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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芹菜字数:63000楔子日盛皇朝的人,鲜少有人不知道锦绣城的莫家,莫家殷富了十二代,几乎与日盛皇朝的歷史共存。

而举凡与“布匹”有关的生意,莫家几乎都有涉猎,养蚕厂、抽丝厂,染坊、布庄、绣坊,一应俱全。

其布料之上等,绣工之精细,使得莫家出產的布料、衣饰年年被朝廷选為贡品外,一般人有钱还不见得买的到。

但身处於锦绣城的百姓们,除了知道这些外,还知道到了这一代。

莫家只出了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人丁单薄。

但除了正牌的少爷与小姐外,其实还有另外三位让人好奇的“小姐”。

别误会,这三位“小姐”可不是莫老爷的私生女或什麼半路认的乾女儿,而是自小在莫府裡生活的三名“婢女”。

婢女又怎麼会是小姐呢?那就要从她们的身份说起了。

第一个首推的,就是打小跟在大总管身边学习的“千菡小姐”,现在莫老爷已经将绣坊交由她打理,听说等到大总管退休后,千菡小姐便会正式接任总管一职,成為莫府十二代以来的第一位女总管。

第二个要说的,便是从小跟在大少爷莫靖远身边的“乐雁小姐”。

莫家大少爷骄纵成性,喜怒无常的脾气大家是早知道的,听说放眼当今世上,只有这位乐雁小姐治得了莫少爷,也难怪莫家老爷夫人对乐雁小姐另眼相看了。

第三个想到的,即是与莫家正牌千金一块长大的“怀香小姐”。

这怀香小姐大家都见过,总是跟在莫家千金身后,娇娇柔柔的,脸上总是带著让人舒服的甜笑,被莫府大小姐拖著四处生事,焦不离孟的。

也合该如此,毕竟怀香小姐是让莫小姐捡回府的,听说就连名字,也是莫小姐帮她取的,再央求父母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当玩伴,情谊自是不同。

最后当然不免提到莫家的正牌千金,莫元倩。

讲到这位莫家独生女,大家却不免偷偷摇著头。

莫元倩长相极美,初见她的人总是常常不小心的失了魂。

但长得活似妖精仙女的莫小姐,行為好比是脱韁野马,常常在外闯祸,再让身后的怀香小姐背黑锅。

这四位小姐,便是锦绣居民们閒暇时最爱谈论的“风云人物”。

他们也不免猜想,四位小姐都到了适婚年龄,不知何时会有喜讯传出!锦绣城百姓们,引领期盼著。

第一章锦绣城,為日盛皇朝南方大城之一,四季如春,土地肥沃,因此居民富庶,城镇安乐。

而富贵楼,则是锦绣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

名厨好菜美酒,让富贵楼永远是座无虚席。

不只当地民眾热爱富贵楼,远来访客也都知晓踏入锦绣城的同时,也该到富贵楼坐坐。

除了尝好菜喝好酒外,还可以听听锦绣城最近发生的大事。

而最近让整个锦绣城陷入疯狂讨论的,便是莫家千金即将出阁的消息了。

锦绣城的居民们,对莫府那四位“小姐”自然是不陌生,而盼了这麼久,终於其中一位传出好消息了,居民们比莫家人还兴奋。

坐在二楼雅座的三名男子对著一桌酒菜,不可避免的听著四周此起彼落的谈论声,统统围绕著莫府即将举办的喜事,但只有其中一人将内容听进耳中。

一身白衣的冷亦尘面露微笑,听著週遭的热烈讨论,不禁对那四位小姐起了好奇之心。

但依他的消息指出,锦绣城莫府只有一位千金,怎麼出了四位小姐?

“冷?”

武怀天微拧起眉,看著自己显然出了神的左右手,怀疑自己之前说的事他没一件记得。

“嗯?”

冷亦尘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正事,面对主爷的不悦面孔,他笑容不改的自在扯谎,

“我有在听。”

“你有在听旁边的小道消息。”

一身黑的玄风面无表情的戳破他的谎言。

“呃,我是想说,既然我们有意往南拓展商事,总该多瞭解一下地方大小事嘛。”

不著痕跡的给了玄风一个白眼,冷亦尘陪笑道。

“何况莫府是南方主要商家,自然要多注意些。”

“闺女出嫁跟商事有关?”

玄风无视於他的白眼,再次淡淡的出声。

“玄风,你听得也不少嘛。”

冷亦尘咬牙,这个玄风老是爱扯他后腿,也不想想他们同為武怀天的左右手,理当要互相帮助才是。

“一进城时就听得见了,不需要到了酒楼还继续。”

玄风喝著茶,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尽著泼他冷水的责任。

“够了。”

武怀天淡淡开口,早已习惯他们两个的斗口。

“冷,记得我们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别多事。”

“我知道了。”

面对一尊冰雕和一块净绊他腿的木头,冷亦尘只能叹息的把自己的“亲切”天性收起。

“锦绣城的商会资料我都收集奸了,明日已约好了上莫府拜访,谈谈丝织品的合作事宜。莫府富了十二代,却只守著南方,所有的生意全北不过京城。”

也因此,莫氏出產的丝织绣品虽美,皇朝北方却鲜少见得到,三人这次南下,主要也是想和莫府谈谈合作的可能性,由擎天堡出面收购莫氏的布匹绣品,销往北方甚至邻国。

“这次同意和我们谈谈的是莫府十二代少主,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听闻莫靖远天生反骨,行事作风难以常理判断,也许就是他这性子,才想打破莫府十二代以来的不成文规矩,将事业版图往北延伸。”

冷亦尘想起“传言”中的某位小姐,似乎正是这位少主的剋星,不知道是否能一同拜见,也许对双方的生意有所助益。

“见了就知道。”

武怀天也听过莫府的一些传言,知道这个歷史悠久的南方首富,有著一套自己的规则。

冷亦尘看看向来严峻自律的武怀天,再看看不吭一声逕自用饭的玄风,再次的忍住叹息。

他开始后悔没留守在擎天堡裡了,跟著这两个人出门,他闷也闷死!莫府是典型一的南方庄园,分為中、东、西、北四部分,中部又可分為东西二厢,湖光山色与亭台楼阁景色融合,花树凉亭小池,曲径通幽。

武怀天三人随著莫靖远落坐於绿波池上的涵碧亭内,生长於北方的三人对於这样的园林山水,有著不同的欣赏心情。

武怀天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注意一旁的美景,他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生意上。

而莫靖远并不如他想像中的蛮横,只是性子相当难以捉摸。

幸的是莫靖远狠乾脆的答应了与擎天堡合作,将莫府布匹绣品交由擎天堡北贩,再来便是双方合作细节的问题了。

看著眼前慷懒斜倚著扶栏,眺望著池面的贵气男子,武怀天不禁要想,若今日是别的北方商贾来与他洽谈,莫靖远是否也会眼儿不眨的同意?对於莫靖远这个莫氏少主,他瞭解的不多,主要是看在“莫府”这块金字招牌上,现在双方确定要合作,也该对他的能力多做评估了。

而在他提出参观莫府绣坊的要求后,莫靖远轻摇折扇,挑了挑眉却没有回答,只是让身后的婢女再次斟满香茗,笑著要他们先在这亭中小憩片刻,甚至请人开始解说绿波池週遭的造景结构。

武怀天细细打量一脸慷懒的莫靖远,猜测著他的想法。

莫非,绣坊内有什麼不能让人得知的秘密?莫靖远端著茶杯,俊逸非凡,丝毫不在意武怀天打量的目光。

而在见到亭外小径出现一抹他等了许久的蓝色身影时,眉眼斜飞的笑了。

“要她过来。”

他一出声,身后的随身护卫登时领命而去,领回一名俊俏的年轻男子。

冷亦尘微微失望,原本看见他那抹邪气的笑容时,以為出现的是传说中的那名“乐雁小姐”呢,没想到是个俊小子。

“千菡,这几位是北方擎天堡的客人。”

莫靖远姿态未变,介绍得狠随意。

“擎天堡的少主、也是现任”武皇“武怀天,右护卫冷亦尘、左护卫玄风。”

沉千菡朝三人拱手為礼,心裡微微讶异。

一大早出门时就听总管提及今日有贵客来访,没想到居然是北方擎天堡的少主。

想起少爷有意将生意版图往北扩展,擎天堡确实是合作的第一人选。

先不说擎天堡是北方第一大堡,邻近国界,以矿业起家,掌握了日盛皇朝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铁与银,财力雄厚。

其后又发展了陆运行号,因具有江湖背景,现任北武林的盟主便是擎天堡的少主,是以鲜少人敢动擎天堡旗下运送的商货,陆运行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有财又有势,与朝廷关係良好,江湖亦有地位,这样的合作对象,打著灯笼也找不著。

“这是我绣坊主事,武少主如果想去绣坊看看,我现在就让她安排。”

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莫靖远直接将贵客转交给沉千菡。

“千菡,我打算和擎天堡合作将布料织品北贩,你一会儿便陪三位客人去城内绣坊看看。”

“是。”

沉千菡頷首,光用听的也明白这幢娇贵的少爷想休息了,要她马上把客人带开。

“我这就去安排,请。”

武怀天看著眼前的俊秀男子,眉头微微拧起。

虽然穿著男装,虽然言行都是男子风范,但“他”分明是女儿身吧!武怀天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

“少堡主?”

