眼她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这身材还敢露出来?知道黄金分割不?什么叫完美身材懂不?穿成这样,身上那点缺点全露出来了。练过瑜伽没?舞蹈?艺术体操?蹦床?花样滑冰?水上芭蕾?”
他一边问,女孩子一边茫然地摇头。
白既明冷笑:
“我说么,一点气质也没有。滚回去好好念点书,有点书卷气也好啊。就你现在这样,卖都卖不出价来,丢人现眼。”
女孩子一脸黑线。
廖维信忍住笑,上去挥手打发了那个快要崩溃的小女孩,将手中的大衣披在百计明身上,顺势抱住他:
“好了,咱们回家啊。”
白既明抬眼一看是他,闭上嘴,抿着唇不出声。
廖维信叹气:
“好了好了,乖一点,咱回家再说啊。”
半扶半抱地将白既明弄起来,慢慢向外走。
出门冷风一吹,酒气瞬间涌上,白既明立刻受不了了,扶着墙就是吐。
廖维信又进酒吧要了瓶矿泉水,递给白既明漱口。
白既明身上全是汗,头发都湿了。
廖维信怕他感冒,脱下自己身上大衣,把白既明裹得严实,又哄又劝扶回家。
白既明神智已然不清,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打滚。
廖维信边小声哄着边给他脱鞋脱衣服;用盆接点水放在床边地上,防他再吐;取过毛巾浸了温水拧干,给他擦拭全身;又拿杯子倒满温水,怕他半夜口渴要水喝,忙活了半天才算安顿好了。
白既明也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没个老实时候,缩在被窝里拱枕头。
廖维信掀起被子躺进去,搂住那个别扭的小爱人,在他后背缓慢而轻柔地安抚。
渐渐的,白既明总算安静下来,脸贴在廖维信胸前。
“维信。”
他说,
“维信。”
“嗯?”
廖维信亲了亲他的额头。
“维信。”
白既明张开手臂抱住廖维信,紧紧地、用力地抱住,
“维信,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在一起。”
“我也是。”
廖维信轻轻地说,抚摸着怀里爱人柔顺的短发,
“我和你回去,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结婚之前,对两个人要吵架总觉得很奇怪。
可结婚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凡事都有对与错。
会产生矛盾,是因为两个人彼此的做事方法、做人准则、甚至世界观不同而已,无所谓对错。
就比如小白和小廖,小白急于表明两人关系,给二人安定的理由。
而小廖却觉得应该慢慢来,免得受伤。
两个人都没有错,但是却会吵架,直至一方退让。
这并不奇怪。
很多文,都是直到两人幸福地在一起就结束了。
但我觉得那是刚刚开始,恋爱时的激情和幻想,在现实面前,会向尘埃一样被忽视。
幸福不是甜得发腻的宠爱童话。
流泪是幸福吗?是的。
生气是幸福吗?是的。
吵架是幸福吗?是的。
只要彼此还相爱,只要还会在一起。
咳咳,说几句好吧好吧,我又要罗嗦了,没办法,总是喜欢在写文过程中胡思乱想,就算是BL文,也得承载点什么吧。
当然,小说好不好看最重要,可是编情节一向不是我强项,在思想内涵方面补充一下,还是可以的吧?(算不算自吹?~~)很多人说,这个文和《山河》风格不一样,其实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换成现代文,用词需要变化而已。
都是侧重内心挣扎,而淡化情节发展。
开始写的时候,真的是没有任何构思的,只是想写一个现代温馨清水文。
原因,是在群里聊天时,有亲说现代文不好写,而又有亲说,我不可能写个清水文,无H无虐。
是为了证明什么吗?哈哈,不知道,反正写了。
结果表明,二位都没说错。
而后者更让我头痛。
这个文没有山河那么激烈,背景那么大,但是,里面却承载了比山河更多的内容。
山河无非是极度的爱情而已,一种扭曲的变态的欲望,无论是林测还是林殷,都表现出极度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们的性格不是健康的。
相比之下,反而林见秋更纯粹更天真。
很多人讨厌林殷的隐忍、对小秋的“戏弄”——尽管在我眼里,那是情趣,哈哈——还有林殷的变态,因此我塑造了廖维信,一个表达现代爱情观的完美情人。
相信不会有人再对廖维信苛责什么了吧,哈哈,从回帖没人骂我就可以看出来。
多金、英俊(啊,尽管我没描写过,但我说过,我是颜控)、体贴、温柔,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包容,而且有耐性。
他对小白是完全的尊重,就算当初追他,受过那样的奚落嘲弄和拒绝,也没有用过任何过激的手段,完全不同于那些得不到弄疯也要得到的小攻们。
很早就说过了,这是一个现实中的童话。
说是童话,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同性恋还是被人看做畸形的恋爱,还要承受很多的压力和阻力,尤其是在相对闭塞一些的东北。
像他们这样幸福着,估计挺难。
说在现实中,因为他们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是我们在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无论男女。
比如如何追求对方、家人的反对、彼此生活习惯的差异、阶层的距离、解决问题的方式、甚至金钱的使用,尤其是表明了我的爱情观、事业观、婚姻观、甚至是教育观(对学生的教育,还有父母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
这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发生在我身上,或者我身边同事身上的。
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我们都在幸福着。
其实幸福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觉得幸福,你就是幸福了。
廖维信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太完美,以至于我都有点向往了,哈哈。
至于小小的缺点,谁没有呢?给他只不过是让人物更真实一些而已。
我们说说小白。
小白是个很矛盾的人物,一方面,他淡定从容、温暖柔和,他刚一出场就是这样,结果骗了廖维信,也骗了我们大家;再后来,他表现出冷静犀利、言辞毒辣、而且作风很刚硬——对待骆一麟等学生;再后来,是无情冷酷、决绝残忍——对待追求他的廖维信;再后来,则是信任依赖和内心深处的柔软。
而以后,还要写这个固执倔强的小情人,怎么被廖维信影响,做事趋于缓和。
有的亲,说小白性格前后有差异,其实是他性格的不同侧面而已,如果只是一种,那么人物就不够丰满了,但如果变化过快,那又会失真。
其实小白性格的多变,早在刚开始就已经有交代。
廖维信第一次见他,
“谁能想到,外表这么与世无争的人,会有那样冷硬而固执的性格”。
而描写白既明打篮球,
“平时挺斯文的一个人,球场上却是打法凌厉,奔跑迅猛,半点不肯相让”。
还有杜子成对这个朋友的评价“他性子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又顽固又冷硬”。
还有他对周围人,包括自己同事,冷淡而疏离的态度;还有他几乎从不出去交际,朋友少得可怜。
他是很温和无害,而这温和也在他和周围所有人之间竖起一堵看不见的墙。
小白有一点受虐的倾向、而且是悲剧性格,如果按他的想法进行下去,永远达不到好结果;而一旦有人逼迫他,会不由自主地退缩、顺从;但逼迫到了一个底线,他又会反击,而且咄咄逼人。
这在前文也有暗示,比如和小廖重逢时,一起出去唱歌,一个老师逼他跟着一起去。
而在停车场,这种性格表现得最充分。
小廖一说出他心事,他就有些闪躲,但小廖想更进一步,他又立刻竖起浑身的刺反击。
所以安详亲说,对待这个小白别扭受,硬不得软不得,她是很同情小攻的,哈哈。
对这文花费我这么大心力,也是预料不到。
当初想写个6、7万字就结束的,勉强算是中篇,但是越写越长,越写越没完,弄得我现在都有点不爱写了。
:)要不是他们两个挺快乐的,估计我真写不下去了。
但是,它还是没有山河更的那么勤快。
一来是情节没有那么曲折,感情没有那么炽烈,细水长流的,不太吸引我写下去;二来,是我想吸取写山河的经验教训,不要为了赶文而乱写一气,哈哈,弄得直到现在,仍然有人说山河结尾太仓促。
我性格是很激烈的人,所以写一个平淡的爱情,对我来说挺难。
但也正因为难,所以才要写,不过,这文现在让我挺烦躁的。
啊,大家鼓励鼓励我吧,哈哈,和我聊过天的人都知道,夸我两句就可以让我飘飘然啦。
要不,咱快点结束这个?哈哈作者有话要说:啊,这算更文不??抵抗没人能抵抗我爱你的力量——飞儿乐队《爱你的力量》车票买的是后天的,这就意味着廖维信还剩下一天准备礼品。
尽管白既明翻来覆去地强调,用不着买什么东西,他父母都不是挑剔的人。
但廖维信非常清楚,白既明生活圈子极小,又讨厌应酬交际,对人情世故根本不太明白。
他不在乎,自己可得在乎。
廖维信左思右想了好久,礼不能太重,太重像是在显示什么似的;可又不能太轻,太轻未免让人觉得不够重视。
他打电话询问了一下父母,又请教了长辈,最后还是按照普通人家的作法,买了两条中华和两瓶茅台。
但这中华和茅台都是特贡的,市面上根本没有,买到手里也挺不容易。
又去中兴六楼给白母买了条羊绒披肩。
这样一来,表面上看,和普通的礼品没多大区别,算不上张扬,其实却是价格不菲。
白既明不管这些,只是在前一天才打电话告诉父母,他和廖维信一起回去的消息。
还不等白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早把电话挂了。
S城到H市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H市是东北军事重地,地方虽然不大,也称不上有名气,但却是通往东北的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袁崇焕督军抵御清兵,大败努尔哈赤就是在这里;李自成和吴三桂的“一片石大战”,多尔衮坐山观虎斗,是在这里;林彪、罗荣桓领导的东北野战军,打响辽沈战役,也是在这里。
H市临海,本来是要开发的城市之一,但因为这里是战略导弹潜艇建造部署基地,中央不允许开发,因此经济比较落后,也相对闭塞。
两个人坐的是下午的火车,晚上7点多钟才到达H市,打了辆出租车就往新区去。
这里不兴打表,到地方给司机十元钱,就算是车费。
进了楼门,廖维信出了口气。
白既明笑:
“干吗,你紧张啊?”
廖维信耸耸肩: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紧张也没用。”
白既明笑嘻嘻地摸摸他的头:
“乖,老公罩着你。”
廖维信心道:只要你别任性,别想一出是一出,我就谢天谢地。
白既明的父母一看到廖维信,就全愣住了——这个人实在太出乎他们两位的意料。
尤其是白母,她一直没把廖维信当成什么好人,说不定头发染色、有耳洞、奇装异服、歪戴着帽子,又或者披头长发、吊儿郎当。
她始终不承认自己儿子是同性恋,那个名词是和变态堕落联系在一起的。
她的优秀的儿子,肯定是受人诱惑,一时迷乱,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而她这次要做的,毫无疑问,让那个罪魁祸首知难而退。
可是……说起来,这事有点怨白既明。
他从来没有向父母讲过他和廖维信之间的事,没有让二老看过两人照片,也没有交代过廖维信的家庭背景、学历职业——事实上,这些在别人看来非常重要的东西,在白既明眼里不值一提。
他甚至没有特意向父母介绍一下廖维信,开门之后第一句话就说:
“妈,饭好没?我饿死了。”
白母埋怨:
“怎么不坐上午的火车呀,是不是又要睡懒觉?这么晚才到,我和你爸都等着呢。”
她和儿子说话,目光却扫向廖维信。
廖维信穿了身休闲装,这个近30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成功人士特有的自信和沉稳。
他看了看白父白母,微笑:
“叔,姨,我是廖维信。”
他话一说完,四个人突然全静下来,站在门口玄关处,彼此都有些尴尬。
白既明咬咬唇,皱着眉刚要说话,白父先出声:
“啊,廖维信是吧,既明和我们说了,快进来吧,在火车上吃点东西没?饿了吧。”
廖维信在心里松口气,脱下鞋子进屋:
“还行,不太饿。”
将礼物放在一旁地上,
“也不知道叔爱喝什么酒,就自作主张了。”
白母勉强笑了笑:
“其实用不着这么客气,咱家没这么多讲究。”
“不,这是应该的。”
三个人站在一起客套来客套去,白既明早进了洗手间,开门喊一声:
“你们磨叽什么呢?廖维信你给我过来,不洗手啊你。”
廖维信对二老歉意地一笑,转身去找白既明。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廖维信一看白父面前的酒杯,就说:
“叔,不如尝尝我带来的茅台,听说还不错。”
白父刚要说话,白母在一旁接口:
“别了,今晚先随便喝点,以后再说。”
白母语气很客气,但廖维信却明白,她是不肯用自己送来的东西,并没有收下那放在地上的几样礼品。
他也不说破,只是微笑而已。
白父不太喜欢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白既明饿坏了,忙着往嘴里扒拉饭菜。
反倒是白母,别有用心地询问廖维信各种问题:
“多大了?在哪工作啊?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家在哪儿?”
廖维信耐心一一作答。
白母一听他说,父母是做生意的,自己经营酒店和房地产,微微一愣,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一句:
“那你家条件挺好啊。”
“还行。”
白母张口又要问,白既明不乐意了,放下筷子:
“妈你有完没完?让人吃顿安稳饭不行啊?要不你问我,他的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白母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无哀怨地看了儿子一眼,可也不再问下去,夹了鸡翅膀放在白既明碗里。
白父说话了:
“就是,让孩子好好吃顿饭,没完没了地问什么。”
说着一举杯,
“来,陪我喝一个。”
廖维信连忙举起杯子,辛辣的白酒一直冲到胃里。
“你家在唐山啊,父母都是唐山人吗?”
“爸!——”白既明无奈地笑,
“妈刚问完,又轮到你了。”
“我爷俩唠嗑你插什么嘴,吃你的饭。”
白既明撇嘴,扭头对廖维信说:
“你和爸唠唠也行,大地震之后,他还去唐山支援过呢。是吧,爸?”
廖维信惊喜地问:
“是吗?叔去过唐山?”
“多少年前的事了。”
白父微笑,
“地震之后,咱们省抽出几个民兵连去抢险救灾,就有我一个。从废墟里往外扒死尸,唉,挺惨。”
“是,我父母都是幸存者。”
“是吗?那可真命大。当时能活下来的根本没几个,装死尸的袋子都不够用了,后来只能几个死人用一个……”
白父言下不胜唏嘘,
“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到,看过那种场面,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都不用放在心上了。只要能活着,比啥都强,怎么的都是几十年。”
白母皱眉: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总提干什么。”
白既明捧着碗笑:
“爸一说起唐山就语气沉重,弄得我接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白父呵呵地笑:
“说起来,你们俩还算半个老乡呢。”
他指指廖维信,再指指白既明,
“既明和你说过没?他在唐山住了八年,一直到上学才回H市来。”
“啊?”
