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金岁月字数:5万楔子。
我很高兴有你当哥哥。
十三年前郑孝山到达看守所时已经傍晚,经过繁琐的手续,终于把董大志接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车里都没说话,董大志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爸爸没有丝毫兴趣,而郑孝山忽然多了个儿子出来,也不比他舒服多少。
董大志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杂种,妈也不是好人。
董燕卖了淫吸毒,吸了毒卖淫,虽然总说他爸有一天会接娘儿俩,但还没等到那一天,她就嗑药给嗑死了。
那年他才十岁,但也明白自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这种环境长大的董大志自然学不着好,问题少年的标签自从贴到他身上就没扒拉下来过,性子越来越匪、事情也越做越出格。
直到有一天,董大志偷了舅舅的车打算卖钱。
刚开出省就被警察拦住不说,还发现车里满是空酒罐子。
舅舅早想把他扔出家门,立刻向警察表态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不会插手分毫。
董大志虽未成年,但因为犯事儿记录累累,而偷窃加酒驾的证据确凿,法院决定严以厉行加以处罚,判他做一年的牢。
董大志再执拗,也知道这次麻烦惹大了,终于向法官坦白父亲的名字。
如果他诚心悔过、父亲又能为他提供一个稳定良好的生活环境,法官会对判决酌情处理。
警察很快联系上郑孝山,他起初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这么个儿子,直到亲子鉴定出了结果,这才决定接纳董大志。
郑孝山给他的解释很简单——董燕行为放荡、谎话连篇。
当年声称怀了他的孩子时,他以为她在敲诈勒索,所以才没放在心上。
董大志却知道,郑孝山不过是因为他妈是个妓女,所以才不认自己这个儿子。
如果有那么一丝心痛,董大志也决定挥之脑后。
当初向法官说出郑孝山这个名字也是迫不得已,那是他逃离看守所和牢狱之灾的权宜之计。
他根本没打算和这个叫郑孝山的男人有丝毫关系,从郑孝山把他从看守所捞出来后的那一刻,他就在脑子里制定逃跑计划。
“我早已结婚,我的妻子对你的消息还在适应。这对朱霞确实很突然,想来你也应该理解。”
郑孝山终于开口说道。
董大志没有搭话,只是戴上耳机,将手机里的音乐声调到最大,撇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郑孝山的老婆是人是鬼与他无关,更何况他知道这些鼻孔朝天的人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朝他皱眉绕道走的多得是,加她一个也不会死。
郑孝山看着董大志消极的态度也闭嘴不再试图交谈。
路上走了几乎两个小时,郑孝山才把车子停在一栋绿树成荫的别墅门口。
这座房子十全十美,白色的油漆栅栏看起来好像每天都有人仔细擦拭,庭院中更是没有一片树叶敢随意落下。
走进屋子,董大志万分震惊,这正是他想像中有钱人住的地方,宽敞明亮的空间,家俱年代久远,水晶枝形吊灯散发出灿烂的光芒,似乎每个角落都有珍贵的花瓶、雕塑或书法挂画。
他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楼下的房间你可以随意。”
郑孝山边说边带他向楼上走,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停下来。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
即使这样,也比董大志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宽敞和精致。
郑孝山引着他进入房间,说道:
“楼上都是卧室,你只能用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带洗手间和淋浴,很方便,所以不会有问题。”
郑孝山虽然还是很客气,但语气却认真起来,
“只能”这个词儿咬字尤其清楚。
董大志“哼”了声,不客气说道:
“放心,你这屋儿很安全,我不会偷你东西的。”
郑孝山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道:
“我们有个女儿,邓冰,比你小几岁,算是你妹妹。她妈妈很宝贝她,所以任何情况下都千万不要招惹。”
“邓冰?”
董大志首先注意到的是邓冰的姓,有那么片刻以为邓冰和他一样,都是郑孝山鬼混的产物,所以才没跟郑孝山同姓。
这和对于郑孝山的存在完全不同,他从小就知道他爸抛弃了他们娘俩,所以这个所谓的父亲和后妈,与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但今天他却头回听说自己有了个妹妹,并且可能和他有着类似的经历,让他心里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郑孝山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清楚:
“邓冰是朱霞和她前夫的孩子。她爸爸是我的一个生意合伙儿人,很遗憾,在她两岁时车祸去世。”
噢,所以,和他没关系。
董大志顿觉愚蠢,他们怎么会一样呢?瞧这房子就知道,他妈和他什么都没有,而她们,什么都不缺。
“你先收拾行李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学校见校长,谈谈你的情况。”
郑孝山看看表,朝门口走去,
“我还有事,要出门一会儿,晚上见。”
董大志看着他匆匆下楼离开屋子,又仔细听了听,直到确定郑孝山开车走远,这才拿起自己的旅行袋,打开房门朝楼梯走去。
沿途他已经注意到附近有条路通向地铁站方向,如果小跑,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他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低调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没想到刚下了一个台阶,大门忽然被打开,董大志赶紧从楼梯退了回来,快速闪身躲到角落的阴影里。
一个中年女人首先走进来,她身材苗条,脸庞细嫩漂亮,高高的鼻梁下紧抿着嘴唇,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身上穿着剪裁精致的西服外套,裤子似刀削一样笔挺熨直,稍稍露出高跟鞋鞋跟,这个女人从骨子里透着典雅和精干。
此刻她脸色紧绷,看不出任何表情,董大志猜测这该是郑孝山的妻子朱霞。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应该是她的女儿邓冰。
白色的校服裙随着她的脚步一摆一摆,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稚气,脸蛋微微透着粉红,白皙的皮肤衬着精致的五官。
头发即使被发夹夹得很紧,可还是挡不住一些碎发逃出发夹四散开来。
看她的身形和眉眼,不过十二三岁,刚刚上初中的样子。
朱霞将皮包放下,看向邓冰的面庞,皱着眉头说道:
“不过在学校呆一个星期,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怎么能不事先问我就去拔牙呢!”
邓冰小心翼翼说道:
“我忍了三天,已经发炎了,真得很痛啊!”
朱霞一点儿没觉得大不了,训斥道:
“消炎药还不够么,一下子就把四颗智齿全都拔掉。你这脸型,少了后面几颗牙就会显得颧骨更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邓冰不再说话,只是坐到餐桌旁,顺手拿起篮子里一个小面包,刚下嘴就被她妈一巴掌拍飞出去。
朱霞生硬地说:
“还吃呢!要我说多少遍,长大了要有女孩儿的样子。这会儿正是你容易发胖的阶段,一日两餐足矣,平时不能再吃零食。你就是不打算听话么!”
董大志感觉到朱霞的怒火随着每一个字越烧越旺,接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竟然“啪”一巴掌扇到邓冰脸上。
董大志有些呆住,想了想到底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将耳机塞进耳朵里,一副正在听音乐的样子。
他并没有打开声音,而是死死盯着墙上的钟表,整整半个小时,朱霞的数落总算停下来。
就这,还多亏郑孝山推门进屋打断她。
郑孝山看着朱霞母女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他拍拍朱霞的肩膀,息事宁人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把董大志接回来了,你们见过面么?”
朱霞有些吃惊,忍不住四下看看,接着一脸厌恶地说:
“这么快,不是说还要过两天么,他在哪儿?我还没看到。”
郑孝山说道:
“应该在自己房间,可能是戴着耳机,他没听到你们回来吧!”
三个人推门走进董大志房间,果然看着他戴着耳机两脚翘在桌子上听音乐。
郑孝山走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董大志这才一副刚刚意识到屋里有人的样子。
朱霞明显松了一口气,为刚才楼下的一幕没有被他看到或听到而庆幸。
董大志快速瞄了一眼所有人,邓冰在两个大人身后,看到董大志看向自己,她的嘴角翘起,神情充满愉快和盼望,一点儿不像刚被朱霞训斥和扇巴掌的样子。
她对他做了个欢迎的手势,根本不在乎昨天董大志还是陌生人,今天是家里的不速之客。
郑孝山为他们互相介绍后,邓冰微笑着说道:
“大志哥哥好!”
还没等董大志回应,朱霞在一旁厉声打断:
“别乱叫,他是哪门子的哥哥!”
接着,她毫不客气转而面对董大志,训斥道:
“从今儿起好好上学,别惹事儿。不然,你趁早收拾东西从这屋里滚出去,烂到大街我们也不会管。“这是朱霞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显然想给刚进门的董大志一个下马威。董大志觉得可笑,原本计划悄悄离开,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他刚要张嘴喊回去,却看到躲在她身后的邓冰一脸紧张,抿着嘴轻轻摇头,做了个“不要”的口型。
郑孝山也在这时咳嗽一声,责备地看了一眼朱霞。
朱霞却根本不理,
“哼”了一声带着邓冰转身离开。
“别介意朱霞,你们以后不会打太多交道。”
郑孝山看了看董大志脚边纹丝未动的旅行袋,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很不习惯,坦白说我也是。可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这十七年过得一塌糊涂,现在纠结谁的过错于事无补,我们眼光得往前看。你也不用想太远,就这两三年,先琢磨琢磨自己想做点儿什么,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要记住,命是自己的,得对自己负责,我能给的也就是个条件。”
郑孝山也不指望能立刻得到儿子什么回应,说完就关上房门让他决定。
董大志仍然没有收拾行李,只是坐着又站起来,然后又坐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中间有睡着过,再看一眼墙上的表,已经凌晨一点多。
他拿起行李打开房门,四周静悄悄、阴森森的,昏暗的月光和路灯灯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屋里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硕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没一点儿人气。
董大志悄悄走下楼梯,刚穿到客厅,不远处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起:
“大志哥哥!”