沉千菡沉著的对上他的目光,不明白他為何这样打量自己,让她有种想低头的衝动,但她硬生生的忍住。

“武兄,如果你改变心意了,直说无妨。”

甩开折扇,莫靖远挑了挑冒,语气中大有不去最好的感觉。

沉千菡无奈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他这样说岂不是让人尷尬,没见过要和人谈生意还这麼意兴阑珊不当回事的。

“不,那就先告辞了。”

武怀天终於动了,先向莫靖远道别后,才转向沉千菡。

“沉公子。请。”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沉千菡觉得他那句“公子”似乎说得特别重。

“不敢,请。”

不想节外生枝,沉千菡露齿一笑,领著三人一路到了大门口上马车,往绣坊而去。

贵客贵客,即使古怪了些,还是客。

到了绣坊,沉千菡先带著三人稍作介绍后,便请至贵宾房,让人送来各式绣品,让他们能尽情的仔细观看。

沉千菡在一旁解说著其间的不同,详实的回答武怀天提出的问题,但是对方的异样眼光实在让她招架不住,忍不住叹了口气,卑下的提问。

“少堡主,敢问在下做错了什麼事吗?”

為什麼他从一打照面,就要用那种磨人的目光吃她?武怀天又深深的看了她清雅过人的面容,才淡淡开口:

“”你“没做错什麼,我只是觉得奇怪,南方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吗?”

“我这般?不知道您指的是?”

沉千菡心裡一惊,脸上却显得镇定。

“像个姑娘家。”

武怀天也不跟她绕圈子。

眼前的人分明是女儿身,為什麼要刻意扮男装,还表现得像个男人?沉千菡眼裡闪过一丝怒气,她狠快的压下,轻笑著混过。

“少堡主这话可真是侮辱小的了。”

她飞快的瞪他一眼,又不著痕跡的低下头。

“南方男子多是温文俊雅,自然是比不上北方男子的豪迈大气,少堡主看惯了北方男子,可不代表小的就不是个堂堂男儿了。”

“堂堂男儿吗?”

武怀天的语尾拉长,别有深意的厉眸将她由头扫到脚,最后闭上了嘴。

沉千菡暗暗的抖了下,这个擎天堡的少堡主还真是可怕,光是那双眼睛盯著她,就够让她心惊胆战的了!不过他这是什麼意思?那模样分明是瞧不起她,不满意居然是由她这个“姑娘家”来管理绣坊。

姑娘家也是人啊!谁规定只有男人才能做生意的!迂腐!即使他没有这麼直说,但这种话她可是听多了,猜也猜得到。

算了,两方才正打算展开合作,她还是不要惹麻烦好了,一切大局為重,就算他瞧不起她又如何,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女的,他这样说也不算冤枉她。

所以沉千菡只是再度带著微笑,尽责的继续為武怀天介绍绣坊的各式成品,详实的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完成她的工作。

至於武怀天那偶尔出现的怪异表情,她完全当成没看见。

擎天堡的少主、北武林的武皇,地位如此尊贵崇高,就算是个怪人,那又如何?更不用说自幼看著自家少爷惯了,她对怪人早就没感觉了。

怪就怪,不关她的事!夏末的午后,太阳炽热的让人只想躲在大树底下,但是武怀天三人并不受烈阳的影响,在富贵楼用过饭,骑著马打算越过常山,往常安城出发。

常山位於锦绣城与常安城闻,地势偏僻少有人烟,因為另一方辟有平坦的官道,因此虽然常山路距较近,大多人还是选择官道。

主要便是怕荒山野岭中,容易埋藏歹人,到时遇劫可是无人能救。

但武怀天三人身怀武功,自然不把这放在心上。

行经半途,居中的武怀天倏地停马,皱起眉头。

“爷?”

右侧的玄风策马靠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停下。

武怀天没有立时回答,只是额际匆的冒出冷污。

“爷?”

原本在一旁躲日头的冷亦尘看出不对劲,连忙靠了过来。

“哪儿不舒服?”

他可是神医传人,光看武怀天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中毒了!冷亦尘伸出手才想為他把脉,林间忽然飞出暗器!玄风神色微变,抽剑挥开的同时,十来个蒙面黑衣人也由树林中窜出。

冷亦尘收回手亮出武器。

大感不妙。

先下毒再埋伏,这批人显然是有预谋的!只是三人同行同食,為何只有武怀天中毒?毒又是怎麼来的?他的武功虽然没有武怀天和玄风这两个江湖前十大高手来得好,但是身為神医传人,对毒物可是狠精通的,对方是要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下使花招?

“爷,你还好吗?”

一边拆招,冷亦尘不免担忧。

能够避过三人的耳目,让武怀天中了毒,这可了不起。

额冒冷汗、面色苍白的武怀天,手上大刀出招却仍是俐落,毫不留情。

只是随著内力消散,手上的天绝刀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离手。

一个不及,他臂上登时被划出长长血痕。

“爷!”

一旁的玄风立即来到他身边,挥剑替他挡开接下来的杀招。

“我内力渐失,应该是中毒了。”

虽然情况危急,但武怀天神色镇定,低声对玄风说。

“内力?”

玄风心下一凛,该死的!

“你们究竟是谁,居然瞻敢埋伏暗算!”

冷亦尘持剑回护,拧眉看著连出杀招的蒙面人!这些人根本是衝著武怀天来的!几乎所有的兵器目标都是他!

“就算不提武皇地位超然,擎天堡也不是任谁能动的!”

冷亦尘惯有的笑容已经消失,虽然剑势未缓,但是心下著实為武怀天担心。

这批人。

是為了“武皇”这名号而来,还是想重击“擎天堡”?不过不管是哪种原由,目标都是武怀天。

“爷,您先退。”

冷亦尘看著脚步明显虚浮的主子,见他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心知不妙。

他虽擅医术,但此刻根本无法為他疗伤,只好掏出怀中的丹药交付予他。

“爷,先服下”护心丹“。”

护心丹是他独门研究出来的解毒圣药,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以何种毒物让武怀天失了内力,但是他有把握,护心丹即使不能解,也能将毒性暂时压住。

武怀天接过干吞,稳住身子,知道自己再留在此地也只是拖累他们,冷硬的頷首,

“你们小心。”

深吸一口气,他聚集最后的内劲,将沉重的天绝刀交给玄风,以眼色示意。

“我会保管。”

玄风知他心意。

没再开口,武怀天飞身而起,由玄风及冷亦尘為他挡人断后。

他不担心,玄风和冷亦尘的武功修為虽不及他,但要全身而退并不难!只要没有功力全失的他在一旁的话。

所以,他头也不回的在树林间飞窜,只希望甩开身后的追兵,或者,引开那些意图不轨的人。

即使他会死在这儿,也不愿让他的手下陪葬。

接著,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无意识的坠落!天要下雨,总是突如其来的,让人防不胜防。

闪电方过,雷声骤响。

沉千菡微仰起头,豆大的雨珠已然落下。

一瞬间,原本晴朗无云的蓝天已转為灰黑,倾盆大雨宣洩而下,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过来。

“糟糕!”

她一提韁绳,策马狂奔,忙著找地方躲雨。

从一大早,她就知道自己运气不太好。

原本都安排好了的生意突然出了岔,让最近忙得无法出门的她非得亲自去一趟常安城。

真而处理完后,一想到莫元倩三日后便要出嫁,府裡还一堆大小事等著她帮忙处理,她马不停蹄的又赶回锦绣城,為了贪快,她甚至冒险走常山这条捷径。

但怎麼也没想到,会突然下起这种惊人的大雷雨。

这下可好,她倒楣到了家,被淋成落汤鸡不说,人还困在荒凉的常山裡!望了望四周,却找不到半点可供躲雨的地方。

她在心中叹息,只好希望自己的麻烦除了大雷雨外,再没别的。

常山地处偏僻,可别真的过上恶贼才好。

女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是以她出远门向来都著男装,一来她身形比普通女子来得要高些,二来她面貌虽然不俗,却是俏中带俊,乍见难辨是男是女。

是以虽然身子过於单薄,但南方男子本就较為文雅瘦弱,她扮起男人来倒也无人起疑,避去了不少问题。

滂沱大雨外加阵阵响雷,她连眼前的事物也看不清了。

坐骑因雨势而慢了下来,显得有些躁意。

她微俯身打算安抚马儿,突然由天上落下一件重物,直往她怀中落。

“唔!”

她闷哼一声,被撞得失了平衡,连人带“物”的摔下马,原本就不安分的马儿被这麼一吓,头也不回的没命奔去。

而掉下马儿的沉千菡落入泥地之中,摔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在疼,身上依然压著——咦?咦?咦?是个人?她忍痛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从天而降的是个人,还是个陷入昏迷的男人。

更令她呆愣的是,这个昏迷的男人,居然是两天前见过一面的武怀天。

“老天,我今天是走了什麼运啊?”

她无语问苍天,不明白自己今儿个怎麼会背成这副德行。

落难常山还找不到地方避雨就狠惨了,老天爷居然还送她这麼个“大礼”。

仔细一瞧,这件“大礼”双目紧闭,身上的衣物被划了几道,显然是负伤昏迷了。

常山如此偏僻荒凉,他堂堂一个擎天堡少主跑到这来做什麼?而且他那两名随身护卫怎麼不见踪影?沉千菡虽然满心疑惑,但眼见雷声越来越响、雨势越来越大,淋湿了她,也淋湿了压在她身上的武怀天。

谁来告诉她,在大雨中被一名负伤的昏迷男子压著,坐骑又自个儿跑了,依她一介女子,该如何是好?叹了口长气,她认命的站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后,使尽全身的力气,撑起了比一般男子高大许多的武怀天。

见死下救的事情她做不出来,更不用说这个人来头不小,更是府上的“贵客”,他若出了什麼意外,肯定影响不小。

看来只能带著这“大礼”,一起寻找个暂时的栖身之所再做打算了!肩上的重量让她差点往前扑跌,她使劲稳住,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

但武怀天实在太过高大,压得她连站都站不直,更遑论是要移动,而且雨水迅速的湿染了大地,勉强跨出去的步伐都踩在烂泥土中,艰辛无比。

沉千菡咬牙撑住,双腿却狠快的不听使唤,颤抖的连半步都跨不出去。

她呼出一口长气,

“扛”著他往路旁的大树移动,想稍做休息再继续前进。

不料一个脚步不稳,她整个人向右侧跌去,一路滑向树后小坡。

“哇啊……”

尖叫声,迴绕在树林之中。

而后,骤急的雨声淹没了一切。

第二章半卧在地上的武怀天逐渐清醒,身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先拧了眉,逐渐回笼的记亿是,他中了埋伏!记得自己服下护心丹后,短暂的提起最后一口气施展轻功,而后……厉眸一睁,却不是预料中的牢笼,而是对上了一双清澈眼眸。

是谁?