廖维信睁大眼睛看向白既明,
“你在哪个幼儿园?没准咱俩还见过呢。”
白既明哼哼:
“对,你抢我玩具,说不定带头欺负我的就是你。”
廖维信笑:
“谁敢欺负你呀。”
白母咳嗽一声:
“太晚了,早点睡吧,既明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廖维信,你睡那个屋吧,让既明睡客厅。”
白既明皱着眉刚要开口,廖维信忙说:
“不用不用,还是我睡客厅吧。”
“那多不好意思。”
白母笑得疏远,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厅里。”
好不容易都洗漱完了,关灯睡觉,四周静下来。
廖维信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惨淡的月色出神。
忽听房门轻响,黑暗之中,白既明借着月光摸索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
“维信,我睡不着。”
廖维信拉他入怀,笑着问:
“怎么,回家了还认床?”
“我想和你一起睡。”
白既明声音闷闷的,很不情愿。
廖维信叹口气:
“乖,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要是这样,你妈妈看见会不高兴。”
白既明又撇嘴,看样子是不太在乎,可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
廖维信笑道:
“现在想起我来了,刚才怎么不理我?进屋先喊饿,弄得好像我不给你饭吃似的,也不把我给你父母介绍一下。”
白既明白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无所谓,越是让人放松。那样郑重其事如临大敌,肯定不行。”
他吐出口长气,
“现在看来,还好。”
廖维信知道,他心里也紧张,只不过是竭力表现得随意。
他忽然明白了白既明为什么非得这时候一起回家不可,他其实是在向父母,向自己表明一种态度。
这个别扭的小情人,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是全力以赴、义无反顾的。
他低下头,在白既明额头上亲了亲,轻轻地说:
“好了,出去吧,晚上别再进来了。”
白既明哼了一声:
“切,让我进我都不进。”
也不回头,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呀,真是让我头痛呀,基本上想象不出来,见父母应该是个什么样~~~好几次写到一半都写不下去了~~~~不过,算了,就这样吧。
聆听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唱一首歌会比以前有感情心有灵犀就连太平洋也静静在聆听——梁静茹《如果能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廖维信怕失礼,不到七点,听到外面有响动,就起床了。
推开门一看,难得白既明居然比他起来得还早,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白母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餐。
廖维信一推他:
“怎么不去帮忙?”
白既明耸耸肩:
“她才信不着我,怕我碍事。”
廖维信站起身:
“那我去。”
白既明一把拉住他,笑道:
“你去?那才真碍事。老实点,坐下看会电视,吃完早饭咱们去海边。”
白父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廖维信: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没多睡会?”
廖维信忙站起来:
“睡醒了,叔您早。”
白父应了一声,坐到餐桌旁看报纸。
廖维信这才明白,白家是很传统的家族,男人是不进厨房的。
他暗自吐了口气,心想:幸好昨天没乱说话,要是让既明妈妈知道,她儿子天天给我做饭吃,那才更糟糕。
四个人吃完早饭,廖维信还是争着到厨房洗了碗。
白既明和父母交代一句,拉着廖维信就去海边。
白父看了会电视,转头看见廖维信放到地上的酒和烟,上前拿起一样仔细瞧瞧。
白母立刻皱起眉头:
“哎,你放下,别碰。等他走了,再让他拎回去,我可受不起。”
白父推推眼镜,叹口气:
“算啦,孩子的一片心意。嗯,这还有条披肩,——羊绒的,是给你的吧。”
白母提高嗓门:
“我说你有心没心哪,孩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啥有用?把他赶出去?大老远来的。再说,我看着孩子也挺好,一看就是正派人家的孩子,身份教养没有哪点比咱儿子差。昨天他也不说了嘛,父母早知道他和既明的关系了,也没反对。你呀,观念太老。”
“就你观念新!”
白母生气了,
“早想看儿媳妇抱孙子的,结果他给我带个男人回来,我可受不了!”
白父笑了一下:
“受不了?那能怎么着?儿子脾气你不知道?是你能管得住还是我能管得住?”
“管不住也得管!”
白母低下声音,叹气,
“那孩子一看就挺有钱,又是搞什么酒店又是房地产的。咱儿子是什么啊?就是个普通老师。他什么都不缺,有身份有地位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同……同那个什么的,女孩子也会倒贴他身上。可咱儿子呢?有什么跟人家比呀?这又不能结婚又不能有孩子,说分就分。现在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一辈子的事谁能说清楚?万一哪天,他要和咱儿子分开呢?他一点损失也没有,可咱儿子就完啦!要是再让别人知道了,别说找对象结婚,恐怕连现在这个工作都保不住。老师不像别的行业,哪个学生家长能让个同……管自己孩子呀?”
白父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
他不能否认,老婆说得挺有道理。
抛开周围议论和眼偏见不说,就说这两个人,到底能不能经受住那么漫长的守候?他们到底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在一起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知道,既明是很冷静而理智的人,看样子,那孩子也不像随便的性格。
但是,世俗的压力太大、太沉重,没有婚姻、子女、甚至周围人的约束,他们有勇气有能力有准备,去过完这一生吗?白父慢慢吐出个烟圈,看它从浓变淡,渐渐消失在空中。
白既明和廖维信当然不会知道这段挺严肃的对话,他俩正披着羽绒服,漫步在海边。
白家离海边非常近,走路也不过就10几分钟。
今天很清朗,但因为是冬季,太阳的光芒软弱无力。
海风很硬,吹在脸上有丝微微的痛,不过习惯一些就好了。
海水是灰色的,沙滩上一片冰面。
坑坑洼洼忽高忽低,蜿蜒出海浪的形状。
除了他们俩,一个人也没有,渔船也见不到,没有海鸟没有海鸥,这里显得异常冰冷而荒芜。
只能听到隐隐的,海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我说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廖维信笑,
“应该再过几个月,七八月份的时候,在这里光着脚趟趟海水什么的,那才叫浪漫。”
白既明没有去看他,只是望向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和对面隐隐约约的菊花岛: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来这里。”
他的声音清冽,
“我喜欢这个时候的大海,没有那么温柔,只会让人冷静。而且只有我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
“不。”
廖维信微笑,
“还有我。”
白既明拉住他的手:
“来吧,看我们能走到哪儿。”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冰面上,一点一点向前探,直到走出十来米,脚下的冰面有点龟裂,这才向后一步站住了。
“天气还是变暖了。”
白既明叹息,
“以前能走出很远。”
“知足吧,有些人没见过海没见过雪,你能一次见到两个。”
脚下的冰并不透明,而是暗淡的灰白色,边缘处涌着静静的海水。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到大海,就会开朗许多。”
“怎么会心情不好?”
“很多情况都会,不过一般是没考好。”
白既明笑,
“我爸我妈不太管我,考好了自己开心,考不好自己难过。太难过了就跑到这里来,对着大海喊两声,舒服多了。”
“喊两声?”
廖维信睁大眼睛,看向身边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爱人,
“你?”
“哈,不信?”
白既明挑眉,
“大海就和草原、高原、黄土高坡差不多,嗓子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喊什么?下次继续努力?”
廖维信来了兴致。
白既明抿嘴一笑,张开手放在嘴边,大喊一声:
“白既明——你这个大笨蛋!”
这一声可真是运气十足,直接盖过了海浪声,传了好远。
廖维信先是讶然,随即哈哈大笑,学他的样子,也大喊一声:
“白既明——你这个小坏蛋!”
两个人相对而笑。
白既明伸出手,慢慢抚摸廖维信的脸,粗糙的棉线手套在面颊上摩挲着,却让廖维信感到很温暖。
“廖维信。”
白既明声音很低,目光宁静而柔和。
“什么?”
“我爱你。”
廖维信没有说话,他呼出口气,慢慢将爱人搂在怀里,却用力拥得很紧。
突然觉得,无论自己以前付出过什么,无论以后将会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两个人在海边待了许久,在外面吃顿午餐,又去H市最繁华的街道溜达一下午,直到六点多钟才回家吃晚饭。
经过昨天晚上和今天,四个人算是自然了些。
白母仍是冷冷淡淡的,既不说不好,也不说好。
时不时地问廖维信几句话,却都是含义极深。
白父话很少,只是频频举杯。
吃完饭,廖维信和白父坐到沙发上,看白既明小时候的照片。
别看白既明现在瘦,小时候肥嘟嘟的,白白嫩嫩。
大眼睛像黑葡萄粒,无论在哪张照片里,都是微微撅嘴,像是犯了小倔脾气一样。
白父一边翻看相册,一边告诉廖维信,当年白父白母都是建筑工人,在唐山搞建设,根本没什么时间照顾白既明。
白既明从小就表现出极严重的自闭,不合群、讨厌所有小朋友、更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而且攻击性极强。
曾经在幼儿园,一个号称小霸王的小孩上来抢白既明的玩具。
那个孩子很难管,小朋友们都很怕他。
白既明一声不吭,等他把玩具拿走,突然扑上去,一口咬住那孩子的耳朵。
所有老师都吓坏了,死拉活拽才让白既明松开,那孩子一脸血,耳朵差点被咬掉。
他的父母也是白既明父母同事,至今仍然指着儿子的耳朵当笑话讲。
上学之后,白既明开朗了许多,但父母仍没有时间管他。
他也不太让他们操心,不打架不斗殴、不顶嘴不闯祸,甚至在青春期也没有表现更多的叛逆不驯或者谈个早恋。
成绩不是最好,但永远中上游,上下波动极少。
不到他初中毕业,白父白母发现,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个孩子了。
报考高中、大学包括填写专业,所有一切都是白既明自己的事。
他不和父母商量,也用不着商量。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也有一定的理想和准则,尽管从来不和家人说。
白既明是独自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的到,期末考试多少分,英语四级六级,计算机二级三级,他什么都没有和父母说过,每次他们问起,只回答:
“还行,凑合吧,一般。”
然后是毕业找工作。
大学毕业生像流水一样的年代,要找个稳定的职业可不太容易。
考研?考公务员?托福GRE雅思?白既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留在S城。
白母也曾给他打电话:
“回家来吧,花点钱找个好工作。”
他的回答:
“妈你别管,在S城要饭我也能养活自己。”
廖维信现在算是知道,白既明那个遇事从来不和任何人商量,总是自作主张的任性,是谁惯出来的了。
白既明见廖维信和父亲谈得挺愉快,心情很好,凑上前问:
“爸你没说我啥坏话吧?”
廖维信笑:
“你做过什么坏事怕人说?”
抬头看见他浓重的眉和秀挺的鼻子,忍不住伸手掐掐他的脸,
“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胖,怎么现在都掐不起肉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白既明身后白母提高的声音:
“既明!”
三个人一起看过去,白母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有点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强忍的怒意:
“既明你过来,帮我洗碗。”
白既明回头看廖维信,满眼的无奈。
廖维信安抚地对他笑笑,看着他转过身去,走进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越往后越不太好写了,可能是构思开始不完整的缘故,得慢慢细想了,哈哈分别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周华健《其实不想走》早上廖维信仍是不到七点就起床,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白母穿上鞋正要出门。
白既明问她:
“妈你去买菜吗?”
“嗯,你们先吃早饭,我一会就回来。”
白父放下报纸,对白既明说:
“你陪你妈去吧,每次都买一大堆东西,也不嫌沉。”
“哦。”
白既明走到玄关处穿羽绒服,抬头看看廖维信,
“快点过来穿衣服啊?愣什么,等我给你穿呢?”
廖维信笑笑,走上前披外套,见白既明胸前拉锁只拽上去一半,怕他出去着凉,抬手将白既明的拉链拉到下颌,习惯性地拍拍他肩头,说:
“行了。”
白母看见他们两个人不露痕迹的亲近,举止极其自然而流畅,她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开门走了出去。
H市经济还是比较落后,白家附近连个农贸市场都没有,所有菜啦鱼啦蛋啦水果啦,都是推着车子摆在路边,只中间空下一条狭窄的小道,留给来往行人。
而且一到中午就都收摊,过了1点什么也买不到。
地上的泥土都被冻硬了,车辙脚印,坑坑洼洼。
白母一向是走到市场另一头,比一比哪家的东西更好,走回来时才开始买东西。
白既明一边抢着付钱,一边接过商贩递来的菜。
廖维信顺手拎过来,自己提着。
两个人跟在白母身后,东张西望,时不时聊几句。
眼见回到市场入口,白母看看东西差不多了,准备张罗回家,抬头看见一个穿深红羽绒服的中年妇女迎面走过来,熟稔地笑:
“出来买东西呀?”
白母站住了:
“是呀,你才来?”
“啊,刚吃完饭。”
那个妇女看到白既明,
“你儿子呀?这么大了。”
她笑得很爽朗,丝毫不掩饰看见白既明的惊喜,
“在S城工作哪?还记得我不?”
白既明最讨厌别人问他这种问题,因为基本上,他记不住几个人。
也不说话,只是拘谨而礼貌地微笑。
白母忙对儿子说:
“你张姨,原来住咱家对门,都忘了吧。”
白既明对着那女人点点头,客气地说了声:
“张姨。”
“看这小伙子。”
张姨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眼光里满是称赞,
“越长越漂亮。”
她边说着,边看向廖维信——这个男人的俊朗的外表和沉稳的气度,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哦,他是我儿子同事,说要过来看看海。”
白母介绍得挺自然。
张姨对廖维信点点头,立刻丧失了对他的兴趣,话题仍然围绕白既明:
“做什么工作呢?还是当老师吗?待遇挺好吧?”
“还行。”
白既明沉静地笑,简短地回答,样子就像那时廖维信再次遇到他时一样,温和但疏离。
“有对象没?”
张姨这句话却是问白母,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
白母目光闪了闪:
“没有啊,你给介绍一个呗?”
白既明立刻挺直了身子,抿着嘴,冷下脸。
张姨丝毫没有注意到白既明表情的变化,开始热络地出主意:
“上次和你说过的,我侄女,也在S城工作。”
“是吗?”
白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脸上表现出来的热切让白既明觉得异常刺眼:
“做什么的?长得怎么样?”
“在银行,工作就不用说了,长得也挺好,身高好像有一米七多吧,脾气还挺……”
“我有对象了。”
白既明冷冷插入的寒冰一样的话,瞬间将张姨的语音凝固。
“啊?”
张姨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白既明吸一口气,完全不理会廖维信在身后拉扯他的袖子:
“我说,我有对象了。”
这次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地,眼睛却是紧紧盯着白母。
白母脸一下子白了,隐隐带着怒意。
张姨看看面色冷冽而坚决的白既明,再看看有些气恼而尴尬的白母,勉强笑了笑:
“那个啥,我还得去买菜,以后聊啊。”
落荒而逃。
白母忍不住了,皱眉冲着儿子喊了句:
“你胡说什么呢你!”