董大志吓得心脏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定住身形转过身,看到邓冰坐在不远的吧台边。
她已经换掉白色的校服裙子,穿着一件家居套头衫,手里拿着一杯水远远看着他。
邓冰神色如常,指了指面前的点心和水果,说道:
“你饿不饿?过来吃些东西啊!”
董大志僵着没动,邓冰一看叫不着他,绕过吧台走到他跟前,董大志立刻闻到邓冰身上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
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而是女孩子的味道,那种经过阳光的滋润后,散发出来的鲜活、干净的香味。
“对我妈来说,如果你和她想的不一样,那你就不如她。”
邓冰首先开腔,虽然这话没头没尾,但两人都知道她在说傍晚见面时的尴尬场面。
“爸说接你回来的时候,可是吓死她了,生怕你半夜把屋里偷个底儿朝天,谋财害命什么的。其实我妈瞎操心,你对这屋子里的东西没任何兴趣,只想一走了之。“邓冰没说她妈原本坚决反对接董大志回家,郑孝山也不喜欢。她虽然听不懂两人的争论,可还是明白,爸爸现在位高权重,上上下下盯着他和他的位置的人无数,好事儿的人早将董大志的事儿捅到公司董事局,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品行上那些有的没的毛病,从来都是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拿出来做文章。郑孝山深谙其道,绝不会给异己留下把柄。“就一年。”
郑孝山向朱霞许诺,
“等他成了年,怎么都好说。”
邓冰很是高兴,无论什么原因接董大志回家,多一个人屋里总是热闹些。
不过现在看来,这屋里的人除了她以外,没人这么想。
董大志现在还不明白这些门道,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问道:
“你这个点儿在这儿干什么?”
他很怀疑邓冰会有失眠或熬夜的习惯。
邓冰看他不打算说,就替他答道:
“下午我看到你在楼上,我妈和我晚回来几分钟,你就走掉了,是吧?我妈凶你的时候,你就走掉了,是吧?我这会儿没在这里的话,你也就走掉了,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邓冰说起话来有些絮叨。
董大志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看了看邓冰的面颊。
邓冰有美丽的肌肤,从眉毛到脖子都是一样的柔细白嫩。
朱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午的那个巴掌,既起到巨大的威慑力,又在邓冰脸上找不着一丝痕迹。
董大志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
“你还好?”
邓冰朝他挤出一个无精打采的笑容,接着鼻子抽了抽,眼睫毛快速闪了几下。
也许是想掩饰快掉出来的眼泪,她偏偏脑袋枕在董大志的胸口。
“大志哥哥,你陪我啊?”
邓冰低声细语,他几乎听不见她的话,只感觉到她的脸在他衣服上磨蹭。
她看上去那么娇小柔弱,董大志忍不住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那感觉很好,好得令人心痛。
想起朱霞给她的耳光,他已是满腔怒火,可是比起她偎倚在他怀里,那种折磨根本不算什么。
董大志忍不住低头亲亲她头顶上的发丝,然而屋外风吹树木的沙沙声让他迅速清醒。
董大志松开邓冰,带着她来到吧台,盯着桌子上的点心和水果,拿起一个布丁放在邓冰手上。
“你要是饿了,尽管吃。你妈只会以为是我拿的,不会打你的。”
邓冰摇摇头,沮丧说道:
“没关系,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我怕的是你,受不了我妈的气,一声不吭跑了。”
董大志沉默片刻,最后开口:
“我是走是留和他们无关。”
“那你会不会偷偷溜走呢?”
邓冰坐直身体,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董大志没有回应。
邓冰把董大志的沉默当成肯定,看向他的眼睛立刻笑起来,
“我们可就算约好了,你不会离开啊!”
董大志想说他没和她约定任何事儿,可邓冰对着他,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浅浅的酒窝也在笑。
“大志,我很高兴有你当哥哥。”
他留了下来。
一、她是你亲妹妹么?现在电话铃声响起,董大志从睡梦中迅速清醒过来。
他斜眼看看表,不过早上六点,心头火儿顿时涌了上来,天下最可恶的事就是吵人睡觉!
“你他妈最好是有急的事儿才给我打电话!”
董大志接起电话大声喊了出去,仿佛不过瘾似的,又连带几句脏话。
“来警局一趟。”
电话那头的陈俊祎丝毫不为董大志的粗鲁所影响,只是慢条斯理回道。
“去你的,究竟什么事儿!”
董大志从床上坐起来,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随即靠过来,胳膊缠到他腰上,手掌继而向下握住他。
董大志这才想起床上还睡着周欣,她在“麒麟”端了半年的酒瓶,看着人还识趣懂事,本来打算带回来留上一天,好好尽兴玩玩,却没想大清早被陈俊祎的电话打断,刚才这一嗓子吵着了佳人。
“急不急全看你。”
陈俊祎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事儿能惹到你头上,你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管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董大志还是拨开周欣的手,下床开始穿衣服。
他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熟人被抓进局子,因为知道他和陈俊祎有些交情,于是不长眼的报了他的名字。
陈俊祎缉毒,如果能惊动他,十有八九和嗑药有关,董大志最烦得就是从局子里捞人这档子事儿。
“你他妈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来就来。”
陈俊祎烦了,换了董大志听得懂的口气说道:
“晚了别怪我。”
董大志察觉出陈俊祎话语中的蹊跷,顿感大事不妙。
严格说他和陈俊祎算不上朋友,相熟只是因为相互利用。
陈俊祎虽然只是个警司,但却可以给“麒麟”提供保护,而他,则给陈俊祎身边一圈人找个地方花钱办事儿寻刺激,平时要是有事儿,不过是通个电话或者相约在“麒麟”聊,这么长时间陈俊祎还是头回叫他到警局。
董大志挂了电话,快速收拾停当后刚要出门,看到门口的红皮鞋才想起床上还睡着个女人。
他折回卧室猛摇两下周欣的肩膀,大声嘱咐道:
“你起来后,如果我还没回来就锁门走人。”
周欣睡眼朦胧点点头,翻个身把头埋进枕头,又立刻睡了过去。
董大志来到警局时间还早,可大厅已经繁忙起来。
虽然这次是陈俊祎专程叫他,董大志仍然选择小心谨慎。
他低头快步找到陈俊祎的办公室,从窗户望进去没看到其他人,这才放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说吧,他妈什么事儿一大早把我叫过来?”
董大志在陈俊祎桌子前的座位坐了下来。
陈俊祎盯着电脑屏幕敲打着键盘,姿势都没变一下,说道:
“你客气点儿会死人啊!”
“昨儿场子人多,最后都说散场了临时又加一局,我他妈到现在才睡了一个小时。你说我的心情有多好!”
陈俊祎面色松了松,放下手中的活儿,推了一杯茶到他面前,这才说出叫他来的缘由。
前一天晚上接到报案,有个舞厅发生聚众斗殴,很多人受了伤。
因为同时涉及交易违禁药品,陈俊祎也跟着刑警扫场。
抓回来很多人,其中一个女孩儿经过调查发现是无辜受到牵连。
因为她身上受了伤,原本说安排警察送她回去,但女孩儿坚持只要放她走人就好。
董大志听到这儿就乐了,忍不住打趣道:
“哇,稀罕啊,这么多年单着,终于还是春心萌动啊!”
陈俊祎白他一眼,
“狗屁,我他妈才懒得理,有这份闲心早把垃圾场改造成救济院了。”
董大志满脸无所谓,说道:
“既然和你没关系,那和我更没关系了。”
“如果她叫邓冰呢?”
瞬间,董大志像被下了定似的,整个人完全僵住。
他不知道感觉到什么,许多反应在体内“呼”得翻搅出来,担心、懊恼、着迷,还有兴奋,亦或者只是震惊。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幻想邓冰会再次出现在面前,不再想起她。
董大志以为他已成功把这个女人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因为他确实已经好多年没有想到她,而这绝对不是刮风下雨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儿。
陈俊祎既警戒又饶富兴致地盯着他的面庞,点点头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记得她是谁。”
点滴感觉渐渐渗透回来,将董大志从震惊后的麻木渐渐刺醒——他感到一丝恐惧,还有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想见她吗?妈的,他不能见她。
陈俊祎没给他时间找到答案,接着问道:
“我就一句关于邓冰,她是你亲妹妹么?”
董大志摇摇头,并不介意陈俊祎问题里隐藏的含义。
他身上那点儿事儿,陈俊祎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爸爸是郑孝山的生意合伙人,出车祸意外去世。郑孝山娶朱霞时,邓冰已经三岁。”
陈俊祎从嗓子眼儿哼了声,
“这对郑孝山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董大志明白陈俊祎的意思,郑孝山名声在外,睡女人方面更是没有任何顾忌,对象可以说三教九流,无论身份、地位、贫富,只要长得漂亮有牙就行。
董大志的妈是最低贱的那一类代表,而他这个杂种就是郑孝山风流成性的副产品。
“我也怀疑过,但如果你认识朱霞,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世界再找不到比她更正经、更清高的人了。”
“随你怎么说。”
陈俊祎满脸无聊和不屑,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嗨,小刘,昨儿夜里带回来的那批人,邓冰跟这儿已经没事儿了,你放她走吧。”
董大志瞪大眼睛,喊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该怎么办!”