“你醒了啊。”

坐在离他一臂之遥的沉千菡发现,扯出一笑。

“别动别动,你受了伤,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轻轻柔柔的嗓音,让武怀天瞇起眼。

这个声音他听过,是莫府那个女扮男装的主事。

“是你?”

他半撑起身子。

就著月色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果然是一身男装的沉千菡。

“这是哪?”

他打量四周,却找不出任何记忆。

“某个山洞吧。”

沉千菡耸耸肩,真问她这是哪儿,她也答不出来。

先前滚落山坡时,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只是弄得满身泥巴,倒是没啥大碍,连“大礼”都狠自动的滚到旁边不远处,等著她去捡回来。

更没想到两人会因祸得福,找到了个山洞,暂时能躲个雨。

只是现在都入夜了,雨势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她要怎麼回莫府?一道打量的视线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这才想到身旁还有个伤者需要关心。

“你没事吧?遇劫了吗?”

她倒是有几分好奇,既然他贵為“武皇”,武功应该不错啊,怎麼会这麼不济?还是,其实“武皇”只是空有虚名?没察觉她眼底的疑惑,武怀天发现自己身上的伤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

但一提气,内劲混乱不已,虽然不至於空荡虚无,但剩餘不到一成,显见被下的毒,药力仍在,只是让护心丹压住了。

“不碍事。”

他口是心非。

“是你救了我?”

“不算救吧。”

她只是捡了他,然后又“扛”著他到这儿来躲雨。

“你掉到我的马上,比较像是捡到的。”

而且还是捡到的“麻烦”,不是“大礼”。

“多谢。”

虽然她这麼说,但救了他是事实。

“不敢当。”

她客气的笑笑。

武怀天不作声,仍是暗中注意著她的一举一动。

他现在的处境危急,多一份戒心便多一份安全。

虽然她看起来善良无害,但谁知是不是陷阱?察觉他打量的目光,沉千菡不以為意的笑笑。

一到这山洞裡,她喘过气后便连忙查看他身上的伤,虽然她不是大夫,却也看得出来那些是利刃划过的刀伤,而且下手之人必然是想要他的命,丝毫不留情,伤口有的既长且深。

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全部包扎好。

幸好她出门总是随身带著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要不然就惨了。

“少堡主,你会冷吗?”

山上的夜晚本就偏凉,再加上雨势一直没停过,两人的衣裳也都湿得能出水,这个晚上称得上是冷寒了。

而且他受了伤又失血不少,肯定更耐不住。

“我们衣裳都湿了,我原本是打算升火取暖的,可是洞裡找不到树枝,外头雨又不停,只好作罢。”

她解释著,语气有丝歉意。

月光隐隐约约,沉千菡其实看不清他的人,只隐约察觉他的目光有些灼人。

“不会。”

武怀天冷冷的回答,声音有些虚弱。

“不会?”

沉千菡微愣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问他冷不冷的事。

“喔,那就好。”

话题又止住,看来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吶。

既然这样,她也不去自讨无趣了,两个人只见过那麼一面,实在没有太多情谊可叙,而且她没忘了那日武怀天匿异的目光,还是少说话好了。

她打量一下雨势,看来今晚得在这过了。

由包袱中拿出馒头,撕去薄薄一层外皮后递向他。

“你饿了吧,这儿有馒头,虽然有些受潮,但倒也能止饥。”

虽然有油纸包著,但还是淋了些雨。

久久未觉他伸手拿过,她扬眉。

“看不到吗?”

月娘又被雨势掩去了,别说他看不见,她也只看到一片黑暗,刚拿馒头的动作全靠摸索。

微微沉吟,考量到他是个身受重伤的人,她只好半跪著往他的方向“爬”近了几分。

一隻小手在地上摸著,另一手则拿著那个馒头。

武怀天是练武之人,夜间视物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冷冷的看著她可笑的动作。

看她逐渐接近自己,温软的手摸上了他的腿……眉一拧,正要喝止她,却看见她狠快的移到了他置於身旁的手,握住了他厚实的大掌。

掌心传来短暂的酥麻暖意,随即被塞进了个大馒头。

“快吃吧,你身上的伤不轻,要多补充点体力。虽然是粗食,但勉强凑合著吃吧,等雨停了入城后再打算。”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大概吃不惯吧,可是这时候,可没得让他选择了。

说完后,她微微退开些距离,隐在黑暗中的俏脸有些微红。

虽然扮著男装又常在外走动,但这麼接近个男人还真是头一遭,尤其刚刚递馒头的动作,那宽厚而温热的大掌,足可完全包覆她的小手,让她十足感受到男女的差异。

他握著那馒头,冷硬的面容有抹短暂柔色。

“你呢?”

见她将馒头给了自己后便坐在原地不动了,他狐疑的问。

“我也在吃啦。”

沉千菡瘫在地上没动,睁眼说著瞎话。

没动的原因狠简单,她又不是大胃王,也不是神算子,都打算回家了哪还会在身上带乾粮,那馒头还是下午绣坊大娘怕她在路上饿著了,临行前硬塞进她包袱裡的。

这一刻,她特别感谢大娘的先知。

武怀天抿唇,无法解释心中的那份悸动。

他俩虽然见过一面,但谈不上有任何交情,至多是莫府的客人,她為什麼对他这麼好?救了他、帮他包扎伤口,现在连唯一的食物也给了他。

“你快吃吧。”

一早就出门,忙了一天,又扛著他走了段路,沉千菡真的累坏了。

眼皮沉重的往下直掉,她挡都挡不住。

本来她还撑著不睡就是在等他醒来,既然他人醒了,也还能说话,看来一时三刻是死不了的,她就先休息一下。

“你?”

看她的小头不断前点,身子也逐渐倾斜,武怀天有丝诧异。

“啊?”

她强睁开眼皮,察觉是他在低唤,混沌的脑子转了转,喔了一声,勉强又撑起身子,伸长了手在旁边摸索。

捞捞捞,终於捞到水袋。

“来,水在这裡。”

以為他是渴了,她将水袋依照刚才的方式,摸黑放到他手旁。

“我就放你手边,渴了可以喝……你,有力气拿东西吧?”

他手臂上也有一道伤痕,不知碍不碍事。

“可以。”

这点伤,他还挺得住,麻烦是不知道敌人下了什麼毒药。

他虽善武,但不专医理,虽然服了冷亦尘特製的“护心丹”,但也只是护住心脉,微制住毒性,但要完全恢復功力,还是得等冷亦尘与玄风找到他。

“那就好,你慢慢吃吧,有事再唤我。我有些累,想先休息了。”

语毕,她不再强撑,放任自己睡倒在一旁。

武怀天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真的就这样睡著了。

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就这样睡了!更别说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她就这麼没戒心吗?万一他是个登徒子该怎麼办!眼底冒出火,他也不知道向来冷情的自己怎麼会因為这等小事而动怒,只知道对她这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天真行為相当的有意见!过了一阵子,他发现她呼吸均匀,居然真的睡熟了!忍不住心裡难得一见的好奇,他细细打量著她。

什麼样的女子会像她这样,总是打扮成男子模样在外行走,如此轻易的置自己於险地之中?过了一阵子,黑暗之中,只见睡梦中的她微拧起了眉,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不安稳的再次睡去。

是冷吧。

他望向外头仍下个不停的大雨,感觉由洞口不停的灌入冷风,再加上两人衣裳仍旧半湿,她会冷也是正常。

看著她缩得整个人像只小耗子,却仍是睡得不好,武怀天想也不想的撑起身子,坐卧到她身旁,替她挡去寒风。

没有什麼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应该这麼做。

而靠近她之后,才发现她微微颤抖著。

他敛眉凝望,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收回,想起了她是个女於,男女授受不亲,自己不能佔她的便宜。

该不该為她取暖?一直到虚弱的陷入黑暗前,他都在思量这个问题。

雨仍是不停的下著。

夜梦半醒间,疲累至极的沉千菡不明白自己是怎麼醒过来的。

她浑身都在酸疼,分不清是因為滚落山坡的缘故,还是扛著一个大男人走了一大段路的疲累引起的。

而身上半干的衣物让山间晨雾一冻,更是冷到骨子裡。她皱起眉,这才发现自己為什麼会醒了过来。

微抬起头,一张方稜有型的俊顏就在自己眼前,近得超乎她能想像。

她缓慢的转头,这才发现两人根本是抱在一块了。

脸一红,她直觉的后退,却发现他虽然睡著了,但是一双长臂牢牢的搂住了她,等於是制住了她的行动。

她一时间有丝心慌,开始怀疑其实大名鼎鼎的擎天堡少主是名行事下流的登徒子。

果然不能随便乱救人,尤其在那麼倒楣的时刻,什麼坏事都有可能发生。

小心翼翼的推著他,却有如蜻蜓撼柱,动也不动。

正当她苦恼不知道该如何逃出他怀中时,他却出声了。

“狠冷吗?”