“那你胡说什么呢!”
白既明毫不示弱。
廖维信一看情况要糟糕,连忙插言打圆场: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家再说行不?”
“行了吧你。”
白母终究不能对自己儿子怎么样,却把气都出在廖维信身上,
“没你咱家还能好点!”
转身就走。
廖维信怔了半晌,无奈地笑笑,揽过白既明的肩头,吐出口气:
“好了,回去再说。”
白母一回家就进了厨房,白父早见她面色阴沉,又紧接着看见一脸倔强的儿子和略带歉意的廖维信,猜也猜出个八九分。
他轻易不太说话,只想了想,坐到沙发上继续看报纸。
廖维信拉着白既明回到自己暂时住的房间,就算关上门,也能听见厨房里泄愤似的菜刀狠剁在菜板上,咚咚的响声。
白既明坐到床边,垂着头。
廖维信握住他的手,笑:
“怎么,还生你妈妈的气?”
白既明抬起头对上廖维信的眼睛,小声说:
“对不起……”
对不起,我只知道应该勇于去面对一切,却忽视了你的感受。
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所有的伤害和愤怒只会针对你一个人,我只顾着自己,没有想到你的身份有多尴尬,你会有多为难。
廖维信了然地笑笑,将爱人揽在怀里:
“没事没事,早晚得有这么一天。”
不是的不是的,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其实矛盾不会这么激化,其实还可以有更缓和的办法。
是自己迫不及待,才会让事情变得这么糟糕。
白既明懊恼万分,觉得自己又笨又蠢又自私。
廖维信慢慢抚摸小情人的后背,让他放松下来:
“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他亲了亲白既明的头发,
“不过呢,我得走了。”
白既明愕然地坐直身子,看向廖维信。
廖维信微笑:
“你妈妈看不顺眼的,只有我而已。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们其实可以挺愉快的。”
白既明咬住唇,不出声。
廖维信摸着他的脸:
“而且,今天已经二十八,我也得回唐山过三十。如果过年还要留在你家,那太唐突了,你父母会说我不懂事。”
白既明心里纵然百般不情愿,也不能不承认廖维信说得很有道理。
廖维信叹气:
“别的我还不太担心,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和父母吵架,不许顶嘴,不许任性。最重要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无论你要干什么,必须事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绝对不许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主。”
廖维信说得挺严肃,尤其最后一句,反复强调。
白既明开始不吭声,半天才勉强点点头,说:
“嗯。”
廖维信见他答应了,松口气,笑道:
“行了,小坏蛋,别垂头丧气的,一年里就这么几天见不到面而已。当初你拒绝我,不是挺心狠的嘛。”
白既明抬起头来瞪眼睛:
“我说你有完没?还带总提的啊?”
“提一提是怕你忘了,想想你那时候多没良心哪。”
廖维信一脸的痛心疾首。
“行了你快滚吧,看见就烦。”
“哈哈,那你可以少烦几天。”
白既明翻了个白眼。
廖维信止住笑,上前刮一下他的鼻子:
“答应我,一定会乖乖的。”
“嗯。”
廖维信走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出白母瞬间放松的神情。
唉,看样子自己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廖维信自嘲地耸耸肩,笑着向白父白母告辞。
白母将他带来的礼品,烟酒还有那个羊绒披肩,一起放在玄关:
“这些你带走吧,回去给你父母,咱家用不着这些。”
“这是孝敬您二位的,您还是收下吧。”
廖维信语气仍然很温和,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动半分。
“带走吧。”
白母皱着眉坚持,她可不想要这个男人的东西,最后永远再也不用联系。
两个人在门口客客气气地推搪,谁也不肯让步。
“妈!——”白既明受不了,喊了一声,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唇色咬得发白。
白母一回头,看见儿子一脸受伤的神情。
“行了行了。”
发话的是白父,
“孩子的一片心意,咱就收下啊。”
他接过东西,放到一边地上,对廖维信说:
“路上小心点,回去给你父母带好。”
廖维信点点头,说:
“叔,姨,再见。”
也没有再看向白既明,转身出门下楼。
白父长出口气,刚要张口说话,白既明突然扭头跑向屋里,
“怦”地关上房门。
他几步奔到窗边,一下子将窗户敞开。
寒风夹着雪花瞬间扫向他,使得白既明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他顾不上这些,反而扑到窗口,微微探出身子。
过了一会,廖维信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
他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到小区院子里。
然后,站住,回头。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冰冷的空气,交汇在一起。
廖维信指指自己的唇,再一脸严肃地对白既明摇摇手。
白既明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许和父母吵架。
他下意识点点头,看见廖维信满意地一笑,招了一辆出租车。
白既明看着那辆车子越走越远,消失在弯道处。
他慢慢关上窗户,身上被寒风打透了,一片冰冷。
他将额头抵在窗玻璃上,缓缓闭紧眼睛。
想念每一次从梦中惊醒默默地哭泣放肆地想你——南合文斗《陪君醉笑三千场》廖维信的担忧和一再叮嘱,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已使他充分见识了这个别扭的小情人决然的一面。
他做事从来不给自己留退路,一旦认定了就是死心塌地。
他总是从这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没有一点中间状态。
廖维信并不想让白既明和父母起冲突,那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矛盾更加尖锐,而双方两败俱伤。
但他万万没想到,执拗而坚决的白既明,会用另一种方式,对抗父母,尤其是白母的反对。
而这种方式,恰恰是让人最受不了的。
——沉默。
从廖维信离开,白既明没有和父母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儿时的轻微自闭症,像复发的疾病,牢牢地抓住了他。
无论白父白母和他说些什么,回答的是简短的鼻音或不超过三个字的话语。
他不看电视,不听音乐。
在餐桌上,吃饭的时间不会多于5分钟,他也不会在客厅里多停留一步。
白既明只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周围很安静的时候,白父白母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他在频繁打电话聊天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白既明给廖维信打电话,一聊就是数个小时。
白既明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对廖维信会渴望到这种地步。
在电话里说些什么根本不重要,甚至不用说什么,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人一直都在那里,在自己身边;他只是想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呼吸。
倒是廖维信先觉得不妥,他说:
“别这样,既明,别这样。你应该多陪陪你的父母,而不是给我这么频繁的打电话。好了……”
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劝着这个别扭的小情人,
“好了,你一年能在父母身边几天呢?但我们却几乎天天在一起。”
如果廖维信看到白既明现在的状态,他是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白既明不再那么经常地给廖维信打电话,但仍是不出声。
有几次,白父以为儿子睡着了,悄悄推开门,只看见白既明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那种目光,没有任何含义,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白父却窥探不到那个世界的一丝半点。
房子里安静得像荒漠一样。
电视是开着的,各种兴高采烈的拜年声、热热闹闹的新年贺曲声、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能带给三个人丝毫的温暖和喜庆。
这房子仍是荒漠,安静得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内心烦躁不安的衍生,像是慢慢探出头来的毒草,越长越快,越长越快,蜿蜒到房间里每一处角落,甚至扭曲到空气中,压抑使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白母和白父,不止一次尝试着要和白既明好好谈谈。
每次,他们用各种借口,把这个儿子留在客厅里,慢慢地开导。
尤其是白母,她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并没有错。
儿子还是太年轻,他怎么能预见到以后的困难重重?自己有责任,给他选择一条最幸福的路。
他们耐心地劝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现实的压力、世俗的偏见、彼此的差异……所有的理由,感性的或理性的,全部摆出来,详详细细说得透彻。
白既明仍是不说话,垂着头,摆弄手上的手机。
可白父白母看得出来,他还是在听。
他们暗自松口气,轻轻拍拍儿子略显瘦削的肩膀。
白既明缓缓站起来,抬起头,直视父母的眼睛。
脸上的表情并不冷硬,也不倔强,只是淡然。
他说:
“妈,爸。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然后,转身,慢慢走回卧室里去。
过了二十九,就是三十。
按往年惯例,白家三口要到白既明奶奶家去过年。
也是在H市,离白家有大约八站地。
每年这个时候,都让白既明非常难受。
他天生讨厌一切热闹,对中国人这么大张旗鼓、合家欢乐地度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晚上,不是太能理解。
今年尤其闹心。
廖维信去乡下姥姥家过年,电话不能聊太久,早早挂断了。
白既明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恍惚着。
周围的一切,像是正在放映着的、剪接失败色彩繁杂的电影,不停地在眼前晃动。
白父正和叔叔姑父打麻将,每个人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牌桌上烟雾缭绕,淡淡地遮掩住或失望或隐忍兴奋的脸。
白母和另几个媳妇在厨房里忙碌,剁馅擀饺子皮、炸东西时呲呲的滚油声。
二表妹刚上了半年的大学,故作不在意地炫耀在大城市里买来的大衣。
另几个表弟表妹,屋里屋外跑来跑去,或者停下来看看这个一脸淡漠的表哥,心底些微的害怕,更加快速地跑开。
没有人给这个角落里的青年更多的关注,白既明的不爱说话和与人生疏,无论在奶奶家还是姥姥家,都是出了名的。
他甚至不愿意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假装一下微笑或谦和来掩饰自己的冷漠。
电视里正播放中央春节联欢晚会,歌星舞星蹦跶得如火如荼。
所有人都在忙碌,都在欢笑,都在放肆地享受这一年最应该热闹的时刻。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只能使白既明更加深刻而敏锐地感受到自身的孤独和悲哀——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心中代替他;没有一样事物,可以使自己暂时忘记他。
寂寞,毒蛇一样啃噬着白既明的内心。
他闭上眼睛,觉得一种疯狂,一种想要撕毁一切的冲动,充斥着整个胸臆。
压迫得心脏都痛了起来,呼吸都变成困难的事,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白既明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大家各忙各的,谁也没在意。
他一直走到门外。
天上看不见星月,绝对的暗色,却使无边的焰火显得更明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很大,鹅毛一样飘洒下来。
店铺早就关门了。
街上行人很少,就算急匆匆路过几个,也是满脸迫不及待要快点回家的神情。
时不时从巷口传来几声零碎的鞭炮声,然后是孩子们快活地大笑。
白既明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踏在被灯光火光映得发红的雪地上,一直走了八站地。
快到家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鞭炮和烟花,突然一齐爆发,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午夜12点,新的一年开始了。
白既明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下意识地拿起来接听,是廖维信。
“既明,过年好啊!”
廖维信扯着嗓子大喊,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无穷无尽的鞭炮声,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别忘了啊!”
他顿了顿,诧异地问,
“既明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鞭炮声太大啦……”
白既明根本没有说话,他抬起头,在漫天的雪雾中,看到五颜六色绚烂夺目的焰火,绽放在天幕之中。
“维信……”
白既明对着手机轻轻地说,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
“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海哭的声音作者有话要说:啊,事先声明,这章写得很不好,是非常不好。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是中秋节啊,我调动了全身的悲剧细胞,也攒不足哪怕一点点的伤痛情绪。
本来这章是场大戏,却被我搞砸了。
想推翻重写,不过不符合我本性,所以,就这样吧。
任何事物都是不完美的,不是吗?哈哈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张惠妹《听海》廖维信挂断了电话,仍是有些怔忡,微微皱起眉。
“怎么,没联系上么?”
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廖维信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打通了,但是没听见既明说话。可能是鞭炮声太大,也可能是打电话人太多,信号不好。”
廖父坐到他身边。
这个儿子,直到二十九晚上,才赶到家里。
一家三口都在忙着过年,再开车赶往乡下,一直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在对待父母这个问题上,廖维信明显要比白既明成熟很多,他并没有因为父母早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就对他们的态度掉以轻心——别忘了,就算是确立最普通的恋爱关系,父母那一关也是很重要的——廖维信从一开始,就坦白告诉父母,白既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接着是各种照片,电话,陆续登场。
他每次和父母通电话,谈论得最多的就是白既明。
当然,完全说这个小爱人有多好,温和、体贴、可爱、懂事、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
以至于最后廖母调侃他:
“儿子,你不是把天使抓来了吧。”
廖维信装作很感慨的语气:
“妈,你不知道,要让这个天使心甘情愿留下来,可有多难。”
因此,廖家父母对这个白既明,从外貌到品性,都非常熟悉。
甚至是他最爱吃的菜,最爱看的电影,和最讨厌的喧闹嘈杂还有交际应酬。
廖维信知道,白既明个性固执而孤僻,要让他去了解自己的父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有让自己父母充分了解白既明,在日后见面时才会更加融洽而和谐,才不会给那个又敏感又骄傲的人,带来一点点的伤害。
廖父廖母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对那个人十分在意。
他们当然希望早一点见到儿子的另一半,但怕白既明没有准备好,因此没有主动提出来。
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提前一步,跑到白家去了。
对此,廖父很不以为然。
他对儿子说:
“你好像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次做得太唐突了。”
廖维信不肯告诉父亲,是白既明的主意,只说:
“是我考虑不周,有点太着急。”
廖父和儿子开玩笑:
“难道恋爱中的男人,真的智商为零?”
廖维信答道:
“爸你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那现在怎么样?尽在掌握中?”
父亲对儿子的能力还是挺信任的。
“应该这么说吧。我觉得,有些事情,让时间给答案可能更好些。”
廖维信微笑,他是很有把握,只要那个小爱人能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白既明的态度,说不上有没有遵循他对廖维信的承诺。
总之,在应该阖家欢乐,团团圆圆围坐在桌边吃饺子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白既明没有开灯,漆黑的夜空被无数焰火照亮,映得窗边忽明忽暗。
鞭炮声或急剧或零星,响个没完没了。
白既明只感到莫名的寒冷和孤寂,还有无边无际的空虚,他真想立刻就扑到廖维信的怀里去,被他狠狠地搂住……是的,他想念他,非常非常,心都是刺痛的,仿佛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好久,像要从中裂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逐渐安静下来,白既明清晰地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白父白母回来了。
白母完全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打招呼,就自己先回家。
结果吃饭时找不到人,她和白父面对满桌人的询问,尴尬万分。
以往大家谈论白既明时,她是很自豪的。
毕竟既明是白家孙辈老大,而且一路顺遂,就连工作都是自己找的,没花钱没托关系,进了事业单位。
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
几个妯娌在一起聊天,免不了说这说那。
而这次,白母心惊胆战,生怕她们问既明有没有对象。
可这完全不能避免。
她觉得异常心虚,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强自压制而早晚会被人知晓。
那种完全可以预见到的吃惊、鄙夷和嘲笑,简直让白母快要发疯。
可是这个儿子,完全不能体谅父母的难处,这个时候还要添乱。
毫无预兆先走一步,抛下一大家子人不顾。
自己跑回来干什么?还用问吗?除了那个廖维信,他心里还能有谁?那些亲戚虽然不多说什么,但疑惑不已若有所思的眼光,刀子一样割在白母心上,让她如坐针毡。
白母脸色很难看,这几天的强自压抑,终于达到临界点。
她不顾白父的阻拦,几步奔到白既明床边:
“你怎么回事啊?越活还越回去啦!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懂事?!一大家子就差你一个,你要走也先说句话呀。你都二十好几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哪?小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当老师当几年脾气还见大呀?谁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白父看看老婆,再看看儿子,一脸为难,只是叹气。
白既明从白母走到卧室里,就坐了起来,最后干脆站在地上。
他一直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听着母亲的数落。
白母发作一通,心里痛快了点,刚要再说,白既明抬头,开口:
“妈,我想去唐山。”
一句话锤子一样,彻底将白父白母砸了个目瞪口呆。
白母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腾”地怒火冲到头顶,脸都涨红了,指着白既明,手直哆嗦:
“你……你说什么?……”
白既明咬咬牙,索性提高声音:
“我想去唐山,明天就去。”
“你疯啦?啊?你有毛病啊?没有那个廖维信你能死啊?!”