言语中竟然有着和年龄与阅历不相符的慌乱。
陈俊祎白他一眼,
“你随便。总之,她从这楼里走出去后,就是被卖去窑子我也不管。”
董大志摇摇晃晃从陈俊祎办公室出来,感觉好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
他找到一个洗手间,往脸上泼了些凉水,又看看自己满脸的胡渣,破旧的套头衫和地摊儿上买的牛仔裤。
每次见到邓冰,他都是一副衣衫褴褛的落魄模样,这次也没有例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今天西服革履、一丝不苟站在她面前,现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董大志不禁苦笑,无论他如何刻意忘记,其实内心那股久远的痛仍然还在,伴随着许多早该死去的情绪也死灰复燃——渴望、愤怒、哀怨,还有超越这些之上的一丝兴奋。
他摸了摸眉角,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浅到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就像邓冰对他的影响,疼痛的,隐秘的,缠绵的。
这么多年他小心保护着自己不受管束的心迹,可是到头来,还是陷在里面。
二、你不记得有我这个妹妹了吧。
现在邓冰的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一晚上和十几个人呆在一间没窗户的大厅里,满鼻子令人作呕的酒臭、汗臭味道不说,好不容易终于让她走人,跟着一起放出来的两个猥亵老头竟然又凑上来搭讪骚扰。
邓冰瞪着他们鼻翼翕张,这些家伙真是胆子大,晚上在大厅时就一个劲儿盯着她看,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要是那胡子老头儿再多说一个字,或那个满脸横肉的酒鬼再露出猥亵的表情,她一定会上前抓住他们的头重重撞在一起,让他们个个人仰马翻、眼冒金星,哪怕再被关进警察局也在所不惜!
“美女去哪儿?你身上有伤,我送你一程吧。”
胡子老头儿尖着嗓子热心说道。
“滚远!”
邓冰胳膊绷紧,刚想抬手就听到背后远远一声喊叫,那俩人吓了一跳,越过邓冰肩头看过去,立刻闭嘴灰溜溜离开。
邓冰很是意外,顺着声音回头,一个长手长脚的高个子疾步向她走来。
那人穿着牛仔裤和深色帆布鞋,款式简单的黑色套头衫,袖子松松挽起来,露出满是纹身的茶褐色臂膀。
初夏的阳光滑过他闪闪发亮的头发,让五官轮廓更显分明清晰。
他看起来和以前那么像,又那么不像。
邓冰杏眼圆睁,一瞬间想逃走又想向他奔去,可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只是定在原地,轻声道:
“大志哥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
或许更成熟了些,但仍然是她。
董大勇忽然膝盖虚软,差点瘫倒在地,原本快速的脚步慢下来。
他有些说不出话,甚至无法呼吸。
如今的邓冰已经脱了小女孩儿的青涩模样,透出一股性感的味道。
标致的心型脸蛋,引人遐思的红唇,还有一对勾魂慑魄的眼睛。
她身上穿着一袭款式时髦的象牙色连衣裙,橘色马甲的滚边系着一条宽腰带,虽然已经皱巴巴的,却仍然可以强调出她纤细的腰身以及修长的腿部线条。
看着她,男人就会想到火辣辣的夜晚和扭绞凌乱的床单。
邓冰等半天看董大志不说话,只是一味看着她,顿时有些紧张。
她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发现董大志阴沉的目光追随她微小的动作,令她更加不自在。
邓冰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引起他的注意。
最后,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低声细语说道:
“我是邓冰啊,你不记得有我这个妹妹了吧。”
妈的,好像他真会忘了似的。
董大志猛然向前一步,语气不自觉听起来有些严厉,也带有几分责难,
“你他妈怎么会被带到局子里?”
董大志突然的爆发让邓冰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好像在保护自己不让他的怒气波及。
她万万没想到多年不见,再见后董大志开口就对她发脾气。
她有点儿难过,连带着胳膊和腿上的伤口也开始痛起来。
她吃不住,身形不由自主摇摇晃晃。
董大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胳膊滑到她膝下,另一只搭在她背上,把她抱了个双脚悬空。
邓冰赶紧抓住他的衣服,受惊的目光迎向他难以解读的黑眼睛。
董大志避开她的目光,大步走到车前,先把她在膝上放稳,然后拉开车门,像扔袋面粉似的把邓冰塞在副驾座。
他“砰”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董大志比她以为的还要魁梧,尤其当他斜倚着座位,一手挤进绷得很紧的牛仔裤里拿钥匙,二头肌顶着袖口,腿部被褪色的牛仔裤衬得及其不自然。
邓冰赶紧移开视线,从皮包里拿出纸巾默默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她其实想拿粉盒来着,早知道会看见董大志,她一定在洗手间补好妆再出来,现在自己看上去一定糟糕透了,邓冰强忍着才能不伸手打开遮光板照镜子。
董大志看着挡风玻璃前端,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在他将她抱起来那一刻,他还觉得这是个明智的举动,毕竟她胳膊和腿上都有伤。
可是一旦搂住她,一股男人的占有欲澎湃而来。
抱着她的感觉仍然美妙,穿着丝袜的大腿刚好在他手背上弯下去,薄薄的衣群透露出乍起乍落的躯体。
董大志不由想起这件裙子里,隐藏的花边内衣,还有丝绸般光润的皮肤,一股热潮瞬间从心脏涌到浑身血脉里。
董大志暗骂一句粗话,努力摒弃对邓冰的生理反应。
他一手猛地拉住排挡杆,将车子启动起来。
“啊呀!”
邓冰没坐稳,嚷了一声赶紧扶住自己。
看着邓冰小心移动身体重新坐好,董大志问道:
“你的伤怎么样?需要去医院么?”
“不用,你把我放到一个酒店就好。”
董大志皱眉,
“干嘛住酒店?”
邓冰快速说道:
“我身上这伤不能让妈知道,所以学校暂时回不去,家更是不用想。”
邓冰不需要再解释,董大志太了解邓冰的母亲朱霞。
这个女人养尊处优,一辈子没挣过一毛钱也不需要赚一毛钱。
小的时候爸妈养,长大之后老公养,老公死了再找一个老公养,所有时间都用来让自己完美无瑕。
其他人没有的她要有,其他人有的她就追求更好。
女儿是她完美生活里的一件展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能有丝毫差错。
“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儿?”
要不是亲耳听陈俊祎说出来,董大志无论如何不会相信邓冰会绞进舞厅、毒品和斗殴中。
邓冰放松下来,神情激动道出原委。
她本来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聚餐,坐电梯去错了楼层,又有人守着电梯口招呼她进舞厅,开始还以为是同学改了地方,和那些人说了会儿话才意识到岔伙儿。
可这时候想走却被缠住,还被劝喝酒,她正准备脱身,其中两个人劝着劝着互相推搡起来,没一会儿就开始拳脚相加。
一场殴斗莫名其妙在她眼前爆发,不知是哪个被揍出一袋子药品,场面更加混乱,酒瓶和杯子飞溅,她躲得算快却还是受了伤。
“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警察却把我扣了整整一晚上。”
邓冰义愤填膺总结完。
董大志没有接话,她的版本和陈俊祎告诉他的差不多。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陈俊祎查审案子的时候看到邓冰的资料留了心,把她拘到警局也是为着安全着想。
这让董大志想起一件事儿,
“你在酒店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包扎时我问过医护人员,伤口还好,应该几天就能去掉绷带。肯定会留下疤,不过用粉底遮遮应该问题不大。实在不行,穿长裤长袖也能应付。”
“那要多少天?”
董大志皱眉坚持要她给个结果。
邓冰会错了意,轻松回应道:
“放心,我卡里钱足够应付。”
董大志满脸厌烦,
“可不是么,你他妈什么时候缺过钱。”
邓冰瑟缩一下,一脸受伤的样子,扭过脸假装看着窗户外的风景。
看到她的反应,董大志的表情变了。
他正要说些别的,但邓冰忽然回头,对着他尖锐地喊道:
“我如何生活、谁来付帐,都不关你事。我不在乎你的意见,你没有权利对我阴阳怪气。”
“嗨,我不是在凶你。”
“你一直在凶我。”
他们一路再没有说话,直到董大志将车停在一个住宅小区。
邓冰疑惑地看看周围,几栋半新不旧的小高层围着一个中心花园,道路两旁零星栽着几棵小树。
虽然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来来往往的人群仍然络绎不绝,一点儿不显得冷清。
围着小区的巷子,摆了很多卖日常生活用品的摊位,虽然看着凌乱不堪,但交通便利,下楼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步行就可以解决大部分生活需求,很适合年轻人居住。
事实上,从到处都是出租、招租的牌子也可以看出,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多少当地人,大部分都是从外地来的打工仔。
邓冰问道:
“我们在哪儿?”
“我家。”
看着邓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董大志问:
“有什么问题么?”
“你从见到我就凶巴巴了一路,没想到你竟然会邀请我来你家里。”
邓冰的面颊有些泛红,声音透着掩藏不住的惊喜,跟着董大志来家门口。
董大志拿出钥匙,打开门示意她先进。
刚迈了一步,邓冰好像撞着一面无形的墙,脚步戛然而止,让他措不及防差点儿撞到邓冰。
屋子里,周欣竟然没走,不仅如此,她还当这是自己家似的,窝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着电视。
董大志黑眸一寒,
“早上不是说让你起床就离开的么!”