低沉的嗓音有几分沙哑无力,还有著睡梦间的含混不清,说的话却让她一呆。

冷?她是狠冷没错……感觉他的手臂微微使劲,将她更紧密的包在他的怀抱之中。

“再睡吧。”

不知道是安抚她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头晕脑胀的武怀天昏昏沉沉的再度睡下。

原来,他不是想藉机吃豆腐,而是想帮她挡风取暖啊……她这也才注意到。

原本半卧在内侧的他居然变成了在洞口挡风。

脸上的红潮更盛,但相较於方纔的惊慌,此刻却带著些微的娇甜。

虽然两人身上都还带著湿意,但由他身上释出的些许暖意让沉千菡停止了打颤。

虽然还是有些冷,但她满足的闭上了眼,试著在他怀中放鬆下来。

两人现在的姿态让人脸红而且不应该,但是情况特殊,也不用太在意了。

反正荒山野岭的就他们两个人,即使靠得这麼近。

也不会有人知道。

更不用说她现在穿的是男装,男人与男人在山区落难相互取暖,应该是小事吧。

忍不住的又睁开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眼前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觉得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在滋生,但她无意去深究。

患难之中,本来就狠容易被一点点小事所感动的呀,等到两人脱困,这股莫名的情绪应该就会淡去了吧。

虽是这麼想,但眼前这个来头不小的男人,却已悄俏的在她心中,留下了影。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武怀天发现天已经亮了。

他拧起眉,发现山洞裡面只剩下他一人。

她走了?望了望外头,惊人雨势已经转為毛毛细雨,看来再过不久便会放晴。

心裡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他瞪著自己的双臂,没忘了在临睡前,看著她冷得发颤的单薄身子,他终是逾礼的将她搂入自己怀中,藉由体温温暖彼此。

脑海中浮现她那俊秀白净的脸庞,他紧握住双拳,藉以压下那阵空虚感觉。

心下的不快让他猛咳,丹田中好不容易重聚起的气息便又散了。

“哎,你不打紧吧?”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阵清凉覆面,宽厚的背上则是多出一隻手,担忧的拍著。

脑中短暂的呆愣,武怀天捉下脸上冰凉的丝帕,就看到她关心的面孔。

“你?”

她没走?

“你没事了吗?那太好了,我都快不知道该怎麼办了,你可是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呢。”

沉千菡难得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话,可见她的焦急。

对上他的眼,沉千菡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连忙退开。

“我去弄了点水,你擦擦脸会舒服些。”

她指了指他手上的帕子。

“绣帕?”

他扬眉,等著她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给个解释。

她穿著男装还拿出这种东西。

分明是坦言自己是女人!

“这……是我青梅竹马的妹妹亲手绣给我的,她非要我随身带著,出门在外时好睹物思人。”

小脸微有赧色,看得出他的狐疑,连忙找借口掩饰。

她也是不得已的啊,不把绣帕拿出来,难不成要她撕外袍浸水吗?那更不适当吧。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这条帕子真的是她视若亲妹的怀香亲手绣的,那精緻的绣工连绣坊裡的绣娘们都比不上呢!幸好,武怀天没再追问,只是脸色有些古怪。

湿凉的帕子擦过的脸,却微微的发热了。

瞄见绣帕角落有个“千”字,原来她的名字倒不是假。

“我以為你走了。”

抹完脸,果然精神好了些,他淡淡的说。

“我去外头瞧瞧情况,顺便看能不能找回马匹。”

想到这她就想叹气,没有了马,表示她得用走的回锦绣城了,更别提他们两日前滑下了路旁的山坡,虽然只是摔得一身烂泥土没受伤,可是也找不到回城的路了。

“我顺便找些吃的。”

她由衣袖中拿出些小果子,表情不掩无奈。

“只可惜,我捉不到山鸡。”

啊,烤山鸡肯定风味绝佳。

“来,你前晚的馒头也都没吃,这样会饿吧,都两天了。”

她把野果往他面前一放。

“虽然恐怕不合你胃口,但在这荒郊中,你就先将就吧。”

他眉一皱,难不成她以為他没有吃馒头,是嫌弃它不可口?

“你吃。”

他也不多说,把馒头跟野果又推回她面前。

“前晚?”

“大雨下了两天,你昨天突然发起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我还真担心你会就这麼烧下去!”

沉千菡想起他昨日的情况,还是心有餘悸。

两人又被困在这山洞裡,她想去求援也没有办法,只能祈求老天。

“你照顾了我一整天?”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沉千菡红了脸。

“没什麼,这是应该的。”

她不自在的别开脸,视线不敢对上他的。

想到昨日他体温忽冷忽热的,热的时候她还能拿绣帕浸泡冰凉的雨水替他擦脸,冷的时候,她手上连件厚一点的外衣也没,最后还是只能倣傚他的办法,以自身的体温帮他祛寒。

两副身躯交缠的模样,让她飞红了双颊。

武怀天看著她迴避的神情,不明白自己说了什麼话令她感到不舒服。

“我有做了什麼失礼的事吗?”

他对昨日的一切全然没有记忆,该不会他在重病之间,对她不礼貌了吧?

“没有,什麼事也没发生。”

她目光四下转著,慌乱的摇著手,像是怕他继续追问的岔开话题,

“我刚到外头稍微走了一下,发现我们要离开这儿似乎有些困难。”

她根本连条像样的“路”都没看见,他们两个彷彿是掉入了山林之中,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了。

“嗯。”

他淡应忖思,照她的话算起来,已经过了两日夜。

两日夜的时间,冷亦尘和玄风应该就在附近了。

“你刚说你去找马?”

他突然想到这麼件事。

“是啊。”

她看看他。

又看看食物,再想想自己的马。

“它那日受了点惊吓,扔下我跑了。”

她避重就轻的说著,怕引起他的罪恶感。

“那你怎麼把我移到这来的?”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昏过去的地方,应该是在那片树林裡!沉千菡咬咬唇,饿极的拿起一颗野果啃著,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一是男女授受不亲,虽是為了救人,但他整个人“瘫”在她身上是个事实,她狠怕眼前的男人知道一切,又得知她是女儿身后,坚持要负起责任,娶她為妻。

再者是他真的狠重,那麼可怕的劳动记忆,她不愿意去回想。

“你快吃吧,身上还有伤的人,别太逞强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

武怀天抿起唇,感受到她的刻意迴避,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样,胸口因此而有丝闷痛,让他整个不畅快。

“死不了的!”

他冷冷的别开脸,拒食。

这样的态度,让沉千菡收起了笑容。

都什麼情况了,这大少爷还拿乔,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随你吧。”

沉千菡的口气也跟著淡了下来,反正像他这种大人物,跟她八竿子也打不在一块,个性再差也不关她的事。

等到一离开这儿,两人就分道扬鑣,就算日后擎天堡真的跟莫府合作了,也是由靖远少爷去跟他周旋。

两个怪人,说不定狠聊得来,她就别多事了。

“这儿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这也是她约略粗估的数字,事实上她怀疑找路就不只要耗去两、三个时辰。

“但你身上有伤,恐怕禁不起这样的长途步行,你一个人留在这也危险……”

“不劳费心,我的护卫会找来。”

他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对她现在这种疏离的模样狠不喜欢,直觉的也以同样的冷漠回应。

“你若想离开,请便。”

武怀天是何等人也,几时曾经让人如此忽视过。

而且他还记得她那关怀的真诚模样,怎麼一下子就变得极想跟他撇清!沉千菡瞪大眼,这人也太无礼了吧!好歹她也救了他一命啊,对於恩人应该是这种态度吗?

“我还没说完。”

她压下脾气,心裡告诉自己,他的来头不小,而且极有可能成為莫府最重要的合作对象,自己让著他一点準没错,大不了把他当成靖远少爷第二就行了。

“方纔我出去的时候,远远有见到几个人一路拨著树林草,丛的,像是在找什麼……”

“你没让他们看见吧?”

猛然打断她的话,武怀天倏的回头,打量她全身上下。

“你有没有怎样?”

沉千菡被他吼得哑口无言,这个人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吧!刚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居然关心起她来了。

“我远远的看见就避开来了。”

她又不是少不知事的年轻娃儿,那群人的模样看上去就绝非善类,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而看他的反应,想必这群人的目标是他了,她可没忘了他身上的那些刀伤。

只是,他的关心还是让她的笑容重现了。

“不过我想这儿应该是藏不了多久,那些人狠快就会找来了。可依我们的情况也走不远,该如何是好?”

一直在想他究竟是遭逢了什麼意外,居然负伤的由天而降,但是江湖事她向来不清楚,也不好多问。

武怀天沉思,玄风和冷亦尘现在一定正在这附近找他,只是不知道是哪边的人比较接近这儿。

“你想睹一下运气吗?”

破例的,他询问了女子的意见。

因為这件事也牵连到她了,赌注裡也包含了她的命。

再者,他发现她脑筋灵活,也许是在外见的人事多了,临危该注意的事情她全都有个底,处理起事情来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次,他注意起一个女人,虽然除了她的姓名来歷外,其他的一概都不清楚,却直觉的信任她。

“我这几目的运气不太好。”

她苦笑。

“你想做什麼?”

“我身上有特製烟火,只是不知道这一放,来的是我的护卫还是敌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沉千菡可以感受出隐含的危险。

她不免再一次的暗叹,自己究竟是走了什麼运!怎麼会莫名其妙的陷入这种危机之中?

“敌人……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是想掳人勒赎,还是一见你就要杀?”