白母彻底被激怒,
“人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到家里去。你犯贱啊你!?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你不恶心哪你?!你还能要点脸不?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哪!——”
“行了!”
白父出声阻住了老婆的口不择言,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
白母闭上嘴,才发现白既明的脸色早就变了,简直毫无血色,双目流露出震惊和悲伤,让白母一看就心底一颤,瞬间就后悔了。
白既明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不知为什么,眼前翻来覆去就是廖维信的影子:
“不要和父母吵架,乖一点……”
他死命地咬住嘴唇,深深吸了口长气,慢慢松开握紧的手。
“爸,我……出去走走……”
他觉得自己动了动嘴,像是说出一句话,但又像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是已经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白既明竭力控制住自己,全身还是不自禁地发抖。
他慢慢走到玄关,穿上鞋子,摘下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白母张嘴要叫他,却终于没有出声。
她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看丈夫,见到的是一张无奈而忧愁的脸。
白既明推开楼门,一路狂奔,甚至来不及扣上外套的拉锁,任风雪瞬间灌入胸前衣服,冷得透彻。
这条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到五分钟,就已经跑到尽头。
黑夜和漫天的雪花,将海天交界的地平线遮掩得严严实实。
海是黑色的,墨一样凝重而深沉,风很大,吹起白色的浪花,
“哗哗”地拍打在礁石上。
白既明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一种愤懑的情绪压制在胸前,正喷薄欲出,整个胸腔仿佛都要被炸裂!他站在冰层上,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狂呼:
“廖维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剩下喉咙深处的哽咽。
泪水不由自主滑落下来,白既明跪倒在冰层上,寒冷、黑暗、孤寂和悲伤,是重重叠叠的网,牢牢捆住他。
无处可逃。
吃苦就算有些事烦恼无助至少我们有一起吃苦的幸福每一次当爱走到绝路往事一幕幕会将我们搂住——:周华健《一起吃苦的幸福》白既明再回到家里,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没有带手机,白父白母联系也无从联系起,只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唉声叹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开门时,看见儿子面红耳赤、一身酒气、衣衫凌乱的模样,还是大吃了一惊。
也不知道白既明怎么能在大年三十晚上,找到开业的酒吧。
从这一家喝到那一家,神智已然不清,一进门就摔倒在地上。
白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上前费劲扶起儿子,嘴里叨咕:
“怎么喝这么多呀,你不要命了你。”
白既明根本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几步奔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吐个没完。
白母瞪向丈夫: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拿杯水来。”
白父也心疼了,一边走一边埋怨:
“还不是怨你呀。”
“那他做错了,我当妈的说两句都不行啦?”
白母有些后悔,但仍是嘴硬。
“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呀,我都听不下去了。”
白父端着水杯,两个人嘀咕来嘀咕去。
手上也不闲着,又拿毛巾给儿子擦脸,又递水给他漱口,最后扶着白既明躺到床上,脱下外套鞋子,安顿好了。
白既明脑子里混混沌沌,觉得自己似乎回了家,可身边人晃来晃去,说的话一句听不清。
胃里钝钝地抽痛,犹如有一把火在里面烧。
他浑身热得难受,好像血管都要爆裂开,嘴里只是发干。
白父喂他喝了点水,没想到引起一阵反胃,全吐了出来。
白母摸摸白既明的身子,热得发烫,额头却满是虚汗。
不禁有些心慌,对白父说:
“不会是酒精中毒吧,要不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
白父心里有数,
“你消停点吧,没见过喝多的人哪?安安稳稳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白既明根本安稳不下来,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低低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脸痛苦难耐的神情,或者将脸埋在枕头里,压抑地啜泣。
白母给他喂了果汁、蜂蜜水、让他含着姜片,可是全都不管用,喝什么吐什么。
弄得二老束手无策,只能将毛巾用热水沾湿了,给他擦擦脸。
这边手忙脚乱折腾一气,那边电话铃却响了。
白母在床边照料白既明,白父去接电话,竟是廖维信。
廖维信每天都和白既明通电话,谁知大年初一打了一天都没人接听,晚上再打还是如此。
他心里打了个突,可又想起来当初白既明突然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又自失地一笑,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说不定白既明正忙着和亲人过年,没时间接听;也有可能外面鞭炮声太大,没听见铃声;更说不定这个稀里糊涂的小坏蛋,根本就是忘了带电话。
没想到,大年初二再打,仍是如此。
廖维信有点担心,按道理,这么长时间,就算白既明不接听,也会打过来才是。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拨打了白家的固定电话。
白父一听是廖维信,就叹了口气。
廖维信先拜个年,然后才问:
“叔,既明在家吗?”
“啊,在。但是喝多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喝多了?!”
廖维信一听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心立刻沉了下去。
白既明不是很喜欢喝酒,平时一滴都不沾。
只有两种情况下,他才会喝,一是应酬必不可免,二就是心情极度恶劣。
但现在是过年,家里人聚在一起,喝点酒也无可厚非。
廖维信心里明知道可能性不太大,还是勉强笑道:
“是和亲戚们喝多了吧,他有时候挺馋酒的。”
“唉,不是。三十晚上,他妈说了他几句,结果出去喝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廖维信耳边“嗡”地一声,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努力稳住心神,问道:
“现在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是吐呗……”
白父还要再说,那边白母扯嗓子喊:
“你啰嗦什么哪?快点给儿子弄点水来!”
“啊,马上马上。”
白父匆忙对廖维信说一句,
“那个,给你父母带好啊,我这边忙着,先挂了。”
也不等廖维信说话,放下电话就去拿杯子。
廖维信“喂”了几声,听见嘟嘟的忙音,只好按断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肯定是白母对白既明说了很难听的话,才会让这个冷静的人崩溃。
廖维信抿着唇,将他在白家的几天,和回唐山后,白既明在电话里的聊天,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似乎没什么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么激烈的程度啊。
廖维信一直认为,白既明和白母的冲突焦点,只是自己而已。
他一走,双方情绪缓和,就算心里有别扭,只要白既明不和父母吵架,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事实,明显事与愿违。
好吧,不管责任在谁,现在难过受伤的是白既明。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是不是又全是高度的?肠胃到底能不能受得了?用不用去医院?廖维信想得头都疼了,紧张、生气、懊恼、烦躁不安。
他真想再打个电话,好好了解一下白既明的情况。
可是,他的身份如此尴尬,如果白母因为他再生既明的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当初白既明突然回家的那种心情又回来了,那是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掌握不了的惶恐;是很怕会失去什么,却不知该怎么挽回的无助。
他只手掩住脸,慢慢做深呼吸。
“冷静。”
他对自己说,
“廖维信,你冷静一点。很多情况,你并不了解,妄自下判断实在太愚蠢了。”
可是,唉,只要一和白既明有关,他也只能愚蠢。
眼睁睁看着时钟过了一个小时,现在再打电话,不算唐突吧?廖维信再也按捺不住,还是按下号码。
这次还是白父接的:
“啊,不怎么样,不太清醒,还是吐。”
“叔,你给他喝点淡盐水,估计能好点。”
“有用吗?他喝水都吐。”
“那别让他吃东西了,先让他睡觉吧。”
“他不睡呀,就是折腾,还哭,没完没了的。唉……”
廖维信一颗心疼得直发颤,半天憋出一句:
“叔你拍拍他,拍拍他好好哄一哄。”
白父刚要接口,那边白母又喊:
“哎呀你快过来,儿子吐血了!”
白父听老婆声都变了,吓得摔上电话奔过去。
廖维信差点蹦起来,也顾不得别的,披上外套就下楼。
廖父廖母正下围棋,见儿子急三火四地跑下来,衣服扣都系错了。
二老对视一眼,廖父喊住他:
“你这是干什么去?”
“不行,我得去S城。”
廖维信一脸的严峻。
廖父一看他的神色,多少明白了点,指指他的衣服:
“要去也不能就这么去呀。”
廖维信一低头,只好解开衣扣。
但他手直发抖,半天解不开一颗。
廖母走上去,帮儿子解开系好,柔声细语地问:
“你先别着急,出了什么事,先和你爸商量一下?”
廖维信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着忙,他竭力沉住气,用简短的话把情形说了一遍。
最后说:
“刚才白叔说既明好像吐血了,我得去看看。”
廖父想了想,慢慢站起来,说:
“你最好冷静一下。依我看,既明的母亲对你没什么好感,她现在心疼儿子,没准会把责任都推在你身上,你去了会不会使矛盾更激化?而且,既明很可能是胃出血,从这里到S城,坐火车最快也得12个小时以上。这么久之后,你赶到那里还有没有用?”
父亲说得都很对,可是廖维信听不进去。
他说:
“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只在这边等着,什么都做不了?爸你不知道,既明那个性子,一条道走到黑,连拐个弯都不会。要是一旦和父母发生冲突,最后受伤的还是他。他会受不了的……”
廖维信眼圈红了,语气有点哽咽。
他扭过头,不愿意在父母面前失态。
廖母没说什么,只是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拉着廖维信到沙发上坐下。
廖父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其实说白了,你只是控制不了的无力感而已。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就算不能改变什么,看着也是好的,对吧?”
廖维信点点头。
“你听我说,儿子。你不懂父母的心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父母,能够心狠到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无助,仍然无动于衷。对既明好的不止你一个,想让他快乐和幸福的,也不止你一个。看到儿子借酒消愁,甚至胃出血,做母亲心里的疼,不会比你少上一点半分。你不去,他们也会把儿子照顾得很好。父母有父母的想法,他们希望看到的,是孩子健康平安,幸福美满。他们用他们的价值观念去要求儿子,这绝对无可厚非。可是,一旦看到他们的要求只会给孩子带来痛苦,那么任何一个父母都会妥协的。维信,你曾说过,有些东西,只能用时间去证明。而幸福就是这样。你要做的,是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你会让既明幸福,而不是现在迫不及待地去添乱。”
“我不是想要去添乱,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既明现在很需要我,我得守着他……”
廖父笑:
“你应该相信他,能自己解决问题。”
“可他性子太执拗,说不定会加剧矛盾。”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他没信心。儿子,别忘了,他也是个男人,而且是极有个性极有主见性格坚定的男人,你是想让这种男人活在你的庇护之下吗?”
“可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实在有点……偏激……”
“依我看,并不至于。”
廖父拍拍儿子的肩膀,
“如果他真和父母发生过什么激烈的冲突,那么他喝醉之后,他妈妈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我想,你一定嘱咐过他吧。”
“是……我告诉他不许和父母吵架。”
“看样子他还是挺听你话的。”
廖父笑,
“好了,担心是避免不了了,但是不要冲动。毫无准备而毫无意义的事情,尽量还是不要去做。如果还预见不了结果,那就更不应该去做。儿子,耐心一点,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对吧?”
他在最后开了个小玩笑,可明显很冷场,廖维信根本没注意到,只勉强点点头,然后说:
“妈,爸。我回屋去了。”
白既明吐的血量并不多,只有一点,估计可能胃出血,也有可能是嗓子破了,没什么大碍。
但这足以使白母内疚自责,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扶着白既明的头,一迭声地问:
“儿子,儿子,你好点没有啊?”
白既明不回答,将头缩在被子里,说什么也不出来。
白父想起廖维信的话,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嘴里哄着:
“好啦好啦,睡觉吧。”
哄了半天,白既明探出头来,仍是闭着眼,嘟囔着:
“维信,维信。”
他只喊这个名字,一声一声的,慢慢低下去,终于睡着了。
白父白母忙叨一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两个人悄悄关上门,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叹气。
“算了。”
白父抽口烟,
“算了,让他去吧,咱也管不了。”
“管?我还敢管吗?”
白母赌着气说了一句。
她抬眼看看外面灰色的天,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白既明浑然不知道昨天是怎样的人仰马翻,他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痛得厉害,抬起手来按了按太阳穴,又觉得手指尖都是麻的。
真是喝得太多了,白既明苦笑了一下,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天,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廖维信。
完了,这次挺糟糕。
白既明有点心虚,犹豫了半天才按下回拨键。
刚响了一声,就接听了,廖维信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样?去医院了吗?”
白既明皱皱眉头,去医院干吗?
“没有啊。”
他说,
“还行,就是有点难受。”
那边明显松了口气,然后是突然拔高的声音:
“白既明!你他妈的还知道难受啊,你喝酒的时候怎么不难受?你除了喝酒还会不会干点别的呀?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吐了一天哪?都吐血了你知道不?你是不是想死啊?不对,不是你想死,你他妈的就是想让我死!!”
廖维信愤怒的咆哮,别说白既明,就连楼下的廖父廖母都听见了。
两个人惊诧地对视一眼,没想到平时稳重谦和的儿子,发作起来,挺……恐怖……白既明大气都没敢出,听着廖维信发飙:
“我告诉过你什么?别和父母吵架,别和父母吵架,你他妈的当我是死人,还是我说话像放屁啊?!”
“那个……”
白既明小声小气地解释,
“我没吵架……我就是喝点酒……”
“哈,那我该表扬你呗?”
廖维信一点不领情,
“哦,不吵架你就给我来个消极对抗啊?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可真能耐啊你,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多着急呀,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呀!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啊?敢情你想怎么地就得怎么地呀?你喝成那样给谁看呢?你威胁谁呢你?那是你父母,才会心疼才会管你。不是的话,管你是谁呀?喝死一个还减轻地球压力呢。你做事怎么都不想想别人感受啊,昨天你爸接电话声儿都变了,你知道不?!”