周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邓冰,客客气气对董大志道:
“我想等等你,说不定你还要继续呢!这女孩儿看着面生,一点儿经验也没有,要不要我留下来,教她怎么做不说,还能俩人一起伺候你。”
邓冰顿时涨红了脸,
“我……我不是……”
董大志跨步上前,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钱,连着皮包鞋子一股脑儿塞到周欣手里,提起她就往门外推,然后砰把门锁住。
之后他看也不看邓冰,朝卧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
“酒店那种地方不适合单身女人住,这些天你呆这儿吧。这里还算安静和方便,要买什么了楼下有个小超市,不过天黑不要出门。”
“睡这儿?”
邓冰看看四周,虽然这个公寓的房间不小,可明显只有一间卧室。
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但是……”
她的嗓音逐渐减弱、消失,不知说什么好,也许她希望他会打断她的话。
“别想歪了,我要出门。”
董大志的面容紧绷、声调平板。
他又恢复成刚才见到她时的吓人样子,平静的脸孔和冷漠的眼神像是在他们之间筑起铜墙铁壁。
他拿出一个旅行袋开始往进塞衣服,简单收拾好后就朝门口走,直到打开门才又说道:
“这里有把钥匙你收好,离开后把钥匙留给隔壁的赵奶奶就好。”
邓冰不敢相信董大志就这么把她撩在家里转身走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一点儿没变。
邓冰有些泄气,刚要坐下来,想起那个高挑妖艳的女人,到底还是选择退后。
她扔下手袋,开始在屋内踱步。
他没变,并不表示她也没变。
去他的董大志,过去也许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单纯无知,但现在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受伤的腿到底让邓冰停下脚步。
她环顾房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处能坐的地方。
邓冰一脸坚决,对着空屋子大喊:
“跑得那么快,真是聪明呢!不过,这次休想唬住我,你不会得逞的!”
她狠狠“哼”了声,董大志虽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邓冰却没有错过他告诉她这是他家时,他眼神中迅速遮掩的讯息。
或许他们多年未见,但有些事情他没忘,就像他曾经告诉她的一样。
她绝不会放弃,也绝不会乖乖地逆来顺受,傻不拉叽受他摆布。
邓冰拿出手机,脑子里开始飞速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那声音很熟悉,几乎伴随着邓冰成长的记忆,她一直想摒弃、想遗忘,但却无能为力——他怎么就又把她甩在一边?他怎么就又把她甩在一边?董大志不敢相信这是他做出来的事儿。
虽然看上去他很从容,其实内心知道,自己这么做和逃跑没区别。
让邓冰撞着周欣就已经够尴尬了,他还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她单独撂家里。
董大志第一天见到她时就和她约定不会离开,可那时年轻气盛,根本不知道承诺的是什么。
虽然他从不质疑违背约定是为了邓冰着想,然而改变不了的事实是他一次又一次走进她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狼狈离开。
无论理由再冠冕堂皇,是他辜负了邓冰,这一点董大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从没奢望邓冰有一天会站在他的家里,虽然寒碜简陋,但却完全属于自己。
那感觉说不上是吸引还是痛苦,总之有些受不了。
跟邓冰再次相遇,打开了储存已久的记忆匣子。
距离第一次不告而别,有多长时间了?三、哥哥,你没事儿吧!十二年前董大志收了胡闹的性子,竟然真的拿起书本用功起来。
寄宿学校的生活和董大志以为的有些出入,虽然周围同学的家庭清一色非富则贵,可这会儿的男生已经有了很强的自我意识,大家各有各的圈子,没什么人给董大志额外关注。
所幸他适应力强、交际手腕不错,倒也结交了一群死党。
韩道诚性格有些孤僻古怪,他在班里品学兼优、为人彬彬有礼,可偏偏走得近的是最不入流的何宝山。
平时和韩道诚混在一起,两个人一文一武倒是配合默契。
董大志入学没几天,就被这俩人收归旗下。
韩道诚也是母亲早逝,家里只有个医生老爹,平时忙得根本不着家,偌大的房子里大部分只有韩道诚。
每逢周末或者放假,董大志在韩道诚家里混得时间反而更多些。
这很容易,韩道诚只是用他一贯彬彬有礼的态度,诚恳认真地对郑孝山道:
“郑伯伯,大志很聪明,学得快,我很乐意帮他的,您放心。”
郑孝山知道他和韩道诚、何宝山交好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私下给他一张银行卡,语重心长道:
“有了朋友就需要交际,要交际就得花钱,希望你善加利用。”
董大志对于扩大朋友圈子和自己的知名度并不热衷,他留下来的唯一原因是邓冰。
不用很长时间他就明白邓冰为什么欢迎他的到来,朱霞对这个女儿若非不理不睬就是尖锐地出言斥责,然而有外人在场时,她又一副母慈女爱的样子。
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而且还是朱霞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外人,有董大志在家她总是比较克制。
不止一次,他撞着邓冰低着头、像是在认错又像在走神,令朱霞恼怒得忍无可忍,可又不能当着他的面训斥。
邓冰甜美可人、心地善良,董大志乐于做她和她母亲之间的挡箭牌,给她一点点保护。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并没有多少机会看到她,两人上不同的寄宿学校,都是到周末才回来,而回来的大部分时间,邓冰也被各种学习班占满。
寒暑假时,她又会被爷爷奶奶接走。
董大志几乎记得每一次和邓冰见面的情形,同时内心忍不住涌起微笑的冲动。
当然,他隐藏得很好,没人能够看出他对邓冰的关心。
平时最多不带表情看看她,点点头附和或者打个照顾而已。
这样的日子怎样也算不上辛苦,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妹妹的存在有如芒刺在背,带给他无穷无尽、不得纾解的渴求。
他在韩道诚家里呆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就连郑孝山夫妇也习惯了他很少在家的状态。
端午这天放大假,董大志、韩道诚、何宝山三个人又在外玩了个通宵。
他醉醺醺回了家倒头就睡,睁眼儿已经下午三点。
董大志懒洋洋爬起来,冲了个澡才觉得精神恢复过来,刚说下楼找些东西填肚子,却发现邓冰的房间门竟然是敞开着。
从走廊的窗户望出去,郑朱两人的车没有停在外面,家里倒是头回就他们俩在家。
董大志往邓冰房间又走了几步,听到屋里传出气急败坏骂人声。
他禁不住好奇探头瞧进屋里,邓冰没有注意身后的董大志。
她身体前倾,收拢双腿跪在地上,视线投向柜子底下,富有光泽的黑色长发几乎垂落到地上,董大志可以清楚看到她从脖颈到臀部的优美弧线,苗条纤细的身形。
他猜这和朱霞的功劳分不开,邓冰正值青春期猛涨身体,朱霞却因为她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而严格控制她的饮食,最狠的一次一个星期邓冰都只能用苹果度日。
他故意咳嗽了一下,在门口闲聊似地问:
“嗨,怎么了?”
邓冰听到董大志的声音很是意外,中午和母亲从爷爷家回来时,她们都以为家里没人。
最近这段时间,节假日从来不是董大志在家的点儿。
邓冰蹙起柳眉道:
“有麻烦了呗!”
接着恶狠狠说:
“年糕叼着我的钥匙藏在柜子底下,我打不过他!”
“年糕”是家里一只玳瑁猫,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喝拉撒睡。
董大志笑了笑,
“这年糕脾气可真糟糕啊!”
邓冰揉着手臂嗯了声表示同意,
“他表达得很清楚了。”
董大志犹豫了下,谨慎地迈腿走进邓冰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二楼的其他房间,米黄色的房间被布置的非常女性化。
邓冰有许多书和照片,墙壁上更是满布各种证书和奖状。
他在她旁边蹲下来,朝柜子底部看了看,然后直起腰道:
“你把他怎么了,让他这么害怕?”
“我只是拿钥匙链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就以为那是他的了。”
邓冰既生气又委屈,可也知道不该和只猫较劲儿,她问道:
“我们要怎么做?”
“处置这只猫?”
董大志绷着脸,严肃说道:
“我们可以宰了他,一劳永逸。”
“嗨,一点都不好笑,董大志先生。”
董大志的确没有露出微笑,但邓冰感觉他心底在偷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
邓冰急忙挺身挡在他前面,
“我会自行处理,你可以走了。”
董大志撇了撇嘴角,道:
“你用网球拍将他逼到角落,然后我可以抓住他,把钥匙拿回来。”
有了董大志帮忙,两人很快就制服住年糕,但董大志张开双臂把猫放开时,年糕的反应出人意料。
他显然对被抓住非常愤怒并一心要对这个始作俑者复仇,逮着机会,快速伸出爪子往董大志眼睛划去。
“啊哟!”
董大志半坐到地上,用手捂住眼睛,年糕得意洋洋地喵喵大叫,飞速逃离。
“哥哥,你没事儿吧?”