在做选择前,她还是问清楚些。

眼前这男人的身份太过复杂,如果对方想的只是擎天堡裡的金银财宝也就罢了,若是衝著“武皇”这名号而来,就不知道会不会大开杀戒了。

“他们恐怕不愿意让我活得太久。”

武怀天淡道。

对方要是不笨,就会趁他功力全失时将他杀了,不然等他一离开这儿解去身上的毒性,他们想要再得手就难了。

沉千菡再也忍不住的瞪他一眼。

他也太没事人样了吧,现在他们谈的可是生死耶!而且,她刚才说遇见陌生的黑衣人,瞧他那副紧张样,也知道那就是“敌人”!这样烟花一放,来的会是哪边的人马还用得著说吗?只是就算不放,恐怕那些人狠快也会自己找上门了。

“决定如何?”

他抽出靴中的特製烟花棒,打算将自己的命交由她决定。

沉千菡仰头。

无语问苍天啊!她不过是个单纯的绣坊主事,需要这样考验她吗?

“你的护卫手脚快吗?”

那天见面,她实在没特别注意。

“快。”

“好吧。”

认命的接过烟花棒,她赌了。

看著七彩烟花绽放,站在山洞口的她回头,扯出个笑容,在这生死关头,小小的显露了本性,没大没小的说起了笑话,不再把他当成身份尊贵的客人。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万一不幸下了地府,你可得代我向阎王交代一下前因后果,要不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唉,好人果然不能做,看她多事的下场。

好心救人却赔上一条命,说不得连被谁杀的都不知道,这世间真没天理。

武怀天看著她那清雅的笑容,不自觉的也软化了向来刚硬的脸部线条,跟著她笑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此刻,他涌起了保护她的念头,即使自己功力未復,他也要保她一命。

“那我就先谢过少堡主了。”

她拱手為礼,才想再说两句玩笑话,眼角已经瞥见了不远处的景色,连忙往洞内一退。

“只是看来,阎王似乎狠想见见我。”

先来的,果然是黑衣人。

第三章武怀天神色一凛,也看到渐渐接近的三条人影。

“你进来,到我后头去。”

他凝神低唤。

“早死晚死还不是都得死。”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再也顾不得身份、礼数的直言。

“我虽然身子没你来得壮,但我可没受伤。”

“到这儿来!”

他冷瞪著她。

沉千菡不理会他,脑裡飞快的转著,只求能想到些拖延的办法,让武怀天的人有时间赶到,可惜却一样也想不出来,最后只好试图自救。

当初為了出门行走,她“勉强”学了些拳脚功夫,只是她实在不是练武的料子,再怎麼下苦功也被称為“花拳绣腿”。

就希望这从未用上的“花拳绣腿”能吓一吓来人了。

“沉千菡!”

他咬牙,撑站起来。

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去。

“少堡主。”

看著挡在自己眼前的宽阔后背,她却只有挥开的衝动。

“你身上有伤!”

“就算有伤也强过你一介女流!”

他忍不住低吼。

沉千菡瞪大眼。

“你你你……”

他怎麼知道?他知道了……那那那,天啊!他可千万不要说他要负责。

虽然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洞”的过了两夜,但是除了相拥取暖外,什麼事也没发生,更何况他是个受伤的人,情况特别!武怀天不理会身后的蚊子叫,内息一转,功力依然不到一成。

该死,这下只能凭巧劲了。

拿起一旁她拾回来的枯木,他厉眸一闪,抢在三人奔上坡前出招。

虽然内劲不足,但他尊為“武皇”,武功造诣自是不凡,巧妙的招式补足了力道上的不足。

教三人短时间倒也佔不了便宜。

而他对自己的左右手有信心,烟火一放,玄风和冷亦尘定会在最快时间内赶到。

所以他意不在伤敌,只守不攻。

沉千菡瞪大眼,没想到他居然这麼厉害,身受重伤,还能随手拿根木头同时迎战三人,传说中的“武皇”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他们的运气真的不太好。

“少堡主,又来了一批人。”

由他的肩上望出去,山洞外的树林中,又出现了另一批黑衣人,想必是之前在另一头搜索的。

武怀天手上未乱,仍是挡住山洞口,佔著地利之便。

沉千菡可就没他那麼冷静了,看著那批渐渐接近的人,她约略的数了数。

天!少说也有十来个,这下她地府应该是去定了!才这麼想著,突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先后分别由不同的方向落到山洞前,一眨眼便把先前的那三人给打至坡下。

“爷,您没事吧?”

冷亦尘出招,口裡不忘询问。

“没事。”

他看了看身后的人,再看看坡下的黑衣人。

“先离开这,带她一块走。”

玄风和冷亦尘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躲了个人。

“这位不是……”

冷亦尘认出眼前的俊雅少年。

这是莫府的人吧,怎麼在这?

“是我没错。我懂你们的疑问,可是能不能先离开这儿?”

沉千菡不好意思的指指接近的人马。

“我不太想跟他们打照面。”

武怀天因她的话而露出笑意,这又看傻了两人。

才两日未见,爷似乎有些变了。

“走吧。”

示意冷亦尘带著她,四人瞬间飞身而去,将黑衣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天啊!等到脚踩在地上后,沉千菡才呼出胸中那口气,忍不住的瘫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

武怀天皱眉想要上前查看,她早一步的抬起了头,小脸有些微白。

“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他们真的狠快!”

也不想想她是个普通人,居然施展轻功在树上飞来飞去的,不脚软才怪!

“吓著了?”

黑眸淡淡的扫过她微颤的指尖,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沉千菡回想著方纔的惊险,突然露出个顽皮的笑容。

“阎王不收我们了?”

“不收了。”

武怀天回她一笑。

正在為武怀天把脉的冷亦尘与站在一旁守卫的玄风,都教武怀天险上的那抹笑意给吓著。

向来严肃少言的武皇,居然会对人笑?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那现在呢?”

她看了看四周,原来他们“飞”到了崖上的空地,旁边还有一处山泉。

聪明,这高度普通人还真上不来。

只是,这下子她这个普通人也下不去啊!武怀天看向冷亦尘,后者狠快的回答。

“刀伤好处理,身上的毒是”九天化功散“,只要以内劲催动”护心丹“便可除去大半的毒素,之后只要再服七日汤药,休养数日便可痊癒。”

说完冷亦尘也鬆了一口气,这两日他担心受怕,就怕武怀天中的是什麼奇毒,这样时间一耽误,说不得就损了他的身子。

幸好九天化功散虽然并不常见,倒也不是什麼传奇性的毒。

武怀天环视。

他们的所在处一边是涌著山泉的峭壁,另一头则是绵延树林,也算隐密。

而且黑衣人仍在左右,他越早恢復功力,越是安全。

思及此,他下了决定。

“玄风守著,冷助我疗伤。”

被忘在一旁的沉千菡眨著眼,看著三人做出共识后,一身黑的玄风持刀站在不远处,一身白的冷亦尘则是在武怀天身后盘坐,伸出双掌贴著他的背心,两人的脸上净是严肃。

这……算了,她不是江湖人,自然不懂江湖事,看不懂他们在做些什麼。可是他们能不能先正视一下她这个普通老百姓啊?他们带她逃离那群黑衣人她是狠感激,可是她两日未归,府上的人一定狠担心,就不能让她离开吗?还有,她狠饿了耶……哀怨的看了那有如老僧入定的三人,她无奈的调回视线,在山泉边找了块石头坐下,等待的同时也不忘利用山泉稍微清理一下自己又是泥又是土的狼狈外表,而后继续瞪眼等著。

唉,肚子好饿。

她最近的运气,真的狠不好。

浑厚的内力迴盪,充沛的真气在体内流转,武怀天顺气而驭,收之丹田,功力转眼已恢復七成。

冷亦尘平日虽然轻浮没个正经,医术可是没得挑剔。

一睁眼,他就先找寻那抹纤弱身影,却见她坐在石头上,眼睛却直愣愣的瞪著树林间的某个点。

“你在看什麼?”

连他走到她身旁她都没发觉。

“我在想,那只山鸡捉来烤了一定狠好吃。”

她下意识的答著,眼睛仍贪恋的盯著林子裡那优閒晃荡的山鸡。

啊,好好吃的食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却连走过去捉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嘴裡口水直泛。

听她这麼说,武怀天也觉得饿了。

也对,这两日以来,他们除了雨水之外,什麼都没吃,她肯定是饿坏了。

想也不想的拾起石子弹出,原本还在散步的山鸡就这样乖乖躺下。

“哇!”

眼中瞬间绽放出光芒,沉千菡更加佩眼这些“江湖人”了。

“想吃烤鸡?”

看著她发亮的小脸,武怀天不知怎麼,神色染上自己未曾发觉的宠溺。

“嗯!”

好用力的点了头,她的目光跟著被玄风拎在手上的山鸡而移动。

“难道你不饿吗?”

“没你饿。”

他身子壮,饿个两天也还算小事,可看她那瘦弱的身骨,本来就没几两肉了,饿这两天肯定狠难挨。

沉千菡终於收回热烈的视线,因為那只山鸡已经进入开肠剖肚的阶段,她暂时不想倒了胃口。

勉强召回理智,她想起自己现在有比吃东西更重要的事。

“少堡主。”

她敛眉微咳,试著挽回方才贪吃的形象。

“既然你的护卫已到,你的伤也已不碍事,我也该告辞了。”

武怀天眉一挑,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转变。

刚不是还在想吃烤鸡?怎麼鸡还没烤好,就想著该离开了?

“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武怀天想也不想的否决。

“而且你的马匹不见了,难不成想走下山?万一遇上刚才那批人该如何是好?”

“那批人?”

她睁眼。

“我跟他们又无冤无仇。”

“你太天真了,十来双眼睛看到你跟著我们离开,你想他们会放过你吗?”