白既明咬住嘴唇,觉得自己真挺过分。
“我告诉你,你得和父母道歉,听见没有?养你这么大,可不是欠你的!”
“啊。”
白既明低声答应着,
“那我挂了。”
“挂了?白既明!你敢挂我电话?!”
廖维信在另一头都要跳起来了,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来回走动。
“我得去道歉哪。”
白既明有点发懵。
“白既明!还有我哪,还有我哪。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啊,我就不着急啊?我比他们还着急,他们至少还在你身边哪。”
“哦。”
白既明又躺下了,拿着电话听廖维信恐怖的威胁,
“白既明,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你再喝酒,你听见没有?你要再敢喝一滴,我他妈的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
白既明没忍住,
“扑哧”笑了一声。
“你还敢笑?!你他妈的还敢笑!”
廖维信气得跳脚,估计现在白既明要在他眼前,能被他掐死。
“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哪?你以为我不敢啊?你知不知道,昨天听你妈喊你吐血了,我……我死的心都有……”
白既明紧紧咬着嘴唇,听见廖维信的声音低沉下去,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酸楚的感动。
“对不起……”
他说“维信,对不起……”
“唉。”
廖维信叹气,
“你呀,从来不让我省心。再来这么几出,我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他发泄完了,语气也缓和下来,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廖维信,
“现在还难受不?一会吃点东西啊,别吃面条米饭,那些不养胃。吃点面食,胃太难受就去医院做个检查,别硬挺着。”
“嗯。”
“小坏蛋,就知道嗯。”
廖维信笑,
“事情没有那么绝对的,你就不能缓和点?陪父母好好过个年,等回S城了咱们不就在一起了嘛。”
“嗯。”
“行了,去洗把脸,吃点东西,乖一点,不许胡闹。”
“嗯。”
“不许任性,有话好好说。”
“嗯。”
“还有。”
廖维信又严肃起来,
“再次强调啊,不许喝酒,一滴都不行。”
“嗯。”
白母一听到儿子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就开始张罗早饭。
特地做了碗疙瘩汤,用温水和面,软软的,很清淡。
白既明洗漱好了从厕所里出来,有点难为情,坐到桌子旁,嗫嚅了半天。
低着头,轻轻说了句:
“对不起……”
白母动动唇,却终究没说话。
白父递给白既明只汤匙,微笑:
“傻儿子,也是你妈说话太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其实,维信这孩子挺好。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你去吧,到唐山看看。唉,都十多年了,你在那里住过七八年呢,都没啥印象了吧。”
白既明猛地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惊喜,整个人就像被点亮了一样。
他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有点难以置信:
“真的?爸?”
“傻儿子。”
白父摸摸他的头,提高了声音,
“去看看,多照点照片回来啊。自从离开,我还一次没回去过呢。”
“嗯。”
白既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舀了匙疙瘩汤放进嘴里。
白母叹口气,慢慢地说:
“别忘了给人家父母买点东西。要挑好的,别怕花钱——咱可不能让人讲究,说咱不懂礼数。”
“嗯!”
作者有话要说:啊,为了感谢各位亲祝我节日快乐,也让各位亲快乐,所以呢,这章长点写,哈哈,看小廖发飚是不是挺过瘾哪?爱你千百回我要飞越春夏秋冬飞越千山万水守住你给我的美我要天天与你相对夜夜拥你入睡要一生爱你千百回——《梅艳芳》一生爱你千百回廖维信隔着一道栅栏门,目光越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到刚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的白既明。
廖维信走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行李。
不过几天没见,白既明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脸的疲惫。
廖维信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爱人的头发,柔声问:
“怎么,在卧铺上睡不着吗?”
“啊?”
白既明愣了一下,明显有点诧异,
“卧铺?”
廖维信挑高眉毛:
“你别告诉我你买的是硬座票!”
“哦。”
白既明无所谓地耸耸肩,
“坐什么都一样,反正也不太累。”
廖维信看着他眼底发暗,和眼睛里的红血丝,无奈地叹气。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白既明昨天晚上九点多上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火车上坐了十二个小时。
亏他还能说出来,什么都一样。
廖维信心疼得要死,拉着白既明上了早等在一旁的车里。
白既明心里却很兴奋,但看见前面还有开车的司机,就没怎么说话,隔着茶色车窗,望着外面的陌生城市。
“干吗不买卧铺啊?”
廖维信对此事耿耿于怀。
“有卧铺吗?卖票的没说。”
“那你不会问哪!”
廖维信又有大喊的冲动,瞪着白既明,
“真怀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哪。”
白既明转回头,也不说话,只看向廖维信,突然笑了。
廖维信被他笑得有点狼狈,皱着眉头:
“你笑什么?”
“没事。”
白既明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仍是笑,
“没事。”
然后又不说话了,偏过脸仍是看车外。
廖维信刚要开口,却觉得左手一暖,却是被白既明伸过来的右手悄悄握住。
也不知怎么,廖维信几天的焦躁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反手握住他的,身子凑上去,贴近白既明,给他介绍唐山路过的景点。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觉得有一种偷偷的、隐藏起来的情绪,似乎正慢慢酝酿,一点一点地,让心变得柔软。
廖维信把白既明带到一处公寓前,白既明问道:
“你不是说你家住的是别墅吗?”
廖维信翻个白眼:
“你能就这么去见我父母吗?不累呀你。”
白既明舒口气,明显有点如释重负,可是又担心:
“来了又不见他们,会不会很失礼。”
“放心吧。”
廖维信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拉着他上楼,
“我没告诉他们你今天来。”
白既明这才放松下来,随着廖维信进了屋。
廖维信把行李放在一旁地上,白既明关好门。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客厅里,对视着。
廖维信轻叹一声,慢慢张开手臂。
白既明走上前,扑到他怀里。
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地响在耳边;紧紧贴着的前胸,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廖维信亲了亲白既明的额头,轻声说:
“累了吧?”
白既明点点头。
廖维信扶起他,说道:
“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两个人在S城住在一起的时候,白既明不大喜欢用浴缸。
他觉得太费水,而且费事。
他更喜欢淋浴,冲一冲就好了。
不过今天,廖维信想到他会很疲惫,泡个澡会更舒服。
廖维信把水跳得稍微热了一点,浴缸是冲浪按摩式的,再加点泡泡浴盐。
他正坐在浴缸旁边试水温,白既明慢慢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
“快点脱衣服吧,洗个澡好睡觉。”
廖维信轻轻拍拍白既明环在他胸前的手。
“你给我脱。”
白既明的声音有点赖赖的。
小坏蛋,这算撒娇?廖维信拉过白既明,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给他一件件脱去衣服。
这些早就是熟悉的,倒也不费事。
然后扶着他进到浴缸里,缓缓坐下。
自己也脱光了,进去给白既明洗澡。
白既明一直窝在廖维信怀里,乖乖的任他摆弄,垂着眼睛玩手里的泡泡。
廖维信看他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多说话,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给他洗完头发,问了句:
“想我没?”
白既明点点头,头靠在廖维信肩膀上。
廖维信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问:
“怎么了?不高兴?”
白既明又摇摇头,可还是不说话。
廖维信不再问了,只搂着他。
过了好半天,白既明才说了句:
“我妈骂我。”
看,还是有事。
廖维信亲亲他的头顶:
“她说什么了?”
“她骂我犯贱,还骂我不要脸。”
白既明身子有点发僵。
廖维信暗自叹口气,这话可真够难听的。
尤其白既明从小就乖巧温顺,从来不惹是生非,别说挨打挨骂,就是重话,也没听过几句。
他自尊心极强,根本听不了这种话,难怪要跑出去喝闷酒。
可是,那是他妈妈,自己难道要火上浇油吗?
“行了。”
廖维信轻笑,扶起白既明,
“我说你心眼还能不能再大点啊?气话你也放在心上啊?谁生气了都胡说八道,过后算了就算了,你还能记一辈子?那是你妈,说你两句怎么的?还不行啊?”
“可是……”
白既明心里还是不痛快。
“哎,差不多得了啊,你怎么这么别扭啊,当初你还骂我呢,我找谁去呀?”
“我什么时候骂你啦?你别乱说话啊。”
白既明开始瞪眼睛。
“哎哎哎,过后还不承认哪?就是刚开始那会儿。”
“刚开始哪会儿啊?”
“就是我辛辛苦苦给你送早餐,竟吃闭门羹那会儿。”
“啊,我说什么啦?我骂你什么啦?”
“你告诉我不用白费心思,你永远不和我在一起。还有啊,用不着我关心,自己活得挺好。你还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我。”
“啊?不是吧……”
白既明拧眉蹙眼的,有点心虚,
“我……说过吗?”
廖维信看着他,很笃定地点点头。
“哦。”
白既明垂下眼睛,抿着嘴。
廖维信笑,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
“好啦,你嘴毒的时候,能气死我。你看我,都不记仇。”
“你这还叫不记仇啊?”
白既明哭笑不得,
“你连原话都重复出来了。”
廖维信狡狯地睒睒眼:
“没办法,打是亲骂是爱,我就只当你爱我了。白既明爱我当然要记着。”
“呸,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狗才爱你。”
“你看,你看。”
廖维信立刻抓住话柄,
“你也说我不要脸了。哎呀,我受伤的心灵啊,哎呀,我脆弱的神经啊——”他仰天长啸,没防备白既明一把按在他分身上,
“哇”地大叫“白既明!你谋杀亲夫!”
两个人胡闹来胡闹去,廖维信看白既明眼皮直打架,知道他太累。
帮他冲洗好身子,擦干了扶上床。
厚重的窗帘一拉上,卧室里顿时暗了下来。
白既明光着身子窝在暖暖的被子里,舒舒服服打了个呵欠,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廖维信悄悄退出卧室,关好门,在厅里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过去:
“你好,叔,我是廖维信——啊,是,到了,刚到,挺顺利的——他刚到家,去洗澡了,怕您担心,让我先打个电话——是,我知道,我会照顾他的——再见,叔,注意身体啊。”
廖维信挂上电话,舒口气,又轻轻推开门,回到床边。
白既明睡得正香。
自从和廖维信分开,他就没一天晚上好好睡觉的,还在外面闲逛了两天,又吐得折腾了一天。
直到现在,在这个爱人的身边,他才睡得安安稳稳。
廖维信凑上前,见白既明低着头枕在枕头边上,嘴微微撅着,眉头舒展,安静而柔和。
廖维信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轻笑一声:
“这个任性的小坏蛋。”
都是爱只要跟着你就很放心二十四小时都不腻只要想到你就很开心哼我最爱的melody——梁静茹《满满的都是爱》白既明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廖维信出去办点事回来,快下午两点了,还没醒过来。
廖维信怕他把胃饿坏了,叫了份皮蛋瘦肉粥,特地嘱咐做得软烂一些,哄着劝着算是让白既明稍微清醒了会,一口一口喂下大半碗,又扶他去了趟洗手间,躺到床上继续睡。
晚上醒了,仍是不太精神,趴在廖维信后背耍赖。
吃了点东西,说几句话,九点没到又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白既明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透过窗帘缝隙中露出的光,可以看出外面已然有些亮天,估计也就七八点钟。
他一转头,看见廖维信舒展着身子睡在一旁。
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脸来。
白既明侧身躺好,面对着廖维信。
看着他微微偏着头,睡得像个孩子似的。
白既明微微一笑,不由自主伸出手,一只手指沿着廖维信饱满的额头滑下,然后是眉毛、鼻子。
白既明舔舔唇,凑到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种温暖的触感,让他忽然觉得身边这个人是如此真实。
那么多天的孤寂与落寞,还有无尽的想念,像是积落在心底的尘埃,被一阵和煦的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白既明一只手臂弯曲,支着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廖维信唇上点了点,脸上是满足的微笑。
手指慢慢下滑,在他喉结上划了几个圈,然后顺势,慢慢的,慢慢的,伸到被子里。
廖维信一把按住那个调皮的手指,睁开眼睛对白既明哼哼:
“睡醒了是不?有劲了是不?撩闲是不?”
白既明没说话,眯着眼睛,抬起头来,吻住廖维信的嘴。
这是一个漫长而深切的吻,不用语言,所有的思念、担忧、欣慰、快乐,都融化在这一吻中。
两个人分开,彼此凝视,都看见对方眼里氤氲的情欲。
廖维信的嘴唇贴到白既明的耳朵旁,一边舔舐他的耳廓,一边悄声问:
“想我不。”
耳朵的麻痒,让白既明一阵瑟缩,身子反倒向上贴得更近。
“嗯。”
他轻轻的回答,声音软绵绵的,不像是回答,反倒像是调情。
廖维信低沉地笑,呢喃着:
“小坏蛋,小坏蛋……”
让白既明转过身去,俯趴在床上。
他说:
“不许乱动,乖乖的。”
然后,含住白既明的耳唇。
白既明双臂弯曲,放在头的两侧。
他闭着眼睛,感觉到廖维信湿润而柔软的唇,轻轻碰触在自己的脖颈处。
廖维信慢慢抚摸着他的身体,却伸出舌尖,沿着白既明的脊椎舔舐。
那里是白既明最敏感的地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身子微微躬起来。
廖维信乘机将手探到他的身下,捏住他双乳乳尖,一点一点地挑弄。
白既明一阵惊喘,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背后那一点温暖,沿着脊椎向下向下,直到臀缝中的蜜穴处,然后是一圈一圈的翻来覆去地舔舐。
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叫嚣着侵蚀白既明仅存的一点理智。
他急切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更多的爱抚。
廖维信充分感受到了身下人的渴望,分开臀瓣,将自己早已昂起的欲望慢慢地顶了进去。
这种熟悉的,久违的契合,让两个人不约而同轻呼了一声。
廖维信舔吮着白既明的耳廓,含糊不清地呢喃:
“既明……既明……我爱你……”
白既明从无边无际的近乎眩晕的快感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面朝上仍被廖维信压着,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头上,直喘粗气。
白既明没有说话,缓缓抚摸廖维信的黑发。
廖维信支起身子,手指点了点白既明的鼻尖,笑:
“主动勾引,挺热情啊。”
白既明皱眉:
“你快下去,压死我了。”
“哎呀!”