邓冰担忧地爬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使劲儿拉扯他捂着眼睛的手,
“大志哥哥,让我看一下。”
董大志揉着眼睛说道:
“我没事。”
“让我看一下。”
邓冰又说了一遍,捧住他的头不让他躲避。
“我会把那只猫捉到,然后宰了他。”
董大志喃喃道,任凭她转过他的脸庞。
“你不能这样做。”
邓冰温柔地检查他黑色眉头下缘的细小伤口,用衣袖轻轻抹掉一滴血。
她松了一口气,指尖滑过他的眉心一路来到下颚,轻触鼻尖笑着说:
“幸好年糕没瞄准,你的眼睛没事儿。”
“我很高兴你觉得好笑。”
董大志咕哝道,眼中疑惑退去,露出几乎像是愉快的眼神。
邓冰逸出更多笑声,好像冒出池塘水面的泡泡,生机勃勃、令他着迷。
邓冰抬手,专心致志整理他的头发,起初根本没想到坐在董大志腿上与礼不合。
直到她发现董大志眼眸里斑斓的黑色,以及下颚长出淡淡的胡茬时,这才意识到离他有多近。
董大志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再仔细闻一闻,还蕴含着温暖诱人的男性味道。
不仅如此,身下强壮有力的肌肉,吹拂在脸上炙热的呼吸,都传出灼烫的体热。
邓冰虽然还在上初中,但对男女之事也知道七七八八,无言的吸引令她大吃一惊,不禁有些仓皇失措。
董大志凝视着她,那双独特的眼睛困惑却又充满温柔。
他伸出手,缓慢地将她拉近,一只手搂住她的脑袋。
令邓冰不解的,他把她的头压在肩上,把玩她颈背几绺松脱的发丝。
自从第一天晚上逮着他开溜,他们就再没如此接近过。
邓冰上次就发觉她喜欢偎倚在他怀里,她像小狗般往董大志胳膊里又钻了点儿,晕晕然的感觉由脊椎一路往全身扩散。
当邓冰的手指梳过他的头发,董大志的呼吸随之不规律起来,一股奇异而且沉重的感觉席卷全身。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如果声音再大一点,就称得上震耳欲聋了。
董大志既恼怒又兴奋地抱着邓冰纤细的身躯,他很容易就能翻身压倒她,让她陷入厚厚的地毯中。
然而,他强力控制自己,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放在胸前,原本只是阻止她的碰触,却没想到手心里,邓冰的皮肤滑腻温暖,指尖甚至可以感觉到脉搏的细致跳动。
董大志暗骂一声,知道他不能碰她。
尽管充满无可否认的吸引,邓冰毕竟仍然未成年。
他松开她的手,牢牢握住她的上臂,猛地把她从大腿上推开。
董大志觉得有些气喘,好像这么做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他站起身从地上捡起年糕刚才叼在嘴里的钥匙,一言不发递还给邓冰。
邓冰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从眼睫毛上看过去,董大勇眼底的火焰依然明亮。
可刚才还是一副轻轻松松和她调笑的模样,怎么眨眼就好像变了个人,冰冷而疏远。
她不确定地说:
“嗯,我得出去。”
“我也是。”
董大志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古怪。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董大志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有些放松。
可刚走到马路,他就突然从邓冰身边退开半步和她拉开距离。
董大志注视着邓冰的身后,面色有点畏怯,和以前那种无所顾忌的态度截然不同。
邓冰纳闷着回转身子,朱霞像个幽灵般站在一株法桐前,阴沉的眼光默默望着他们两个人,苍白的脸上一无表情,令她看起来好像一尊被遗忘已久的雕像,冷峻吓人。
“妈。”
邓冰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但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朱霞机械地点点头,用空洞的声音说道:
“快吃晚饭了!”
说完她就转身回屋。
太阳已经下山,天边仍然绯红一片,朱霞瘦长的影子在晚霞照耀下向前移动,给人一种妖异怪诞的感觉。
“你快点儿回去吧!”
董大勇的声调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眼睛里有抹深思的神情,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果然,当天晚上邓冰被接回爷爷家,董大志随后被传唤到郑孝山的书房。
朱霞坐在他旁边,不急不徐缓缓说道:
“听说你在学校混得不错,成绩上升很快,还交了很多朋友。你很像郑孝山的儿子,聪明、执着,只要有你老子一半的手段和心思,将来衣食无忧不是问题。讨了他的欢心,再有他的资金和资源,说不定也能做出份事业。”
董大志看看坐在一边的郑孝山,他平静如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董大志知道无论这场谈话的目的如何,郑孝山都选择站在朱霞一边,用沉默表示对她的支持和接受。
明白自己将不会得到郑孝山任何帮助,董大志也不再维持小心翼翼的态度,非常干脆地说道:
“我他妈才不在乎他的钱和狗屁资源!”
“你他妈只能在乎他的钱和狗屁资源!”
朱霞立刻吼斥回去。
她的这一吼顿时让董大志惊住了,自从第一天的羞辱之后,朱霞对他的态度都是漠视和冷淡,这还是头一次又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甚至失态飙出脏话。
朱霞显然还没说完,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算盘,现在就清清楚楚告诉你,离我女儿远远的,你碰都不能碰,不,你想都不能想。你就算在这屋里住的时间再长、成绩再优秀、前途再光明,你也不过是件我们捡回来的垃圾,一个妓女的私生子!你一无所有,劣迹斑斑,必须靠郑孝山的保护才能免于牢狱之灾。你给我记清楚,我女儿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一瞬间,董大志恍然大悟,原来朱霞知道!他对邓冰有过很多想法,但是没有一个与未来有关。
拥有邓冰的愿望不可能成真,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他心知肚明,一切深入接触都会以灾难告结,但那消除了不了董大志对她的渴望。
从见到邓冰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要她,强烈的渴求仿佛从肌肉的每个毛孔散发出来。
他想要她,又想要更多。
无论希望再渺茫,董大志觉得总是要试试才对得起这份心思。
他不笨也愿意改变,从住进这栋房子的第一天起他就在观察郑孝山和朱霞的生活。
他想等邓冰长大,等自己长大。
郑孝山给朱霞的,他也可以给邓冰。
董大志小心隐藏他的心思,尤其在郑朱两人面前。
他本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儿,毕竟他们从未正眼看过他,要么把他当成背景,要么对他故意视而不见,董大志为此常常暗自庆幸。
然而,他错得不能再错。
朱霞和郑孝山都是已经聪明成精的人物,他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儿怎么可能能在他们面前藏住他的秘密,更不可能有他们玩手段和心机的水平。
朱霞训斥完后,随即要求他回房间收拾行囊,接着郑孝山带着他离开,他甚至没有机会和邓冰说再见。
郑孝山已经安排好一个学校附近的小公寓让他居住,里面家俱一应俱全。
董大志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好这一切,想来有钱确实好办事。
安定下来后,郑孝山这才开口问道:
“嗯,关于邓冰,你没碰过她吧?”
董大志还没从朱霞的训斥中回过神,乍一听郑孝山的问题,他才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
郑孝山好笑地说:
“这有什么吃惊的,我早就看出你喜欢她。”
董大志有些泄气,
“我不知道那么明显。”
“对我而言吧,别忘了我是做社交网络大数据的,靠的就是玩弄人们的感情赚钱。”
郑孝山停顿一下,追问道:
“怎么样?”
“没怎么样!”
董大志看着窗外,无奈承认,
“可是我喜欢她,谁能不呢?”
郑孝山点点头,一副安慰的语气说道:
“记得才接你回家时,我让你琢磨想要点儿什么,邓冰这选择其实不错,我并不反对,但朱霞对你偏见太深,这条路看来行不通。不过,碰不着就碰不着了,也别泄气,外面多的是邓冰这样的女娃儿。照你现在的努力和情况,即使没有邓冰,以后找个和邓冰差不多的,也不会是难事儿。”
董大志这会儿已经了解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郑孝山对他没有感情可言,更不关心他这个人的死活,但只要他是他的儿子,就不能忽视他的利用价值。
撩昨天董大志也会不介意,毕竟邓冰的母亲和他是夫妻,只要有可能能帮他得到邓冰,他什么都可以忍受,包括这个深恶痛绝的父亲,可现在说什么都没了意义。
董大志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路。
高中毕业后,他迫不及待参军,很快就和郑孝山切断联系,和邓冰切断联系,和这段笑话似的日子切断联系。
那一别,就是五年。
四、我哪有资格当你哥哥。
七年前邓冰刚走到街口就发现董大志在门口守望徘徊。
认出他的一瞬间,她欣喜万分,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向他飞奔,可少女的矜持让她跑了两步就定在原地不动,只呆呆地仔细观察。
五年的时间让董大志变化很大,他又高了些、壮了些,原本很青春的中分斜刘海儿发型现在变成板寸,黝黑粗犷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更显刚毅和沉稳。
邓冰对董大志的不告而别充满疑惑,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离开家、离开她。
她不知道父母在其中充当的角色,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走了。
邓冰如果多问两句,朱霞就会严厉制止。
开始几天她还指望董大志和她联系,可最终只能接受事实——大志哥哥走了,连声再见都没说。
她暗地里哭了好几个晚上,也承认自己表现得很傻气,可她就是感觉像被董大志抛弃了似的,他明明和她有约定。
“都到门口了,干嘛不进来?”