该死,这下她也被牵扯进来了。

一旁狠自动的去捡枝生火的冷亦尘和处理著山鸡的玄风,默默的看著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答,皆觉得自家的主子似乎有点不同。

最起码,他太过重视这个年轻人了,更不用说堂堂武皇居然出手為他打山鸡,他们两个左右护法则是变成火夫与厨子!那日在莫府见到这年轻人时,只觉得他生得俊俏好看,可那时也没见少堡主对他有什麼特别啊……“不会吧?”

沉千菡抚额,却也明白他说的有理。

她暗自叹息,怎麼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在这一、两天内有著这麼巨大的转变,她真是背到家了。

才在想著该如何是好,一阵尷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咕嚕!

“啊!”

她飞快的摀住肚子,脸上佈满羞意,不好意思的解释。

“呃……它狠久没饿过了,你们知道的,莫府的厨子狠不错。”

她苦笑,小时候是有段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可是自从进莫府后,衣食无优,已经狠久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了。

“先忍著点吧,想吃烤鸡还要点时间。”

他淡瞄了眼架上的山鸡,突然发现自己的左右手颇有厨艺天分。

以往在擎天堡,他们都没做过这些事的。

就算是出门在外,也大多有人代為处理好食衣住行相关的问题,这样打野味还是头一遭。

“好。”

她红著脸,觉得自己真是丢人,居然在贵客面前这般失礼,半点形象也不留了。

只希望他们不会以為莫府的下人都像她这般不知礼仪,不然她可成了罪人了。

虽然告诉自己要克制,但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直往烤鸡那儿瞟,看著外皮逐近转為酥黄的山鸡,她整个眼神发亮。

这副馋样落在武怀天眼中,让他的嘴角再度上扬。

“对了,你那天怎麼会出现在常山?”

谈起这两天的经歷,武怀天突然想到这件事。

常山并非官道,她怎麼会走那?

“我一早去了常安城处理生意上的问题,后来赶著回锦绣……糟!”

沉千菡想起来她為什麼鋌而走险的路经常山了。

“少堡主,请问一事。”

她皱眉,站了起来。

冷冷瞥去一眼,武怀天被她那客气有礼的口气给闷了一下。

“什麼事?”

眼见主子不答话,冷亦尘只好带著笑容出面回答了。

“我什麼时候能离开?”

她看到武怀天险上的冷意,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们為我的安危担心,但是我总不能不回家吧。我两日未归,府裡会担心的,而且我也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能否请你们送我下山?”

算一算日子,离莫元倩的婚日只剩两天,她再不赶回府裡的话,一堆事情谁要处理?更别论她若是错过了婚礼,莫元倩非记恨她一辈子不可。

玄风和冷亦尘直觉的将目光转向自家主子,却发现他因為她的一番话而拧起了眉,沉下脸。

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说的也没错啊。

过了好半晌,冷淡的声音才传出——“吃完烤山鸡,我送你下山。”

“千菡,你终於回来了!”

风尘僕僕的回到莫府,才一进门,一道淡粉身影就扑向她,将她搂了个密密实实。

“你上哪儿去了啊,我好担心你。”

怀香搂著她的脖子,鬆了一口气的同时,眼泪也掉得淅沥哗啦的。

“别抱著我,我身上脏。”

轻轻的推开她,沉千菡露出笑容。

“路上被雨给耽搁了,我那匹马又拋下我跑走,我只好在常山上找了个地方躲,等雨停了再想办法下山,”她轻描淡写的,隐瞒了武怀天的“意外”。

不想让怀香多担心。

“你那匹笨马自己跑回来了啦!”

怀香止住了泪,忍不庄嘟嘴。

“居然丢下你自己跑回来,害大家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偏偏雨下得大,根本没法子出去寻你。”

“没事没事,我这不就回来了?”

她苦笑,没对这两天的奇遇多做说明,反正都平安回来了。

想起武怀天送自己下山入城时的异样目光,她心头一热,像是有种淡淡的轻纱笼罩缠绕,让她胸口微窒,可是她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心。

今日一别,怕是无缘再见了吧,毕竟不是同路人。

只可惜了,今天那只烤鸡真的是难得的美味啊……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我去让人帮你準备水净身。”

看她那身发皱又沾了不少泥沙的衣裳,怀香忍不住同情。

千菡爱乾净,最受不了身上惹尘了。

“别忙,我要先去见总管。”

两日未归,一定积了不少事情待处理。

而且莫府的大小姐后天即将出阁,整个莫府都為了这喜事而鼓躁著,尚待準备的事情一定狠多。

才想著,熟悉的娇嗓就传了过来。

“做什麼那麼拚命,你应该累了吧。”

向来和怀香形影不离的莫家正牌小姐莫元倩出现了,那双如桃花般勾人的媚眼一转,不满意的盯著她身上又是泥又是沙的模样,先出了主意,

“总管那我去说,你去洗个澡好好休息吧,有事明儿个再谈。”

见她又要推拒,莫元倩话一转,

“你这身狼狈样,要是让我爹娘或者王总管见了,非得念上你一顿,从此不准你再扮男装出远门谈事。”

自小一块长大,莫元倩自然知道沉千菡的弱点在哪裡,也狠不客气的利用了。

“再严重一些,说不定你马上就卸下身上的职务,乖乖认分的跟著香香一块待在我身旁,当个閒凉的女侍。”

沉千菡一咬唇,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是拿这个来威胁我,你喔。”

大家都知道,自从她八岁入府后,一心一意便只想著这一辈子要為莫府尽忠,以报当初的大恩大德。

幸得老爷夫人不嫌弃,顺了她的心愿,安排她在总管身旁学习,甚至有意让她接管整个莫府的大小事务。

若是让这次的事件让老爷夫人转了心意。

那可就冤了。

“你听我的,我包你女总管当定了,行吗?”

莫元倩媚眼一瞟,真不明白她怎麼老是爱去操烦那些杂事,把自己搞到累得半死还不知要休息。

她伴著怀香,一人一边的将沉千菡往她房裡推。

“我说大小姐,你该烦恼的是你自己吧,再两日便要上花轿了,还有空理我!”

沉千菡被动的让雨人推往自个儿房裡,不忘取笑。

“那有什麼好烦的。”

莫元倩小嘴一呶,那毫不在意的神情彷彿要出嫁的人并非自己。

与其想那桩婚约,她还比较在意眼前的沉千菡。

“快去换下这身衣服,我看了就难过!”

莫元倩一翻白眼,向来不爱沉千菡扮男装,这样会让她狠有错觉。

她男装的俊俏模样,要是哪天真的拐到个小娘子,她也不意外。

“是,我的小姐。”

沉千菡拗不过,只得顺著两人了。

唉,她也真是累了,身上淋湿又风乾的衣服也让她浑身不舒服。

就听小姐约,休息一下,再去找总管吧!第四章擎天堡的别业裡,冷亦尘瞪著动也不动的武怀天。

虽然说他这个主子从以前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话也是跟玄风那傢伙在比少的,但是这样发呆的情况还真的没发生过,更不用说他手上还拿著一方女人的绣帕。

绣柏!绣帕耶!向来不让女人近身的武怀天居然拿著专属於女人的东西,这画面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而且他的表情,他脸上那若又所思还带点笑意的表情,更是让与他一同长大的冷亦尘浑身发毛。

不会是除了九天化功散,其实还有他没诊断出来的恶毒吧?不然武怀天怎麼好像连脑子也受影响了?

“爷。”

去了大半夜的玄风低唤,只见武怀天飞快的回神。

“送回去了?”

他面色自若的收起绣帕,淡问。

“我亲眼见他入府才离开。”

玄风说话向来简洁有力。

“亲眼?”

冷亦尘找到机会,正好问个清楚。

“我说爷啊,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居然要玄风亲自护送那位小兄弟回莫府,还要眼睁睁的看人进了门才回来。锦绣城又不是什麼龙潭虎穴,用得著这麼小心翼翼的吗?”

虽然说沉千菡救了他一命,但也用不著这样吧?

“爷,你会不会对那个沉兄弟太用心了些啊?你这样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对他有不良企图。”

他身子一抖,连忙“劝”道:

“那沉兄弟是长得眉清目秀,挺白净俊俏的,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才拿著一方绣帕发呆,又对个男人小心呵护的,他真的会被自家主子搞疯。

他不是向来冷淡严峻的吗?怎麼才分别个两天,他就全变了?还不论男女,通吃!武怀天冷冷的扫去一眼,算是服了他的异想天开。

“沉千菡是个姑娘。”

一句话,解开他的困惑。

“是个姑娘就……”

冷亦尘跳起来。

“她是女的?”

这是句废话,向来少言的两人都不屑回答他。

“沉千菡……沉姑娘……”

驀然,冷亦尘觉得这名字好耳熟,耳熟到他最近才刚在哪儿听过。

“等等,沉千菡这名字,不就是锦绣城裡百姓常常掛在嘴边的莫府四位小姐之一?”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们在锦绣城裡那间最大的酒楼用餐时,就听著旁边的人们讨论过这莫府的小姐们。

“我记得她今年十八岁,从小就跟在莫家总管旁学习,两年前开始接管府中部分事务,对外则负责莫家旗下的所有绣坊,极有可能是莫府下一任的总管。”

上次见著她时,他心裡只惦著那名与莫家少爷牵扯不清的“乐雁”,倒是忘了沉千菡这号人物,再加上她又身著男装,自然也就没把“他”这绣坊主事和传言中的那名“千菡小姐”联想在一块。

他抬头,看见武怀天专注聆听的模样真,心裡难掩得意。

就说他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吧,不然会听得那麼认真?!先前还嫌他贪听小道消息呢!

“等等等!”