廖维信睁大眼睛,尾音挑得超高,
“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哪,刚才用我的时候怎么不让我下去?哼,早知道就该让你欲求不满,郁闷死你。”
“这才不叫翻脸不认人,这叫卸磨杀驴。”
白既明笑嘻嘻地。
廖维信翻个白眼,一松手,身子重重压在白既明身上。
白既明“哎呦”闷哼一声,怒道:
“你真要压死我啊。”
廖维信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行,挺好,还是这上面舒服。”
白既明撅着嘴,不出声了。
廖维信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笑道:
“怎么不说话了?等你杀驴呢。”
白既明小声哼哼:
“被压死了……”
廖维信恍然:
“这样啊。”
伸出手指在白既明身上东戳戳西捏捏,白既明忍住没吭声。
廖维信一脸疑惑状:
“这死猪多钱一斤哪?够瘦的,压着都硌的荒,早知道多喂点食好了,也不能光睡觉不吃饭哪,摸起来一点手感都没有——嗯,下面还行,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硬起来……”
白既明不等他说完,一脚把廖维信踹了下去。
等两个人总算想起正事,开始洗漱穿衣服,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廖维信拉着白既明到停车场取车,要去正式见廖维信的父母。
白既明忙着系安全带,却见廖维信把手机递了过来:
“给你父母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惦记。”
“惦记什么呀,又不是小孩儿,用不着吧。”
白既明皱眉。
“要你打你就打,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
廖维信才不惯他毛病,噼里啪啦按下电话号码,
“昨天我都给你爸打一个了,要是由着你性子,什么都够呛。——你好,啊,叔吧,我是维信。既明在我旁边呢,您等一下啊……”
递给白既明,自己启动车子。
白既明接过电话,低声应了几句,无非是“到人家里别任性,有点眼色,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之类。
好不容易听爸爸啰嗦完了,关上手机扔到一边。
廖维信见他听完电话,就开始叮嘱:
“以后啊,每周打一个电话,父亲节母亲节都得过。每个月月初寄补品,每年联系医院做一下全身检查。你这当儿子的得有点当儿子的样子,听见没有。”
白既明乖乖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
“对了,先别去你家,我还没给你父母买东西呢。”
他就算再不喜欢交际应酬,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空手去实在是不对。
廖维信笑: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透了。我早买完啦,烟和酒都在后面,一会你拎进去,不过就是份心意,我父母不挑你的。”
白既明放下心,笑着摸摸廖维信的头发:
“嗯,还是老公有本事。”
“滚你的。”
廖维信一点不领情,
“你摸狗呢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各位亲啊,我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咳咳,不爱写了~~~~~~~~~~矛盾基本完事,情节基本搞定,嗯~~~~~~要不咱结束吧~~~~~~大番外:花好月圆夜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奥运会总算是完事了,说句夸张的,估计全中国人民都舒了口气。
可是,最感到轻松的,还是工作人员。
那是一种全然的解脱,甚至在最后一班班车离开奥体中心时,大家唯一的反应,就是以后可千万别再来了。
一个人一边摸出手机一边说:
“哎,各位,那条短信你们看没。”
然后煞有介事地念了起来,说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在看了北京开幕式之后,激动万分,拉着主席的手,就说,中国人民拼死拼活办奥运,太感人了,我宣布,下届奥运会还在中国举行。
车上一片静默,突然一起高喊:
“罗格,我X你妈!”
接着一阵狂笑。
白既明下车时,似乎还能听得到大家放肆的笑声。
唉,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从奥运会开始,所有的人都是板着脸,表情木然,说话总是有火药味,估计都快给逼疯了。
正是半夜,街上车很少,青年大街上仍然灯火通明,映着凯瑞大酒店尖塔一样的金色的屋顶。
白既明摘下脖子上的胸卡——那是进入奥体中心的唯一凭证——随手要扔到垃圾箱里,忽然想起上面有自己的照片,只好收回来,放进肩包,只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用到它。
他慢吞吞地穿过地下通道,沿着凯瑞大酒店的后门,进了停车场。
廖维信正在车里等着,看见白既明,开始启动车子。
白既明将肩包扔到后座,自己躺在座椅上,累得一句话不想多说。
廖维信笑道:
“累了吧?”
“嗯。”
“那你睡会儿。”
他将空调调高一点,帮白既明系好安全带,又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开车回家。
第三天,廖维信以凯瑞酒店的名义,约唐林处长和一众接待部成员,在凯瑞酒店聚餐。
那天晚上,大家吃得很开心。
一是奥运会平安度过,二是接待部都是体校老师,原来就在一个单位,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根本用不着客套。
除了我们早已认识的罗娜、赵鹤男、周杨,又新添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张城、单田风、佟彬和冯磊,当然,还有白既明。
杜子成坐陪。
一直闹到晚上9点,唐林处长有事,先走了,又剩下他们几个。
廖维信笑着说:
“吃好了吗?我给大家安排了点节目,不过得在外面住一宿。”
几个人眼睛都亮了,尤其是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说:
“廖哥请客再不去,多不给面子呀。”
“就是就是,谁也不许缺席。”
周扬回头找白既明,指指他:
“尤其是你,不许说不去,太影响情绪!”
白既明躲在一边,微笑:
“去,我也没说不去呀。”
杜子成没喝酒,开着宝马,在前面带路。
廖维信才不愿意和白既明分开,借口陪大家聊天,上了后面的中巴车。
白既明手插兜,不声不响地等着,直到女士们都上了车,才慢吞吞地走到后座上坐下。
聊了会天就觉得没意思,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非要玩数蛤蟆的,什么一只蛤蟆四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两只蛤蟆八条腿,四只眼睛两张嘴,依次数下去。
谁数错了就拉开车窗对外大喊一声:
“我是大笨蛋!”
廖维信听到这里,忽然想起白既明在H市,对着大海喊话的场景,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白既明也在看他,冲他睒睒眼,做个小鬼脸。
大家正兴奋着,谁也没在意他们俩的眉来眼去。
排好顺序,就开始说起来。
都是刚喝完酒,神智混沌,又心情极好,嘴都挺不利索。
这蛤蟆数了两圈,连四只都数不到,三只就蒙了,七只眼睛都数出来了,彼此哈哈大笑。
数到第五圈,连廖维信都被迫拉开车窗喊了两声:
“我是大笨蛋!”
没胆子看对面车上望过来的眼神,慌忙拉上窗户。
大家笑得肚子痛,算来算去,谁都有错误的时候。
没成想罗娜一指白既明:
“他!还有他呢,他到现在,一句大笨蛋都没喊过!”
白既明只手握拳,掩口微笑:
“我没错过,我喊什么啊?”
这下犯了众怒,非要他说错不可,收起嘻嘻哈哈的心思,数双眼睛一起看向白既明,赵鹤男大喊一句:
“咱从头来。”
结果呢,一塌糊涂。
白既明心理素质极好,无论别人怎么样,就是记着自己的。
不急不缓,就算说到15只蛤蟆,仍然眼睛腿嘴说得清清楚楚。
大家哎呦几声,尽皆败下阵来,周扬气得冲他喊:
“你就不能不这么冷静啊?哼,一点意思也没有。”
白既明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廖维信忙着解围,拿出几副扑克来,说:
“要不咱们玩火箭吧,他教数学的,算数咱们哪能比过他?”
“对对对,这次玩死他!”
赵鹤男挤眉弄眼的,大家又是一阵笑。
白既明摆手:
“我可不玩,玩不好你们又得骂我。”
“不骂你不骂你。”
罗娜开始引诱,
“你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这次不许临阵退缩。”
“可我不太会。”
白既明有点犹豫。
廖维信宽慰他:
“就是凑个手,不过是玩而已。”
抽出三张红的三张黑的,一配对,廖维信白既明和赵鹤男是一伙,罗娜周扬和张城是一伙,剩下的单甜甜、佟彬和冯磊在一旁看着。
彼此换了座位,两伙穿插着坐好。
几张牌出来,大家就看出白既明果然不太会打,也不怎么出牌,都在手里握着,偶尔出几张小的。
急得廖维信和赵鹤男直嚷嚷:
“你怎么不管哪。”
“这都管不上啊?”
到了最后,六个人里五个报片的(报片,就是当自己手里剩下的纸牌数低于或等于三张时要声明一下,但可以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究竟剩几张),就白既明手里握着一把。
赵鹤男哀号一声:
“这下惨了。”
却见白既明不慌不忙,伸手抽出六张:
“456789一条龙。”
然后又是几张:
“5678910一条龙。”
这些牌都太小了,只要有三个一样的轰就能给砸死,但是,大家不是剩两张就是剩一张,谁能管得起?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既明摆出最后一套:
“三个8,俩王,没了。”
就这牌也能当皇上?对方这个吐血呀,气得差点撞墙,总算想起来还有俩人呢,只要三个人里抓住一个就行。
俩王谁也管不起,廖维信捡了个便宜,可以先出。
不过他有点犹豫,手里两张牌,一张是大王,一张是J。
先出大王,谁也管不上,自己当然可以先出去,可是还有赵鹤男呢,输了一个人都不算赢。
但要是先出J,旁边对方的周扬就剩一张了,谁知道剩的是什么?管上怎么办?他正想着,白既明凑过来,一把抽出那张J,就要扔出去。
廖维信忙拉住他:
“不行,万一周扬的比这个大怎么办?咱该出不去了。”
白既明一笑:
“没事,听我的。”
一边扔牌一边小声对廖维信说:
“周扬剩的是10,肯定没错。”
话还没说完,周扬已经懊恼地叹息了。
赵鹤男仅剩的一张Q正好砸在J上,开心得大叫。
周扬气得直哼哼:
“白既明,你记牌!”
白既明笑:
“对不起啊,职业病职业病,不由自主。”
几个人咬牙切齿指天划地,说什么也不和白既明玩扑克了。
正嚷嚷着,忽然觉得外面骤然黑了下来。
往外一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居然连个路灯都没有,漆黑一片。
两边高高大大的,似乎是大树,再往远一片一片的庄稼,看不见人影。
凉风吹进来,都有点寒意,罗娜问道:
“廖哥,这是要往哪儿去呀?不会是要把我们给卖了吧。”
单田风哎呀一声,说:
“我知道了,这是去大连的方向,廖哥是要带我们去‘发现王国’。”
廖维信神神秘秘地笑着摇头,心道:
“既明有恐高症,我要是带你们去‘发现王国’坐摩天轮过山车,那才真叫找骂。”
大家不约而同睁大眼睛向外看,仿佛要自己找答案似的。
猛然眼前一亮,现出好大一片果园,园子里灯火通明的,影影绰绰看见里面伫立着两栋二层别墅,和一排二层小楼房。
廖维信一下车就给大家做介绍:
“这是我朋友开的,没多久。在这里什么都能玩到,那排房子里有麻将室、健身房、KTV包房、洗浴按摩室,都是最先进的设备,想玩什么随意。左边是一大片果园,右边是蔬菜园,后面还有鱼塘,这里吃的水果蔬菜和鱼,都是自产自销。咱们今天晚上就住那栋别墅里,液晶电视冰箱空调,应该挺舒适。明天大家自己去园子里摘果子和蔬菜,或者钓鱼,绝对绿色,全部免费。”
众人齐声欢呼大笑,赵鹤男喊道:
“这不就是世外桃源吗?”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里面可不小,有山有水的。
到处都是竹架子,缠满各种植物,就算是白天,估计阳光也轻易射不进来。
满眼的绿色,夹杂着桔黄的南瓜、绿色的葫芦、红色的西红柿、紫色的葡萄,还有猕猴桃、生菜、豇豆、黄瓜等等等等。
就连墙上,都挖满小洞,种着无土栽培的草莓。
当中一大片空地,周围摆了一圈桌子,上面透明的玻璃器皿里,盛满了各种水果、蔬菜。
西瓜是无籽的,葡萄有巨峰也有玫瑰香,玉米有黄色的也有黑色的……廖维信看着大家惊喜的模样,笑道:
“这就是院子里的产品了,都是刚摘的,洗好了,大家尝尝鲜。”
几个人当然不用客气,洗了手,开始水果大宴,反正不是正餐,不会怕胖。
周扬眼珠一转,又开始出主意:
“咱们光吃也没意思呀,玩点什么吧。”
“要不,让服务员把这些东西拿KTV包房去,你们唱歌?”
廖维信说。
“没意思没意思,在城里就唱歌,出来还唱,咱们玩点不一样的。”
周扬四周一扫,见众人都眼睁睁瞅着自己,心里得意,扬头说道:
“这空地这么大,咱们玩‘老鹰捉小鸡’吧。”
一片呻吟声,罗娜撇嘴:
“我还‘红灯绿灯停’呢,你以为这里是幼儿园哪?”
“幼儿园怎么啦?咱们回味一下小时候不行啊?咱也曾青春年少过。”
周扬一脸怀念状,
“想当年哪……”
“行了,打住。”
佟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要玩行,别回忆,受不了这个。”
“切,代沟,小屁孩知道什么。”
“哎,禁止人身攻击啊。别说,玩点小时候的玩意倒真挺有意思,我小时候最喜欢玩‘嘎拉哈’。”
“跳皮筋,我能跳到头顶。”
“可是没皮筋哪。”
“那……丢手绢?”
一片嘘声。
“骑马干仗。”
“谁玩这个,女孩子得玩斯文的。”
“过家家。”
“……行,你当我儿子。”
“说好了不许人身攻击。”
“我那是抬举他。”
“别打岔,——藏猫猫吧。”
“你可得了吧,躲到菜地里你能找到啊?大半夜的,别掉粪坑里去。”
“跳房子。”
“靠,你学跳远的,一蹦能二里,那得画多大个房子啊。”
“打雪仗。”
……“你能有点正经的不?”
“他人就不正经。”
“哎哎哎,说好不人身攻击的啊。”
“我那是表扬他。”
廖维信、白既明在一旁微笑不出声,赵鹤男比他们都大,轻易也不说话,杜子成不管那事儿,也帮着出主意。
最后还是赵鹤男发话了:
“行了啊,一会天都亮了,我决定,咱们玩‘摸瞎乎’。”
居然一片赞同声。
一会就商量好了规则,将椅子都搬出来,围成个圈,所有人都在圈子里,出圈就算犯规。
一个人蒙上眼睛站在中间摸,其余的四下逃跑。
十个数之后一说“停”就必须站好,等中间那人来摸。
不仅要摸中人,还得猜出来是谁。
躲的人,只许扭动挣扎身体,脚不许离地,不许换地方。
石头剪子布,弄了半天,冯磊输了,用布蒙上眼睛,站在中间。
大家一边数十个数,一边乱跑,数完了立刻停住,静下来等着冯磊。
冯磊很聪明,知道别人身子可以随意躲,居然趴下来摸地面。
因为脚是不能离地的,只要顺着一个方向,肯定能捉到一个人。
结果,他摸到的是罗娜。
罗娜捂着头蹲下缩成一团不敢出声,其他人憋着笑,也不说话。
冯磊沿着腿往上摸,一下子摸到罗娜的长头发。
冯磊极腼腆,立刻明白这是个女的,不敢再摸,连声说:
“这个放弃这个放弃。”
转身去摸别人。
这下大伙儿全傻了,可又不能说不行,只好让他再摸一个。
罗娜旁边的就是佟彬,冯磊一摸他的寸头,乐了,又抓又捏,痛得佟彬大叫:
“行了行了,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啊?再摸我能去层皮!”