看着董大志准备抬脚离开,邓冰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董大志愣了下,停下步伐转身面对她。
邓冰背光站着,他看不清楚五官,但午后灿烂的阳光包围着她,单薄的白衬衫变得透明,显露出纤细丰满的身型。
董大志喉头一紧,只觉得血液抽离头脑,身体也有些摇晃,邓冰比他离开时出落地更加美丽。
邓冰期待地扬起柳眉,但董大志眼神深不可测,双手插在口袋,全身紧绷,文风不动。
仿佛知道他的顾虑,邓冰补充说道:
“他们都在医院,今天回不来了。”
跟着邓冰再次进入这个富丽堂皇的家,董大志不知道事情变得更好还是更糟,一切都还和他第一次进来时一样,甚至连座机电话下的丝巾都没改变。
邓冰脱掉帽子,拨弄了下头绳,熟练地将一根发夹插入辫子里,但还是有那么几缕发丝不听使唤散落出来。
她也不多说,脱了鞋子光着脚丫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苹果、菠萝和一个柠檬,快速将苹果和菠萝去皮,砰砰砰切成小块后,一股脑儿放入榨汁机中。
趁着榨汁机轰隆隆工作,邓冰洗好两个杯子,将榨汁倒到杯子里,挤上柠檬。
她抬眼看看董大志,问道:
“要冰么?”
董大志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要……不要……”
邓冰笑了笑,从容地往俩人杯子里放入冰块,坐下来递了一杯给他。
“说说啊,这些年你都躲到哪里去了?你退伍之后,爸妈就再没你的消息了。”
自从书房一席谈之后,董大志就绝了对这家人的所有念头。
参军只是个过渡,他需要另外一个两年重新找到自己想要什么,和梦想无关,只是纯粹的生存和生活。
退伍后不久,他隐名埋姓在一家拳馆找到工作,开始只是给初学者当教练学习抱架,亦或者给比赛选手当人肉桩。
董大志对谁都有股狠劲儿,包括他自己,所以这个打和被打的活儿倒是让他做得有声有色,过了没多久他也开始上场。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进行着,三天前一个自称赵芸的女士忽然来到他面前,亮了警察的身份后,告诉他郑孝山正满世界找他。
不是因为爱心爆棚,而是郑孝山肾出了毛病,需要肾源做移植。
他财大气粗,不缺钱找个健康的肾,也不缺孩子给他一个匹配的肾,可想找个心甘情愿的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董大志知道后,第一反应是仰天大笑,没想到郑孝山竟然有一天会需要他的“资源”。
赵芸极力劝说,毕竟郑孝山是他亲生父亲。
董大志只是拒绝:
“我死了他连眼皮都不会动一动,你说我会救他么?有其父必有其子,没错,我果然是郑孝山亲生的。”
虽然董大志拒绝救人,但心里的那份惦记却死灰复燃。
起初他努力不去想邓冰,因为与之相连的还有他被朱霞训斥的屈辱和痛苦。
现在,董大志已经感受不到当年那股深切的心痛和愤怒。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他不过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儿而已,正是情绪最敏感、最容易翻腾的时期,如今早已免疫。
要知道,从郑家离开这些年,他一直在受伤、恢复、再受伤、再恢复中度过。
现在的他明智许多,也刚毅许多,事实上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事情能伤害他。
然而,他仍然很好奇,现在的邓冰是什么样子?他还认得出她么?他发现,想知道答案的渴望远超过他可能再次面对郑孝山和朱霞的痛苦。
所以,他回来了。
而邓冰也长大了,不仅不再是瘦弱纤细、娇小柔弱的小女孩儿,而且出落的亭亭玉立,浑身散发诱人光芒,全然一副天之娇女的从容模样,简单的“要冰么?”
三个字,就能问得他结结巴巴、措手不及。
董大志只觉得和她的距离越来越遥远,他能指望什么呢?从他走出郑家的那一刻,就注定这样的结局。
邓冰打断董大志的思绪,开口问道:
“你听说了?”
她并不奇怪为何董大志在一别数年后,挑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家门口。
董大志抓着凌乱的头发,点点头,
“他怎么样?”
邓冰毫不隐瞒,语气沉重地说道:
“我们守了两天,医生说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我才回来的,希望爸爸能挺过这一关。不管有什么错,对不起多少人,他对我一直很好的。”
那是因为你是朱霞的孩子,董大志没有说出来,表面也不为所动,
“他那么本事的人,要什么都会有人愿意给。”
邓冰并不意外董大志的反应,继而问道:
“知道冯鼎言么?”
董大志“嗯”了声,入伍那两年虽然封闭,但并不表示与世隔绝。
冯鼎言是继董大志之后,被曝光出的第二个儿子。
不同的是,冯鼎言的妈是郑孝山的同学,当着情人的同时,没耽误自己找丈夫嫁人。
冯鼎言知道后,根本没管这一对是亲爹亲妈,不仅把俩人堵在卧室里,还狠狠和郑孝山打了一架。
最后,更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轰出家门,没一个星期就便天下皆知。
邓冰叹口气,无奈地说:
“所以你的反应还算好,冯鼎言就差放烟花庆祝了。爸妈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其他渠道。好在幸运,到底找到一个匹配的,前些天家里简直乱成一锅粥,现在总算可以看到恢复的可能了。“等着医救的病人固然受苦受难受折磨,而守着病人的亲人,生活也一样会被搅个天翻地覆,哪个家庭都不例外。董大志当然也知道,所以才忍不住回来看看。他又仔细瞅了瞅邓冰,终于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还好?”
邓冰凝神盯着董大志几秒,好像在问“你是问抛弃我的这些年,还是爸爸出事之后这几天?”
董大志有些紧张,虽然心里有无数版本的说辞,可真正面对邓冰,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如何解释当年的不告而别。
然而邓冰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问出任何令他尴尬的问题,只是轻松说道:
“我其实知道的也很晚了,妈一直没告诉我爸生病住院的事儿,怕影响我高考。”
噢,是了,转眼邓冰也已经高三毕业,他抢先问道:
“你考得如何?”
邓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妈没抱怨。”
董大志挥挥手,
“既然这么说,那应该是很好了,恭喜。”
邓冰斜着脑袋打量他,好像在掂量他这话的真心程度。
她大胆上前一步,声音没抬得特别高,但脸上的表情却慑人心魂,
“亲我一下道恭喜?”
屋内一片寂静。
董大志像是被痛击一拳似的退缩了下,阴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上逃遁的样子。
他满脸惊惧,
“不行。”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董大志迈步来到邓冰面前。
没错,他不该的,但他忍不住。
他倾身捧起邓冰的面庞,低下头,嘴唇划过她的肌肤,找到她的唇吻住。
这一吻轻柔而温存,却不是单纯无邪。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董大志说着又亲她一下,手掌勾往她的脖子,将她身体拉近。
董大志告诉自己只要吻她就好,他不会使局势失去控制。
“简直糟糕透了,这种感觉不止糟糕,而且危险。”
董大志越加起劲吻她。
不,没有危险,脑海中有个遥远的声音向他保证,邓冰很快会推开他,很可能再赏他两个耳光。
她没有推开他。
邓冰的身躯柔软而顺从,嘴唇在他嘴角移动并回应,丝绸般的长发挑逗他的手背,请求他将手指探入。
肌肤的芬芳渗入他的鼻息,原本拒绝屈服的渴望在体内瞬间苏醒。
董大志捧起她的脸庞,仔细品尝他的梦想、青春和渴望——那味道有如打完拳后精疲力尽的夜晚,疼痛、孤单。
当然,疼痛会消失、他也很少孤单,所以他清楚知道渴望邓冰的梦想和热情是多么没有必要,那些向来与他无关。
此时他应该察觉到危险,察觉到体内蠢蠢欲动的感受,并就此住手。
但他已经错过理智思考的时机,辨识不出当下的危险。
董大志只知道他尝到一个女人、闻到一个女人、感受到一个女人;而她是他绝对不该碰触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终将会被邓冰掳获,当他跟着她再次回到家里时,他便已经知道。
董大志放开邓冰的唇,呼吸不稳地喘息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邓冰的样子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胸口上下起伏,眼角带着三分湿润、三分桃红,眼神妩媚勾人。
“大志哥哥,”邓冰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你妈会剥了我的皮,我们得停下来。”
董大志贴着她的额头低喃,声音粗嗄,眼神黝黑。
“我知道。”
好吧,再一会儿就好。
董大志的指尖沿着她轻薄的衣料滑行,越过她的下腹和髋骨,来到臀部,紧紧扣在身体里,纤细的曲线贴合他坚实的身躯。
他的皮肤像着了火,拥住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董大志的身体清楚记得当年将邓冰拥入怀中的感受,还有她蜷伏在他双臂间的模样。
“我们真的得停下来。”
“我知道。”
只要再一会儿。
董大志的双手缓缓上移,停在她纤细的腰际。
他不断告诉自己够了,可那两个字毫无意义,一点也不够。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弯,呼吸她肌肤的芬芳,亲吻她平滑的喉咙。
邓冰头往仰后,任他为所欲为。
她的顺服让他心跳加速,脉搏激动得宛如雷鼓奔腾,像暴风雨似地把理智锁在外面。
董大志的嘴又重重覆盖上来,火热而用力地亲吻她。
他将她举高,直到一只前臂扣在她臀下,另一只手像钢板稳住她的背。
邓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颈项,两条腿圈住他,裙子轻柔地包裹他的髋部,董大志顺势将她放在餐桌上。
“天啊!”