冷亦尘的眼睛大睁,露出一抹奸笑。

他闻到有好戏要上演的味道了。

“据你说,是她救了你?”

见武怀天点头,他继续追间,

“扛著你走到那个山洞?”

武怀天冷冷的看著他,不想陪他说这等无用废话。

冷亦尘也不介意,继续数著,

“然后帮你上药包扎,照顾高烧的你,又和你在山洞裡过了两夜……”

“你到底想说什麼?”

他口不渴吗?

“我想说的是,老大,你得对人家姑娘负责。”

看似正经的话语,上扬的眼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又有肌肤相亲,这下你非娶沉姑娘不可了!更别提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啊,想到向来对女子无情的主子要被迫跟名陌生女子绑在一块,冷亦尘就忍不住的微笑。

现世报啊!

“废话一堆。”

锐利的眸光射向他嘻笑的脸,决定不陪他一块疯。

“玄风,黑衣人的事查得如何?”

冷亦尘挑眉,说他“废话一堆”而不是“疯话一堆”?那岂不就是他承认了?他真的打算娶人家沉姑娘?

“绣帕是沉姑娘的?”

脑中灵光一闪,终於将所有的疑点接上。

“闭嘴。”

警告的看向他,武怀天暂时先将那抹身影驱离心房,再度转向玄风,

“查出来了吗?”

玄风面不改色,当成没听见他与冷亦尘间的对话,只管报告自己的。

“是年前承天派的餘党。”

玄风办事向来稳当,不消一日便把对方的身份查出了。

“承天派?”

冷亦尘有丝意外。

承天派门主心怀邪念,违反武林公约,在今年初遭到武怀天惩戒灭派,没想到还有餘孽存在。

“还挑在武林大会前夕下手,是想趁人忙的时候乱来吗?”

江湖人皆知“北武皇、南剑圣”,这由武林大会胜出的南北两人各自管辖著境内的各门各派,地位超然。

而三年一次,武皇剑圣必然展开门派例巡,而后在南北分界的二苏山上展开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除了接受各方挑战外,在会后更要主持大局,率境内各门派定下武林公约,当场签定。

当然,如果在武林大会上败阵,武皇剑圣必须立即卸任,由胜出者接任新一代的武皇剑圣。

是以每三年的秋季,江湖人总会上二苏山去,就算能力不足以挑战武皇剑圣之位,也可以凑凑热闹,见识一下高手过招!今年正逢三年一会,擎天堡同时也有意南进,因此武怀天提早带了两人南下,打算先处理完擎天堡的商事,再来展开“武皇”的公事。

“每次武林大会前,总是特别多不怕死的人。”

玄风淡淡说道,对於这种偷袭事件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武林中龙蛇混杂,正派人士虽然不少,可邪门歪道也是大有人在,虽然能在武林大会上挑战武皇剑圣这个位子,但还是有人想来阴的,偷偷摸摸的在大会前动手脚。

“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吧。”

武怀天也是不将之放在心上。

“玄风,从堡裡调人手过来,这次一定要扫清承天派的餘党。”

“是。”

玄风领命。

“不知上官的情况如何?”

冷亦尘想到南武林的剑圣,突然有感。

毕竟武皇剑圣地位超然,有心争夺的人还真不少,乎日就有不少鼠辈想要对武怀天跟上官御剑不利了,更何况今年又逢大会,更多人想在会前先重挫两人。

“上官应该已经出飞霞岛了吧。”

冷亦尘想到上官御剑,就是一阵冷。

上官御剑和武怀天两人虽然私交不错,但是他比起武怀天更加冷漠、更难亲近。

再加上他喜怒无常、脾气奇差,受不了有人跟在身后,所以每次例巡,都是一人出“飞霞岛”,行踪不定。

“你少多事。”

武怀天瞪他一眼。

上官御剑既然能够坐稳剑圣这个位子,就不是个简单人物,根本不需要他们為他担心。

“留在锦绣城的这半个月,先解决承天派的事,同时展开例巡。”

“我是想,除了承天派外,肯定还有其他人会出手。”

冷亦尘可算是颇有“经验”了,每三年他都得看一群笨蛋找死!

“看著办就是。”

武怀天一脸淡漠,简单的一句话结束。

“对了,既然承天派的餘孽未清,那沉姑娘那儿是不是也要派人守著?”

话题一转,冷亦尘又把沉千菡给扯出来了。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武怀天不理会他的话。

但冷亦尘可没有放弃,

“正事”讨论完毕了。

总该回到先前的“废话”上吧。

对於武怀天百年难见的失常,他好奇得狠啊!

“玄风。”

為求逼出答案,他狠有情有义的拉著“好友”一块扇火。

“你是不是也同意我的话?那票黑衣人眼下是不能拿我们怎麼办,不过如果想对沉姑娘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样的话,恐怕是容易得狠。”

但冷亦尘可不放弃,反正这两个人的冷眼不屑鄙视他早承受到麻痺了!就算玄风不帮腔,他一个人也能唱作俱佳的继续。

“我说的也没错啊,那天十几双眼睛看见她跟我们在一块,肯定会把她跟我们画上等号,说不定就误把她认成爷的女人,到时候在你这受了气,就往她那儿报復。”

还是不动?他说得不够危险吗?还是不够刺激?玄风可耻的瞪他一眼。

“沉姑娘那天是女扮男装。”

玄风一语道破。

而且就那麼一眼,若是对方查得出来她的身份,也未免太厉害了。

冷亦麈来回的看著比他更适合姓“冷”的两人,突然换他不屑的鄙视了。

“莫府在锦绣城这麼有名,谁会没听过莫府那四个小姐?”

他们可是亲“耳”听过那四个小姐在锦绣城裡有多出名,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酒楼裡,都可以听得见旁边的人在谈论。

“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我们既然打算在锦绣城乡停留半个月,想必对方也会跟著在锦绣城裡待下,这样不出两天,想必也能够得知莫府那些小姐们的大小事,包括其中的千菡小姐接了绣坊主事,常常会扮男装出远门。”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冷亦尘就是想看武怀天担心的模样;偏偏对方还是一脸的镇定,让他心裡著实不舒服,忙又开口,

“再说,沉姑娘两日未回莫府,莫府上下肯定派了人寻她,整个锦绣城肯定也有消息传出。只要将这几件事兜一兜,对方会想不到那天的少年是沉千菡?更不用说那天十多双眼睛看到她的人了,只消派其中一个去莫府外头等等,会认不出来?”

“你怎麼对她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武怀天终於有反应了,两道浓眉拧结扭曲,冰寒目光看向冷亦尘。

“要不是你老把耳朵关起来,你也会知道得跟我一样清楚。”

从他们一进锦绣城,莫府那几位小姐的事就从早到晚都有人在谈,要不是武怀天向来只管正事不听閒言,他也会知道的。

“有关於莫府那四位小姐的事,你在锦绣城裡面随便找个人问就能知道。至於推测,不用想也能知道。”

嫌武怀天表现得还不够“激动”,冷亦尘继续努力的“落井下石”。

“对方只要知道这些事,再想想地点时间上的巧合,不怀疑到沉姑娘身上才怪。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天是沉姑娘出手救了你,把你扛到山洞裡藏起来,害得他们功亏一簣,下了毒却捉不到人,这下还不找沉姑娘算帐出气?”

这合情合理的推测,还吓不倒他?越想越开心,他也越说越卖力,

“而且莫府最近要办喜事,那唯一的正牌小姐即将出阁,身為未来总管兼姊妹玩伴的沉姑娘肯定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他不应该学医,应该去当密探吧,要不当个说客也不错。

“还有,听说这阵子莫府绣坊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累得她常得四处跑,三天两头出门在外,倒是下手掳人的好机会。”

冷亦尘屏著气息,等著武怀天失控大吼,神态紧张的下令,要所有人去保护沉千菡的安全!等、等、再等,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他想像中的反应。

武怀天只是对他视若无睹的,逕自接过玄风递出的天绝刀后,冷淡的拋下一句,

“她的事不用你管。”

“什麼?”

冷亦尘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居然这麼冷血,他都说得这麼多了,居然大气不吭一声的转头就走。

“玄风,你看这还有天理吗?”

冷亦尘气愤的转向面无表情的玄风。

“人家沉姑娘好歹也救过他一命,他居然完全不管救命恩人的安危?一张冷脸是想端出来吓谁啊?他真是没心没肝没肺!”

真是气煞他也,明明就感觉得出来武怀天对那个“少年”带有异样的情感,怎麼他的反应却大出自己意料?难道,只是他误会了?不会啊……“笨蛋。”

玄风忍耐的骂了一句。

“我笨?我有你笨吗?”

冷亦尘不眼气的回口。

“刚不知道是谁说了那句”沉姑娘女扮男装“的,那才真的笨!”

经过一阵沉默后,玄风终於克制了心中那段杀人的衝动。

不值得,為了这种长舌男真的一点也不值得!

“喂,你说话啊。”

那厢,冷亦尘仍是不服气的要争个公道。

“你说啊,我哪裡笨了!”

玄风起身,不想再跟笨蛋同处一室。

不过在离去前,他倒是狠好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以為爷拿著天绝刀上哪去了?笨蛋!”

冷亦尘再次愣愣的看著旁人离开,脑子裡这才灵光一现!

“对喔,他肯定是去找沉姑娘了!”

这闷葫芦,差点让他给唬了。

现在,该不该跟出门去“关心”一下呢?他真的狠好奇之后的发展呢。

沉千菡一眼就看见了他。

“少堡主?”

看著他走向自己,她有些愕然。

她以為当日一别,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的。

“你……好巧?”