众人一片笑声。
赵鹤男板着脸说:
“以后这样不行啊,不许放弃,该摸谁就摸谁;不许投降,让人摸摸能死啊?一律算犯规。还有啊,谁输了谁喝杯酒。”
这一下算是放开了,谁也不肯去喝酒。
躲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趴地上了,扭来扭去地挣扎,生怕让人摸出来;摸的人也不肯轻易放弃,摸得那叫一个细致,连手腕上的表,脚下的鞋带都不放过。
大家嘻嘻哈哈,越玩越疯。
啤酒启开一瓶又一瓶,喝得人头晕晕的,更是肆无忌惮。
这一次是周杨,在地上摸来摸去居然摸到了廖维信,而且一摸鞋子,立刻喊了出来:
“是廖哥!”
廖维信大笑:
“你这也太快了,是不是偷看啦。”
“才没有。”
周扬一把拉下蒙眼睛的布,
“你的鞋呀。咱们都穿的是运动鞋,就你穿的是休闲鞋。”
“完了。”
廖维信笑:
“我应该先去换鞋。”
“快点快点,廖哥蒙眼睛。”
廖维信喝了杯啤酒,把眼睛蒙上了,开始数数。
周围几个人一顿乱跑,有的甚至直接站到椅子上。
周围的服务员都跑出来,在竹架子外看热闹,唧唧咯咯地偷笑。
廖维信数完了,半蹲下来沿着一个方向摸。
没成想脚底下被椅子腿绊到了,一下子扑到一个人身上。
他慌忙支起胳膊刚要起来,猛然觉得这个人极熟悉,——是白既明!白既明没想到自己竟被廖维信按住了,躺在地上半缩着身子,手臂蒙着脸不敢出声。
廖维信故意“哎呀”一声,嘴里嘀咕:
“这是谁呀。”
他整个人压在白既明身上,两个人的姿势别提多暧昧了。
可是刚才都是这么摸的,谁也没在意。
廖维信装作半天没认出来,一只手摸到白既明胸前。
这时正是刚入秋,天气还热得很,白既明身上那件半袖衬衫,还是廖维信给他穿上的。
廖维信一点不客气,一边装模作样叨咕着,一边摸到白既明左乳上,一捏乳头。
白既明被刺激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紧紧咬住唇,才吞下那一声呻吟。
气急了,一把掐住廖维信的上臂内侧。
廖维信一想他要挣扎又不敢挣扎的模样,心里好笑,手却往下滑到白既明腰上,使劲捏了两把。
那都是白既明极敏感的地方,浑身血液腾地燃了起来,也顾不得别的了,刚要把廖维信推开,那人却自己站起来了,大声喊:
“是佟彬!”
扯下蒙眼睛的布。
“哈哈,错啦错啦。”
“廖哥你可真笨,摸这么半天都没摸出来。”
“你看把咱小白给憋的,脸都红了。”
白既明何止脸红了,眼睛也水汪汪的,嘴唇咬得快滴血了。
看着廖维信暗自得意的眼神,又是尴尬又是懊恼,恨得牙痒痒,却不能明说,半天憋出一句来:
“他咯吱我。”
“哎哎,廖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啊,还带这样的呀。”
“就是就是,摸瞎乎摸瞎乎,差不多行了啊,还能哪儿痒往哪儿摸啊,他怕痒喊出来也不能算你的。”
“是是是。”
廖维信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举手做投降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情不自禁。”
他话里有话,谁也没听出来,倒是白既明,脸更红了。
杜子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肚子里闷笑。
大家玩了半夜,都累了,嚷嚷着回屋睡觉。
廖维信递给杜子成个眼色,杜子成忙说自己还有事,先开车回家了。
剩下的人一起到别墅里,两个人一间房,自己找伴儿。
白既明一向和别人不远也不近,四个男人刚好住两间,所以谁也没来找他。
廖维信更不用说了,玩是玩,要住在一间房里,毕竟还有些不自在。
如此一来,剩下的白既明和廖维信住在一个房间里,是自然而然。
众人安排好了,各自回房歇息。
白既明慢吞吞地跟在廖维信身后,走到房间里。
廖维信一关上门,就把他按床上了,闭着眼睛说:
“摸一摸摸一摸,看看这个小坏蛋是谁。”
白既明扁着嘴不出声,廖维信笑道:
“刚才你那样,可真诱人。”
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
“我哪样啊?你蒙着眼睛,能看见什么?”
“不用看,想也想得出来。”
白既明不屑地撇撇嘴。
廖维信呵呵一笑,拉起他,
“走,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这个房间有两个门,另一个直接通到外面。
二人偷偷下了楼梯,穿过果树园子,来到另一个别墅前。
这边和那边不同,都是观赏乔木,似乎是移植过来的,一棵枣树一棵梨树,还有棵似乎是樱桃树,还有葡萄架子和猕猴桃架子。
架子底下放了张双人摇椅,又宽又大,简直像床一样。
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和一层细麻凉席,居然还有条毯子。
廖维信拉着白既明,躺到摇椅上:
“怎么样?舒服吗?”
“嗯,还行,挺软,就是小了点。”
“这样才抱得更紧。”
廖维信将白既明搂在怀里,扯过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摇椅一荡一荡的,使两个人看的星星和月亮,也是晃来晃去。
“喜欢么?”
廖维信亲亲爱人的额头,
“我弄的。”
白既明诧异地看看廖维信,他可不会简简单单认为,廖维信指的是这张摇椅:
“不是你朋友的吗?”
“和他们就这么说呗。”
廖维信望着天,
“这里空气多好,看星星也亮多了。等咱们老了,就住在这儿。到时候,这些树更粗,园子更大,咱们就在这里养老。种种地,养养花,弄点鸡呀鸭呀的也行。有朋友来了,就去那个别墅玩,什么都不缺。你想热闹热闹,就过去和我们一起;想清静清静,就自己在这边,我过来也方便。”
白既明没出声,往廖维信怀里缩了缩。
廖维信偏头看他:
“怎么,不喜欢?”
“怎么想起来弄这个?”
“不是你说的吗?喜欢这样的生活。”
廖维信笑,点点他的鼻尖。
“我那就是随口说说。”
白既明垂下眼睛,摆弄廖维信的衬衫领子。
“那完了。”
廖维信跨下脸,装成很懊恼的样子,
“拍马屁拍马腿上了。”
“滚!你才是马呢。不对,你是驴。来,叫一声我听听。”
“正好,驴配马,生个骡子。”
廖维信将手按在白既明小腹上,
“你是不是有了?”
“廖维信,你去死!”
白既明哭笑不得。
廖维信笑了笑,说:
“等你到三十岁,咱们收养几个孩子,大的小的,就热闹多了。”
“那就现在收养呗,干吗等我三十岁。”
“你现在就是个孩子,收养几个还不得打起来呀,我还得拉架。”
“廖维信你有没有正经的。”
廖维信翻身压住他:
“有啊,怕你不配合。”
白既明瞪他:
“你不会是……要在这里吧……”
廖维信看他紧张的模样,笑:
“怎么会,你喊的声音太大,我怕他们以为是闹鬼。”
白既明放下心,伸手勾住廖维信的脖子,眉梢一挑,声音低缓下来:
“你可以……把我嘴堵上……”
廖维信眼睛眯了起来,低头轻啄他的唇,一边问:
“用什么?舌头?”
白既明轻笑:
“随便。比如……”
他不再说下去,廖维信却觉得他一只手伸到自己腰际,拉住内裤往上提了提。
他妈的,这个小坏蛋。
廖维信周身血液瞬间涌到头顶上,咬着牙说:
“就该把你绑起来干个三天三夜。”
白既明一点也不怕,舔舔嘴唇笑:
“求之不得。”
小番外治病记生病的不是白既明,也不是廖维信,而是白父。
过完年,回到S城,廖维信立刻联系H市地区最好的医院,花了几千元钱弄来两张全身健康体检卡,给白父白母寄过去。
这种卡是实名制,而且钱都花完了,还有时间期限,使得白母拒绝都无从拒绝起。
一来,两人年纪大了,确实应该彻底检查一下;二来,就算心里再不乐意,毕竟是人家一片心,再说,眼瞅着几千元钱白花,放在那里当摆设?一番检查做下来,白母只有血压有点高,还血粘,不过都是老毛病了,别的没什么问题。
反倒是白父,在直肠里发现个肿瘤。
医生建议立刻住院动手术,打开腹腔,切除肿瘤。
这势必得大伤元气,而且肿瘤万一是恶性的?……白母没办法,只好给儿子打电话。
治病的过程,咱就不细说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廖维信安排的。
他让白母白父来H市,住在自己和白既明的家里,再联系医大二院的肛肠科主任,一切检查都开的绿灯,甚至聘请几位专家会诊。
最后制定出一个操作简单而损伤极小的方案,肿瘤在直肠,接近肛门,那就不用开腹腔,直接从肛门动手术,切除肿瘤就可以了。
不过问题随之而来,这种手术,麻醉是一大关键。
因为患者是俯趴在手术台上,极容易窒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没有哪位麻醉师愿意承担这种责任,若是普通患者,完全可以建议从正面开腹腔,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患者遭点罪。
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廖维信,几乎是主刀医生被定下来的同时,麻醉师也就定下来了,完全按照既定方案走,而且尽量将手术往前安排。
手术半个小时就做完了,白父也出现短暂的窒息情况,不过很快得到缓解。
病理分析也很快出来,肿瘤尖端已经出现癌变。
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这种病,总是要到晚期,才会让人察觉。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面对现实,我们不得不承认,金钱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的确是很有用的。
廖维信不用医院开口,先打了二十万到帐户,手术一做完,立刻又打了十万,多退少补。
住的是高级病房,洗手间、电视、空调、陪护人员的床铺,一应俱全;用的是最好的药物,白父的医疗保险卡,根本没起什么作用——谁都知道,用那个东西,买不到什么好药;聘用两个特别护理人员,给予病人最好的照顾;最重要的,是院长和主任看在廖维信的面子上,时不时过来看看白父,问问手术后恢复情况,随意聊几句。
完全用不着特意交代,护士们早看出来,这个人身份不一般,服务得那叫一个体贴细致。
廖维信担心医院伙食不好,早餐叫的外卖,午餐晚餐都是在酒店做好了,再派人开车送到医院去。
自己无论有多忙,每天也要抽出点时间到医院陪陪白父。
他性格沉稳,又开朗健谈,和白父很谈得来。
反倒是白既明,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到了医院更是沉闷。
表情也不能说不温和,语气也不能说很冷漠,可是就是给人感觉淡淡的。
坐在那里,身边就是一堵空气墙,别说那些小护士们了,就连白母和他说话,都是有一句无一句的。
弄得那些小护士们,心里痒痒又不敢靠近。
这一下白母倒没什么事做了,照顾病人有护士有特别看护,哪个都比她专业。
一日三餐,饭菜直接送进病房,吃完了还有人收拾。
水果也一并带来,洗好切好,放在器皿里保鲜膜罩着,用个牙签插一下就吃进肚子里。
病房里从早上醒来,这人就没断过。
小护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陪二老聊天,廖维信白既明若在,人尤其多。
没过多长时间,白父办理出院手续。
廖维信和白既明一起来接的,开车送到自己家。
他们一过年就搬家了,离开浑南那处房子,搬到现在三台子附近的“如是我居”。
一栋二层小别墅,不到三百平米,前院后院还有自己家的园子。
廖维信和白既明住楼上,为了两位老人出入方便,安排他们住楼下。
白母心里很感慨,她清楚地知道,要是没有廖维信,别说这些,就是老伴儿的病,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连医生都说,这种病,轻易发现不了,一旦发现了,就是晚期。
这算是拣条命。
她早知道廖维信有钱,这倒没什么,难得的是,廖维信是真心地对自己儿子。
要不是在这别墅里一起住了一段日子,白母自己都猜不到,一向安静温和的白既明,脾气其实极大。
性子一上来,一张脸说冷就冷,言辞犀利得能杀死人,半点情面都不讲。
白母都听不下去了,廖维信却只呵呵一笑,对两位老人一耸肩:
“他就这样,一会就好。”
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挑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白母和白父离开S城的时候,白母已经对廖维信没什么可要求的了。
她反而拉着儿子的手,叮嘱着:
“别总任性,你也该懂事了。总这样,让人家父母看着,不心疼儿子啊?”
白既明皱皱鼻子,不屑地撇嘴。
廖维信笑着将二人请上车,大包小包的东西也跟着放进去。
告诉白母白父每天坚持吃补品,会员卡都是办好了的,定期自会有人送到家里。
然后嘱咐司机慢点开,平安到了H市再打电话。
眼见汽车走远了,廖维信回头对白既明就开始拧眉弄眼:
“小坏蛋,还长脾气了你,你给我过来!”
白既明嘻嘻一笑,转身就往屋里跑。
廖维信追上去,一把按在床上,手底下忙活,嘴里叨咕着:
“我收拾不死你,有仗义了是不?有外人就蹬鼻子上脸。”
白既明一边笑一边挣扎一边“哎呀哎呀”地讨饶,正上气不接下气,廖维信手机响了。
刚过完年从唐山回来,又要安排白父治病,酒店和公司的事都交给副手,可是重要的事还得自己去。
他放下电话叹口气,瞪了一眼还缩在床上闷笑的白既明,鼻子里哼哼:
“你给我等着啊,小坏蛋,晚上再收拾你。脱光了自己绑床上。”
“滚!”
白既明一枕头向他脑袋上砸过去。
小番外廖维信过生日“你说……送你点什么好?”
白既明电话里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赖赖的感觉——千万别误会,廖维信心里清楚得很,那只能说明,这个小小的懒爱人,刚刚睡完午觉,还没彻底清醒。
天知道白既明上的是什么班,那个烂学校是不是快关闭了?居然从今年3月份开始下午不上班。
不过这半天班实行的第一天,廖维信就吃到了他想念已久的红烧肉。
这说明,白既明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来给他准备晚餐——嗯,还是不错的。
“你送什么都喜欢。”
廖维信笑,这倒不是客套话,白既明一向淡漠,自己的生日都可过可不过,居然能想起他的生日,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嗯——”拖长的声音,表明白既明正在考虑,最后干脆来一句:
“晚上回家吧,反正得给你最喜欢的,要不怎么叫生日礼物?”