邓冰用力将他拉拢。
董大志想过应该挣脱,却发现将她搂得更紧,而且不由自主手臂逐渐滑到她身前,伸展手指覆住她的胸部,一股融入掌心的温柔令他心头一震。
他喃喃说着亲昵的话语,沿着她的喉咙亲吻,同时拉扯她的衣服,露出蓝色的蕾丝内衣。
他把短窄的内衣使劲儿下拉,一方浑圆白皙的乳房立刻裸露出来。
邓冰没有丝毫抗拒和遮掩,用顺从向他表明她对他的渴望。
事实上,邓冰不仅仅是任他为所欲为,她口中发出的呻吟,以及炽热的肌肤,都在告诉他她已经投降。
当他明了到这个事实时,他的身体立刻升起一股紧绷,使他更加肯定自己对她的欲望。
董大志稍稍后退,双手在她肩膀来回打转,然后沿着锁骨往下,停留在饱满的胸脯,激得邓冰身体阵阵颤栗。
董大志埋头贴上去,舌口并用地爱抚,牙齿轻轻擦过敏感的乳峰,双手顺着身体向下,一点点将裙子推至腰间。
他的手穿进她的内裤,握住柔嫩的臀,不时滑进神秘地带,没一会儿手指头就勾住内裤拉扯下来。
邓冰根本不明白董大志是如何做到的,上一秒他们还在亲吻,下一秒她已经坐在餐桌上,双手撑着身体,衣服、内衣被翻到肩膀,裙子被拨到腰间,内裤被扒离身体,所有隐秘的地方全部光溜溜呈现在董大志面前。
高耸丰满的双乳随她粗重的呼吸上下晃动,乳尖已然紧绷并泛着玫瑰红色,身下萋萋芳草并不浓密,但又细又软,服帖地盖在皮肤上,两边嫩肉紧紧闭合,中间一道缝隙若隐若现。
董大志将邓冰双腿朝两边分开,摆出如此不堪的姿势,即便是刚才还显得很顺从的邓冰也耐不住内心的羞涩,特别是见董大志久久没有动静,只是注视着她裸露的一切,并且死死盯在她敞开的腿间。
邓冰不喜欢这样张着大腿,她用颤抖的声音表示抗议,试图夹紧双腿合起来,却抵不过董大志的力气。
他不仅死死按住她的双腿分开不让她动弹,又趁机向下一路抚摸过去,来到诱人的三角地带,手指找到阴蒂慢慢搓捏,接着一根手指抵在入口探进去。
“天啊——”邓冰无法说话,无法思考,只能一手勾住董大志的脖子贴到他胸膛,髋部扭动着,试图更靠近他挑逗的手指,无声恳求她永远说不出口的事。
“放松。”
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同时胸脯被董大志轻拍了一下,邓冰不敢再使劲,由着他的手指在身体里向前探索,直到进入一个位置不再向前,而是左右摆动起来。
酥麻的感觉让邓冰再次颤抖,每次他的手指摆动一下,邓冰都控制不住的挺起下身。
看到邓冰的反应,董大志的手指转了个圈,换了方向又重复了一遍动作。
她体内已经湿濡,让他的爱抚更容易,速度也越来越快。
邓冰只觉得一股兴奋的感觉逐渐升起并越来越强烈,这陌生的感觉让她吃惊,更多的却是害怕。
她努力缩紧臀部,期望可以让他停下这种挠人的折磨。
可是随着董大志的手指在下身摆弄,无论她怎么做,仍感觉到一股热流源源不断涌上心头。
邓冰有些慌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在董大志的逗弄下,有东西正慢慢流出来。
她不自主伸出手抓住董大志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扯出来。
董大志却用另一只手拉开她,又倾身向前亲吻上邓冰的耳垂和雪白的脖颈,不时向她的耳朵里轻轻吹气。
邓冰好像被掐住脖子,软绵绵枕在他宽宽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娇喘哀求:
“停下来……别这样……”
董大志好像没听见似的,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又伸进去一只手指。
邓冰只觉得身下凉飕飕、热烘烘的,从末料到一个男人的手可以提供如此恣意的快感及折磨。
每次他攻击一个地方,自己都情不自禁的颤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浮上心头,不曾痛过的地方开始抽搐,她想要某样东西,她不知道要什么。
董大志很快感觉到邓冰的反应,伸手在花骨朵上下按压,还轻轻旋转来回扫动。
邓冰哪里经受过这种刺激,全身上下不停打颤,嘴里更是不断发出嘤嘤的哼声。
突然间,董大志感受到邓冰全身紧绷,两腿也紧紧夹住他的手指,一股清凉的蜜液倾泻而出,邓冰哑着嗓子大叫出声。
幸亏这时候董大志一把搂住邓冰,才没让她像水似的瘫软下去。
她喘息着,脑子渐渐恢复思考能力,虽然是第一次经历,但并不表示她单纯无知。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人生第一个性高潮,虽然身体倦怠无力,每块肌肉都柔软酸痛,但这感觉很棒。
带着满足,她开始微笑,而且似乎停不下来。
她好奇地抚摸着董大志抱着自己的手臂,沿着体侧描摹所经之处的每束肌肉,坚硬强健而且非常男性化。
董大志紧紧搂住邓冰,内心世界在羞愧和激动之间摇摆。
意识到邓冰的小手渐渐向南,他赶紧一把抓住她,声音带着克制和恳求,
“不要,我已经混蛋透顶了。”
邓冰很是奇怪,不明白董大志为何忽然退缩,
“怎么这么说?”
“我不该碰你。”
董大志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碰我?我还是处女呢!”
邓冰停顿一下,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
“我还是处女么?”
“是。”
董大志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那你干嘛不继续?你不想么?”
“我永远不会那么说。”
董大志放开她,眼神中混合了几分忍耐、几分温柔。
邓冰气急败坏地说:
“当然,你当然不会。你是我的好哥哥呢!”
“我哪有资格当你的哥哥。”
邓冰更加激动,
“你当然是我的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她越叫越起劲儿,什么内容都没有,只是赌气似的一味叫着好哥哥。
董大勇硬得像石头,脑筋却是软趴趴的,全为坐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她的秀发快要松落,双唇因他的亲吻而红肿,散乱的衣服,裸露的皮肤,怎么看都无法加强他的定力,而邓冰一遍遍嚷嚷着叫他哥哥,只让他的脑袋几近爆炸。
就这样,连接现实的最后一线清晰思绪,以及脑袋里的最后一点理智消失殆尽。
他是白痴。
“好吧!”
董大志一把抱住邓冰朝楼上走。
他以前觉得奇怪,为什么公螳螂甘冒被吃的危险也要和母螳螂交配,因为进化出了问题,所以不知道那是“做”死么?说到底,死亡对物种应该没有好处。
当然,他也很佩服这些小动物,即使丢了性命也要勇往直前地“做”。
现在他终于明其中的动力,冒险又怎样,死翘翘又怎样。
只要能让邓冰赤裸躺在身下,他无所谓。
“你要干嘛?”
邓冰搂着他的脖子问。
“干嘛?让你恨死我啊!”
董大志抱着她来到邓冰的卧房。
“我永远不会那么说。”
邓冰悠悠然将他的话甩还给他。
“走着瞧。”
邓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董大志立刻覆在她身上吻下去,双唇流连在她裸露的肌肤上。
想到从未有人采摘的花朵即将属于自己,董大志的呼吸更加急促。
他撑起上半身站起来,将衬衫和贴身背心由牛仔裤中拉出,一边脱掉鞋子,一边把自己扒个精光,一丝不挂站在邓冰面前。
董大志立刻发现刚才还朝他绽放迷人微笑的邓冰,这会儿却紧张不安地扭头,不敢看向他的方向。
他再次贴到她身上,低声问道:
“你害怕了吗?”
邓冰没有答话,这会儿正是她的一个人生里程碑,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生怕做错说错毁了这美好时刻。
董大志抓住邓冰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让她更加熟悉自己,同时大手握住她的乳房来回揉捏。
邓冰的肌肤腻滑如酥,乳房在他肆意的揉捏中也鼓胀高耸起来。
董大志身子微微向下,一口将乳头含进了嘴里。
热烈的气息喷洒到胸前,邓冰感觉到董大志的舌头在自己的乳头上来回扫动吮吸,另一边乳房也在他的拇指和食指间变形绽放。
慢慢的,她将紧握的拳头展开,试探着张开手心放在董大志宽厚的肩膀上,滑到背部,指腹顺着背脊上下。
董大志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大片肌肉紧绷着,麦芽色的皮肤在她白皙的手指下,显得更加雄性化。
感觉到邓冰的顺服,董大志更紧地抱住她,嘴里也更用力的吮吸亲吻,同时一件件将邓冰身上松散的衣服剥离,直到两人赤裸相对。
董大志稍稍退开,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梭巡。
老天!她真漂亮。
董大志脑中闪过关于妹妹的零散思绪,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时的邓冰,又细又软,成熟中透露着青涩,宛如覆盆子和奶油般躺在他面前,欲望像融化的火焰窜过他的身体。
董大志渴望地做了两个吞咽动作,声音带着颤抖:
“冰儿,你不知道我多想操你。”
邓冰紧张万分,董大志的目光几乎令她燃烧,而顶在腹部硬邦邦的家伙也蠢蠢欲动。
她鼓起勇气,嘴角扬起,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想我大概知道。”
董大志摇摇头,并没有动作,希望用聊天让邓冰放松下来,
“你知道什么?”
邓冰想了想,道:
“书上说有的女人会很疼,有的根本毫无感觉,和是不是处女毫无关系。”
董大志仰起眉头,
“书上?好吧,书上还说什么?”