还行,廖维信放下电话,心满意足。
最喜欢的,他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廖维信偷偷想了想,自己都没想起来喜欢什么。
算了,让他忙活去吧。
今天比平常晚了会,临下班突然开了个紧急会议,廖维信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打电话。
那边白既明淡淡的,说:
“嗯,没准备什么,不用着急。”
廖维信放下电话,慢慢开出停车场。
一进院子,就发现别墅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想必不是烛光晚餐了,估计白既明也没这么浪漫。
这灯火通明的,能干什么?廖维信停好车子,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白既明出来,只好自己拿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大玻璃洒进来,一地金黄。
深色的实木地板,原木色的家具,衬着米色的窗帘窗纱,一片温馨。
廖维信低头脱鞋子,这才发现鞋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爱要不要。”
天,廖维信失笑,那你还问我干什么?这算威胁?字条下还压着一张折好的纸,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慢慢打开。
那居然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八成是激光打印,清晰得很。
白既明穿着一条黑色紧身皮裤,高筒皮靴,上身是白色衬衫,和黑色紧身皮背心,腰间扎着宽宽的皮带。
等一下,他手里拿的是——皮鞭!还有还有,皮带上挂着的是——手铐!廖维信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地一声,嘴角有点抽搐,他不会……不会是想……SM我吧——那可真够惊喜的。
不过——说实话,白既明一向干净温和,头一回看见他这样冷峻的造型,还真——帅。
哦,下面还有两个字:厨房。
廖维信长出口气,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厨房也在一楼,外面是宽大的露台,露台一边就是几级楼梯,延伸到后院园子里。
廖维信一打开厨房的门,低头就看到地上放着一条皮鞭,正是照片里白既明拿着的那条。
廖维信先将皮鞭拿了起来,下面压张字条:拉窗帘。
厨房对外的窗户,安装一副卷帘,平时卷起来,有时他们在厨房做爱,就将它拉下来。
廖维信拉开绳子,卷帘顺势而下。
他一看到上面的照片,立刻目瞪口呆。
那照片极大,随着卷帘舒展,上面的白既明仍是白色衬衫,下身的黑色皮裤却已不见踪影。
他浑身都是湿的,头发上似乎仍有水珠滴下来。
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只系了一颗扣子,可以看见性感的锁骨和半赤裸的胸膛。
他很随便地坐在椅子上,腿是裸着的,但靴子仍穿着,双腿大大地张开。
一条腿支起来,一条腿踏在地板上。
隐隐约约透过白色衬衫,可以看到里面紧紧裹着下身的黑色皮质内裤。
一只手随意垂下来,按住自己分开的大腿。
他的目光仍是清冽而冷静的,带着一种禁欲的味道,可那身衣服,那动作,情欲气息扑面而来,挑逗而淫靡,几乎让廖维信承受不住,鼻血差点喷出来。
真他妈的,廖维信看看白既明笔直修长的双腿,忍不住骂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异常地烦闷,伸手扯开领带,连着外套扔在地板上。
他强忍住自己怦怦的心跳,才算看清那照片下面两个小字:书房。
廖维信几乎是迫不及待,提着皮鞭两三步就上了楼梯。
书房是所有房间里最大的,三面墙全是书,两台电脑。
白既明喜欢静,也喜欢看书,有一次从网上购买了上千本,地址却写的是廖维信公司,半车书搬卸到廖维信办公室里,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廖维信跑进书房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大照片,猛然一转身,才发现一台电脑亮着。
晃了两下鼠标,桌面显现出来,正是白既明。
白色衬衫已经脱了,皮靴也不见踪影,全身上下,只剩下身那条紧身皮质小内裤。
而且,去他妈的,他居然趴在书桌上,臀部高高地翘起。
啊——那是条丁字裤,后面的黑色皮带隐没在臀缝中。
白既明的表情,平静而淡然,他竟然在看书!他就穿着这么一条发骚的小内裤,看书!廖维信抑制不住呻吟出声,这个小坏蛋,这个妖精!他咬牙切齿,有一种想把他撕碎的冲动。
白既明,白既明,你等我捉到你的!廖维信闭着眼睛深吸两口气,使劲稳住心神,才睁开看清电脑旁边字条上写的三个小字:影音室。
影音室,是白既明点名要的。
因为他非常喜欢看电影,可又不喜欢去电影院。
这里的音响是世界最先进的,隔音设备也是世界最先进的。
里面有宽大舒服的沙发,电影用投影仪直接打到对面的屏幕上,效果和电影院不相上下。
可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白既明的照片。
背景是他们卧室那张大床,白既明躺在那里,被子斜斜搭在腰间。
他闭着眼睛,神色安详而宁静。
可是,可是,廖维信清楚地看到,他的一只手高举过头顶,被一副手铐牢牢地锁在床头。
而另一只手搭在白色的被子上,握着的赫然是那条黑色紧身丁字小内裤。
他就像一个被捕落凡间的天使,哦,不,是天使面孔覆盖的魔鬼,有一种让人堕落的欲望。
表面的纯洁无暇,遮掩着骨子的淫邪放荡。
廖维信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放肆地叫嚣,白既明,白既明!他实在忍受不住,这种缓慢的、步步为营的诱惑折磨,几步冲到走廊尽处,两个人的卧室门前。
卧室门紧闭着,上面贴着一张大大的字条:我是你最喜欢的礼物吗?那么就尽情享用吧。
生日快乐!
“尽情享用”四个字,彻底摧毁廖维信最后一点自制力,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猛地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只要有你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林忆莲《至少还有你》廖母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带有一种江南丝雨般的气质。
她退休之前是医院的护士,因此说话总是细声慢语的,很低柔,而且也不怎么开口,只是微笑着,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白既明。
廖父性格很爽朗,颇有点北方人的豪气。
说话声、笑声都很大,言语风趣幽默,看问题非常敏锐。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自信和干练。
可以看得出来,父母对廖维信的影响很深,但又不是全然的仿制。
廖维信身上,有母亲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也有父亲的沉稳凝重和开朗宽容。
廖父和廖维信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父子,更不如说像朋友。
他们彼此分享着一些东西,毫无顾忌。
有时会相互赞同,但有时也会开诚布公地讲解自己的看法。
这是白既明从未体验过的。
他从小就不和父母怎么沟通,一切事情都是埋在心底。
而此时,他看着廖家父子大开玩笑,觉得很惊奇,也很有趣。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还没吃完。
幸好他们吃的是火锅——这是廖维信早就关照好的,因为白既明喜欢——用不着担心菜会凉掉。
只有保姆张姐,时不时地起身,到厨房忙活一阵子,再端几样蔬菜肉品,放到桌子上。
白既明听廖维信的话,不敢再喝酒,只喝点鲜果汁。
另外三人也只喝点红酒,但饭桌上气氛很温馨愉快。
白既明瞪着眼睛听廖父大爆廖维信儿时的糗事: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直接冲到球门里,来个“射门”;第一次学滑雪,自己控制不了,直奔大树就冲过去了,嘴里还喊着:
“大树!”
然后撞到树干上;不到两岁时,给新郎新娘压床(即新婚第一天在新床上滚一滚,一般是长相漂亮可爱的孩子,而家里幸福美满,才可充当如此重任),没成想,玩得太累睡着了,结果尿了人家一床;还有在乡下姥姥家,到河里游泳,光着小屁股被大鹅追……白既明一边听一边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直不起腰来。
偏偏廖父口才极好,形容得惟妙惟肖,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廖维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哭笑不得地说:
“好了,爸!我这点光荣历史,你怎么记得这么牢啊。”
“当然得记着。”
廖父笑呵呵,
“就等着哪天你不听话,用来教训你呢。”
“你这哪是教训我呀,明显是在帮既明撑腰。”
白既明没听明白,诧异地看向廖维信。
廖维信笑道:
“我这点糗事,都让既明知道了。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立刻大打折扣,这我以后怎么一振夫纲,压也压不住他呀。”
他口没遮拦胡说八道,白既明又气又窘,抬腿去踩他的脚。
没成想廖家铺的是地热,两人都没穿鞋,这一脚踩上去,一点力度也没有,反倒像是撒娇。
白既明刚要收回来,却又被廖维信踩住,只觉得他足心的热度隔着厚厚的棉袜直透了过来,温暖得很。
白既明不出声,任他踩着,自己低头吃碗里的菜。
廖父廖母对视一眼,微笑着站起来:
“你们慢慢吃,既明你多吃点啊,别见外。”
白既明连忙也跟着起身:
“叔,姨,你们不吃了吗?”
“啊,我们吃饱了,去屋里看会电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白既明还要客套几句,被廖维信一把拉得坐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你瞎客气什么呀。”
廖父廖母笑着上楼了。
白既明瞪廖维信一眼,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廖维信问:
“你干吗?”
“我吃饱了,没空听你胡诌。”
一旁张姐连说:
“我来吧我来吧,你们去歇着。”
白既明哪能只让她干活,好说歹说拿了一大堆碗筷,走到厨房洗碗。
廖维信帮着张姐收拾桌子,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白既明拿着洗碗布,忙着给碗筷上抹洗涤剂,双手满是白沫子。
张姐把东西放到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有点碍眼,索性撂开手,让那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活,自己乐得清闲。
两个人浑然没有注意到张姐的离开,廖维信慢慢走到白既明身后,从后面抱住他,下颌抵在他的肩头,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耳垂。
“干什么你。”
白既明笑着躲开,
“快点,帮我洗碗。”
廖维信认命地接过碗筷,在水池里冲洗。
忽然想起什么,笑道:
“还记不记得咱俩遇见的第二天,你给我做饭,吃完了就是这样。那时候你就逼我帮你洗碗了,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白既明瞅他一眼:
“床都上了,还装什么腼腆。”
“哈哈。”
廖维信笑,
“哎,你知道当时我想什么吗?”
白既明自顾自冲洗碗筷,没空搭理他。
廖维信叹口气,说:
“当时我就想啊,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又会做菜,又勤快。谁要是嫁给他,得多幸福啊。”
白既明听着他甜言蜜语的,虽然没出声,嘴角还是微微上扬。
廖维信用胳膊肘轻轻推推他:
“哎,当时你想什么呢?”
白既明不说话。
“是不是在想,这个男人挺好,长得又帅脾气又好,实在难得。”
廖维信自吹自擂,白既明斜睨着他,眉梢一挑:
“你真想知道?”
“啊,告诉我呗。”
白既明垂下眼睛,慢慢地说:
“我就是在想,昨天晚上,这个人做了三次就不行了,是不是性功能障碍呀。”
……“白既明!”
廖维信彻底怒了。
那天晚上,廖维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性功能障碍。
结果就是,正月初四,两个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廖父廖母早就起来了,吃了早点去拜访亲戚朋友。
白既明赖在被窝里不起来,廖维信也由着他。
直到两个人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这才起床洗漱,下楼吃午餐。
廖维信本来的计划,是拉着白既明在唐山市区里逛一逛,这一下,全泡汤了。
廖维信咬牙切齿:
“小坏蛋,都怪你。”
白既明笑嘻嘻:
“怪我什么呀,是你太好强。”
“哼。”
廖维信想了想,决定要扭转昨天晚上廖父对白既明的影响,拿出相册、奖杯、奖状,林林总总一大堆,耀武扬威地说:
“看看吧,你老公是挺厉害的人。”
白既明撇撇嘴,不屑地说:
“穷汉子得狗头巾,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他说归说,还是拿过影集,逐个看得仔细。
廖维信一边陪他看,一边连比带划地说着自己的回忆。
两个人在屋子里泡了一天,傍晚廖父廖母回来的时候,白既明连房间都没迈出一步。
廖父笑着对廖维信说:
“你也带既明出去走一走,别来一趟唐山,只记住咱们家屋子了。”
“嗯那。”
廖维信拉着白既明到玄关穿外套,
“走吧,带你看看我母校。”
一边张姐喊一句:
“别走太远哪,过一会回来吃晚饭。”
两个人答应着走了出去。
廖维信的母校就在他家附近不远,不算太大,只有两栋教学楼,周围是高高大大的树,不过叶子都掉光了。
北方就这样,一到冬天就显得很萧索。
廖维信带着白既明,和值班的老师打了招呼,就开始在校园里闲逛。
也曾在老师的带领下,站在操场上拔草;也曾为了流动红旗,半夜都想办法怎么做好人好事;也曾为输了比赛,抱着队友痛哭流涕;也曾舞着棍棒假装自己是郭靖洪七公……少年的时光,就在这或兴奋或伤感的话语中,渐渐舒展开来,又渐渐消散开去。
白既明静静地听着,不时微笑一下。
两个人走到操场角落里,那边有个沙坑,还有几个双杠单杠。
“对了。”
廖维信问他,
“你爸不是说你小时候在唐山待八年吗?在哪上的小学?”
白既明摇摇头:
“谁记得,似乎是叫什么南福庄小学。”
“南福庄?”
廖维信皱皱眉,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没关系,等我问问我爸,估计他能知道。哪天开车带你去看看。”
白既明笑:
“去看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人……”
廖维信无语了,没见过这么淡漠的。
他两手一撑,坐到双杠上,叹口气:
“算啦,以前的事我不管你。以后的事嘛,反正有我呢,也用不着你记着什么。到时候你要是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白既明垂下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暖得很。
他慢慢抬起一只手,按在廖维信支在双杠上的手背上。
“哎。”
廖维信笑了一下,
“人可真有意思。咱们俩从小都在唐山长大,这么近也没说见过一面。反倒都跑到S城去,然后才认识。你说,这叫什么?”
这叫什么?白既明抬起头,看着火红夕阳的映衬下,那个微笑着的人。
他抿着唇,不出声,眼底是清澈的温柔。
廖维信一招手:
“上来。”
白既明用力撑起身子,坐到廖维信旁边。
廖维信一手按在双杠上,一手揽住爱人的肩膀。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看晚霞红透天边,远山的轮廓,随着太阳下山,而逐渐变得晦涩而黯淡……我们的故事,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当然,他们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还会吵架,还会欢笑,还会悲伤,还会想念……这许许多多的“还会”,却是他们幸福生活的甜蜜注脚。
只要彼此还有爱,只要有你在身边。
 ; ; ; ; ; ; ; ; ; ; ; ; ; ; ; ; ;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