邓冰满怀希望地回应:
“女孩子的初次要给一个健康的,有经验的,痛惜自己的男人。”
董大志十五岁就把第一次给了邻居,一个四十岁的寡妇。
那寡妇经验老道,教会他很多性爱方式和知识。
从此以后不乏投怀送抱的女人,当然不是图他钱,他一贫如洗,所以喜欢的自然是他——的身体。
董大志向来接受得心安理得,各取所需很公平。
他需要性爱发泄旺盛的欲望,所以床上、或任何其他地方,玩起来没有顾忌、随心所欲,但他不懂诱惑处女和夺走童贞的技巧,也不懂怎样教女人学会鱼水之欢。
可那又怎么样呢,此情此景已经在他的想象中、梦幻里重复过很多遍。
他会非常温柔,爱抚邓冰的肌肤,亲吻她的面庞,膜拜她的胴体,千方百计取悦她。
董大志柔声保证:
“我会慢些、耐心些。”
邓冰呼吸沉重,体内阵阵酥麻的感觉让她下身不断往外流水。
她不安地在董大志身下微微扭动,小手不小心碰着一个散发热气的粗壮硬物。
未等反应过来,她的手被董大志一把捏住,跟着就被按压着抓住这东西。
握住的一瞬间,邓冰明白过来那是什么,她羞得想缩回手,却被大志死死按住,并且带着她在上面来回滑动。
感受着手心里的灼热和坚硬,邓冰的脸更红了,想着一会儿这东西就要进入自己身体,心里又多了几分好奇,不禁多用一分力气箍了几下,顿时惹得董大志叫出声。
邓冰连忙松开,但董大志却仍拉着自己不放。
她放心下来,又照着刚才的样子上下抚摸,滚烫的勃起细腻滑润,摸在手里格外舒服,邓冰忍不住手指在上面转了几个圈。
董大志一颤,身子朝着邓冰顶了顶,大手滑到她圆润的大腿之间,顺着稍微分开的腿,轻车熟路摁了上去,那里已经湿润肿胀,为他准备好了。
邓冰即刻意识到关键时刻就要来了。
她缩了缩身子,小手立刻停下动作,闭上双眼不敢睁开。
董大志道:
“冰儿,睁开眼睛。”
接着又是一声请求:
“拜托?”
邓冰缓缓睁开眼睛,水汪汪的黑眸凝视他。
董大志靠得更近,一只手沿着她的肋骨往下滑过腹部,然后来到她的臀部,火热粗壮的勃起靠上来,邓冰眼睛睁得更大了。
董大志轻声低语:
“我想看你……即使就这一次。”
邓冰咬住下唇,不让声音透出心中的慌乱,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闭上眼睛,可想起他的话,又睁了开来。
“别怕,尽量放松,好好感受”。
要改变心意为时已晚,她也不想改变心意。
邓冰胆颤心惊点点头,听话地让双腿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然而潮红的脸蛋和紧紧抓住枕头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安和紧张。
董大志感觉到邓冰的害怕和顾虑,他并没有着急进入她的身体,只是握着自己,让头部在邓冰腿间上下滑动,将渗出的液体全部蹭到上面,另一手在那粒花骨朵处来回摩擦旋转,直到一股清亮的蜜液从入口缓缓而出,他才再次抵住,并用手指在他进入时将她分得更开,然后慢慢滑入她体内。
“大志!”
邓冰不由自主抓紧枕头,呜咽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叫哥哥。”
董大志稳住自己,嘶嘶吸口气。
邓冰不知道当她那张娇艳的樱桃小嘴叫哥哥时,他身上的血液跟岩浆似的,可以烧得火山爆发。
邓冰嗓子里嗯了声,全副注意力都在两人相连的地方。
奇怪的,那种被撕裂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她只觉得一根火热粗长的棍子从下身捅了进来,仿佛一直捅到喉咙,然后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有什么被顶裂开,不等她多想,棍子退出去少许,跟着又重新探入进来。
“哥哥!”
邓冰喊叫出声,同时拱起身体。
董大志顺势全身挺入,往前冲破最后的障碍,让自己深深入鞘。
他感觉到邓冰所有肌肉都处在紧张的自我防卫中,直觉告诉董大志这时需要等待,他深深埋在里面一动不动,直到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谢天谢地,”董大志好不容易挤出话来,随即问:
“疼吗?”
“还好。”
董大志在邓冰唇边重重亲了一口,缓缓往回抽身,选好时机再完全推入她的甬道。
紧窄的甬道布满蜜液和血渍,又热又湿。
因为刚破身,每一次进入都能感觉到窄小的甬道被自己大大撑开,而退出来时,又好像有只小手紧紧握住,刺激得董大志就快放下谨慎什么都不顾,只想狠狠地进入再进入,然而邓冰虽然没有喊痛,但会说话的眼睛仍在告诉他她还在适应阶段。
董大志强忍着节奏,只有大手失控地在乳房上来回抓揉。
起初邓冰只是觉得极度不舒服,撞击一下重过一下,像是要把自己顶穿似的。
她想结束,但双腿无法合拢,不自主的只能收紧下身,希望把他挤出去。
可这么做的结果却是让董大志发出阵阵呻吟,果断有力攫住她的唇瓣,同时推进越来越深。
渐渐地身体开始膨胀,从他们的结合处一点点蔓延到全身,替代原先的不适。
邓冰不禁拱起身体迎接他,手指陷入他健壮的肩膀。
董大志俯身全程观察着邓冰,嫣红的小脸上已经泛出动情的潮红,微张的小嘴在他每挺进时都会发出低低的嘤咛,怎么看怎么动人心弦。
董大志心里一动,速度更快了,抓握乳房的手也多用几分力量,乳头更是被拉扯揉搓得肿大起来。
邓冰很快就受不了了,一遍一遍呜咽叫喊着“哥哥”
“哥哥”。
膨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邓冰只能任由自己滑入混乱中,然后被抛到空中,再像一片落叶似的轻轻落下。
“冰儿,”董大志半是低吼,半是呻吟,
“他妈的,操呢!”
董大志好像坚持不下去了似的,紧咬牙关开始嘶吼着往前冲。
他或许应该慢下来,应该问问她还好吗?痛得厉害么?但他就是不能。
实在太久了,而他也太需要她,一旦开始,他毫无阻止的能力。
直到忍无可忍,他才猛地从邓冰身体里抽出,浓稠的精液一股股射到邓冰的身上。
邓冰迷迷糊糊觉得他现在应该不是在咒骂,可脑子跟缺氧似的没有办法思考和仔细分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董大志已经离开她的身体。
她的目光回到董大志脸上,发现他喘着气,抬着身体看自己。
邓冰软绵绵地问道:
“怎么了?”
“看你。”
邓冰有些不好意思,撇脸低声说:
“我渴了。”
“等着。”
董大志翻身坐起来快步离开房间,再次回来时,不仅拿着一个玻璃杯,还带来一块温湿的毛巾。
他小心将邓冰身上的汗水、血渍,以及自己的精液擦拭干净,这才把玻璃杯举到她唇边。
她喝了一些,还有一些流到了她的脖子上。
董大志将杯子放到一边,再次抱住她,吻走一串串水迹。
邓冰把头窝在董大志的肩膀上,一手放在他胸前。
她感觉到面颊又开始发烫,尽管房内没有其他人,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老天,董大志真那么做了吗?真的亲了她的胸?进入那里了?她的第一次真给了董大志?董大志埋进邓冰的头发,嗅闻那股只属于她的诱人味道。
伴随着满足的放松,他感到一种无名的遗憾和刺痛。
董大志松开抱紧她的双手,看了看床头的闹钟,说道:
“冰儿,我得走了。”
还在做梦的邓冰立刻清醒。
她提起精神,勉强挤出颤颤的笑容,
“你希望快点离开?”
董大志低声含糊地说:
“你想我走么?”
“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不是么?不然五年前你不会一个招呼也不打。”
邓冰受挫地笑笑,声音在喝了些水后恢复不少力气。
“冰儿,我没有希望。”
现实的巨大力量在两人之间拉扯,邓冰就要去上大学了,他们的道路只会渐行渐远,他给不了邓冰需要的生活。
董大志晕晕然地想着,和邓冰怎么还能保持着虽近却遥远的距离。
邓冰的脸色阴沉下来,
“那今天算什么?”
“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不是么?”
董大志苦笑一声,
“想想我妈是什么人?想想我爸又是谁?我妈是个吸毒的下贱妓女,而你比我更像郑孝天的孩子。”
邓冰停下动作,十分气馁地回道:
“我忘了。”
董大志沉默几秒后才回答:
“我没忘。”
邓冰鼓起勇气看向董大志,
“那就是说我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永远也不会讨论这件事了。”
董大志起身捞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显得很是从容平静。
“不必讨论,”他面向她,缓缓说道: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临走时邓冰告诉董大志她的学校和手机号码,董大志记了下来。
她却注意到董大志没说会联系或者有空去看她的话,她想问可是又怕问。
邓冰趴在窗户上看着董大志远去,希望他能回个头,让她觉得他其实也很舍不得,就算自己骗自己也没什么,可董大志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给她。
邓冰略带伤感,嘴里不说心里却很痛。
她喜欢大志哥哥,虽然仍然不知道和爱有多大差别,但她确实对董大志怀有期望,那期望远不止是床上那档子事儿。
只是董大志再也没有出现过,比第一次好点儿是他给了个理由,说了声再见。
邓冰也明白过来,她的大志哥哥终究还是不稀罕和她之间的这份怪异淡薄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