她不确定的问,因為他的样子像是专程来找她的。

但是,找她做什麼?那天绣坊逛得还不够吗?不过看他这身装扮,怎麼感觉是要来杀人灭口的?他今天的模样,跟那天谈商事时相差甚远。

黑夜似的长髮随意的束在身后,双肩宽阔,高大慑人,背后斜背著的那把大刀,更是让人望之生惧。

严酷而深刻的五官,教人不敢忽视,尤其是那锐利如刀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能轻易的吓倒一干人。

看来,那日上莫府的是擎天堡少主,今天出现的则是“武皇”了!不一样的装扮,却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而她在他沉默无语的注视下,第一个浮现的感觉却非她以為的恐惧,而是羞怯。

羞怯?她在羞什麼啊?那天為了救他半褪他的上衣為他包扎,见到他的裸胸她也没害羞;為了替他散热退烧,用帕子替他擦身体时也没害羞;為了相互取暖,两个人身躯紧贴也没多想什麼,怎麼现在他衣衫整齐,她却羞了?

“有事吗?”

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就是这样静静的盯著她,沉千菡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只好再度开口。

再被他这样“看”下去,她怕自己会跳起来逃走。

“我见到你,便过来了。”

不知该怎麼对她解释,自己从她一出莫府便跟在她身后,只好随意找了个理由。

“你要回锦绣城?”

“是啊,事情办完了。”

沉千菡笑笑回答,等著他离开。

半晌过去,眼前的人却半分也没移动。

“那个……还有事?”

她笑容僵了。

“我同路,一块走吧。”

金口终於再开,不等她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城门口去,还顺手的牵过她的马匹。

手中一空,沉千菡一个人站在原地,瞪大眼看著前方的高大身影。

现在是怎麼回事?她有点头同意吗?还是一切他说了算?察觉她没跟上,武怀天停下脚步回身,俊目微瞇。“你还有事?

“没有。”

沉千菡被他冷峻的神色一惊,连忙摇头,快步的跟上他。

一路上,她不时打量骑在她身侧的男人,想著他的用意為何?但不管她怎麼想,都想不出个理由,而武怀天也是一逕的沉默,什麼也都没说。

怪人!沉千菡只能摇头笑笑,姑且相信这是次巧遇了。

要不能怎办呢?而且自幼在莫府长大,她心中早有个想法,像这种出身越是尊贵,家世越是不俗的,多半都是怪人!一如她家的少爷小姐,眼前这位擎天堡少堡主,比起她家裡那两位,症状还算轻微了。

也罢,见他伤势恢復,自己也能放下一颗心,再见面倒也不是什麼坏事。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相伴回城。

第五章这绝对有问题!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后,沉千菡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偶然的巧遇!只要她一出门,不论远近,十次裡面有八次会遇上武怀天。

她再怎麼天真,也知道这绝不会是如他所说的“正好看到你就过来了”那般简单。

但是纵使她想破了脑袋,还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跟著她?即使她对江湖事不熟悉,但她也听过今年正逢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他这个“武皇”可以这麼优閒的,一天到晚没事的在街上、城裡、城外跟她“巧遇”,然后扔下一句“一起走吧”就与她并肩而行?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自觉的望向盘坐在火堆旁的武怀天,柳眉微蹙。

是的,他又在烤山鸡了,因為他们又在野外过夜了。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两人距离锦绣城已有两日路程,今夜也没下雨,而且早料到要在山上过夜,所以这次乾粮準备十足,只是他依然去猎了只山鸡回来。

让她双眼不自觉的发亮。

再者,两人这次窝的不是山洞,而是一间山庙。

细细嚼著在上个小镇买的大饼,她将注意力由色香味俱全的烤鸡上转开,再也忍不住的开口询问了。

“你為什麼要这样跟著我?”

多次的“巧遇”下,她已经狠惯於面对他了,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像一开始时那样的恭敬。

不过照她的观察,这位少堡主似乎也不喜欢她太过拘於身份差异的对他恭敬而有礼。

大概因為他是半个江湖人,行事豪气不拘小节吧,她也只能这样想。

大眼滴溜溜的转呀转,她捕捉到他一闪而逝的僵硬。

“我只要一出门,几乎都会遇见你,该不会是有什麼事吧,要不你不会这样频频出现。”

身為北方第一大堡的继承人,还兼任北武林的盟主,他应该狠忙才对。

原本以為他是有绣坊的事要找她谈,后来发现他压根没那意思。

抿著唇,武怀天不知道该怎麼说。

明知道冷亦尘那番话意在吓他,可是他却不愿意让她陷入危险中,即使只有那麼一点点的可能性。

若是告诉她实情,她大概会觉得他杞人忧天吧。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

“没事。”

“没事?”

沉千菡既然问了,就不打算被敷衍。

“最好那麼巧,你出门的时间地点都与我相同。”

无法找到合理的说词,武怀天乾脆不说话。

“是因為那些黑衣人吗?”

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个原因了。

这次,他僵硬的时间长了些,才闷闷的说出一句。

“你不用担心。”

他会保护她。

“我是不担心啊。”

她倩然一笑。

“不过我得说,你这方法不怎麼好。”

放下大饼,她决定与他将事情讲开。

“我常年在外头饱。你总不能这样一直跟下去吧?”

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事,哪能这样配合她的行程四处跑?

“倒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对方是谁,打算做些什麼,我自己想办法避开他们吧。”

“不。”

他淡淡吐出一字,不肯同意。

他当然知道,她有多常外出。

原以為她一个姑娘家,即使扮男装出门,也不过是在邻近的城镇间来去。

调查了之后才发现,莫府的绣坊分佈在整个南方大小城镇,沉千菡除了定期前往巡视绣坊外,莫府不少生意也都交由她打理。

行程时期短至当日来回。

长至一走十天半个月,而她居然都是一个人一匹马就出发,连个随从也不带。

她以為扮男装就万事太平了吗?武怀天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的怒气开始浮现,他早想和她谈谈这件事了!

“不?”

沉千菡有点想笑,这男人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少堡主,我们不过见了几次面,你实在不需要為我如此费神。”

就算她救了他,那也是顺手而為的小事。

武怀天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冷,不喜欢她那句“不过见了几次面”,也不喜欢她那无事太平的模样。

“需不需要是我说了算。”

他加重语气,直勾勾的盯著她愣住的小脸,霸气十足的说:

“我就是要為你费神!”

沉千菡的脸不只愣住,还狠不争气的红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麼啊?那句话听起来实在狠诡异耶,他在想什麼?大刺刺的宣告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费神,这少堡主真的有毛病!可是,她心裡却骚动著,不敢看向他。

对於她的沉默,武怀天抿起唇,不悦的瞥了一眼,将烤好的鸡递给她。

“咦?”

她有些惊喜,狠没节操的对美食投诚,忘了方纔的尷尬,却不忘客气。

“可是这是你……”

“拿去。”

不喜欢听见她老是要跟他分彼此,将他当成陌路人。

武怀天乾脆的将整只烤鸡往她面前一放,自己则是待在原地,不时添枯枝入火堆,维持週遭的温暖与光亮。

他内力深厚,山中寒气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但她一个姑娘。

这样餐风露宿的,怎麼挨得住!

“谢谢。”

沉千菡心中一阵暖意流过,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柔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一个人吃不完,一块吃?”

“一块”两个字,让武怀天沉寂的黑眸闪过光亮,点了点头。

沉千菡露齿一笑,捧著那隻鸡来到他身旁,与他一同分食,没注意到自己这举动的亲密性。

近一个月来,在她自己都未知的情况下,她早已经习惯了有他的存在。

“我是说真的。”

皎著多汁的嫩腿,她笑得心满意足的同时,不忘重提旧话。

“我常常要出远门,一趟少说十天半个月的。你要是这样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话,会累的。之前為了莫元倩的婚事,她尽量待在府裡帮著处理那一大串的出嫁物品,即使出门也都只去临近的城镇,当日便回府,现在莫元倩已经出嫁,她也开始恢復了平日的工作习性,这阵子是先由临近的铺子开始处理,接下来恐怕就要四处跑了。他若要跟著她,肯定累极、闷极啦。“而且你也有事要忙吧。我听说今年秋季会在二苏山上召开南北武林大会,再加上擎天堡的事务,怎麼顾得到我。”

更不用说,他这样保护是能保护多久?他不过是来锦绣城洽商,终归是要回北方去的。

“这个不用你担心。”

他养那麼多手下不是白养的,自然有人代劳。

“既然你提起,我也就说了。你一个女子这样独自外出,不安全。”

儘管今天没有黑衣人的存在,她这样的行為也太过大胆!女……沉千菡一个不小心,呛著了。

“没事吧?”

他拧眉,自然的為身旁的她拍背。

“没……咳……”

沉千菡摇著头,一转头便瞧见他担忧的眼神,这才注意到两人靠得有多近。

近到,她可以看见他黑眸裡的光与热,以及他偏冷的薄唇。

两人四目交接,气氛一时曖昧了起来。

武怀天毫不避讳的锁住她的眼阵,一贯的漠然中,掺揉著异样的情感,像是在看待什麼珍视的宝物。

俏脸倏地红了。

他、他这样看她,让她的身子浮起了一阵燥热感,脸红心跳!她慌乱的垂下长睫,不敢再看向他。

驀地,男性大掌抬起了她的下顎,她微微错愕的再度对上他的视线。

“你怕我?”

他问,高大的身躯就在她身侧,好闻的男性气息密密的包围住她,让她前所未有的心安。

不知何时开始,她早已习惯了有他的陪伴。

“不。”

彷彿被他所蛊惑,沉千菡没有急著挣脱逃开,只是顺从的抬头望著他的眼,回答他的问题。

“狠好。”

一抹淡笑,化去了他嘴角惯有的严酷。

沉千菡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给迷住,不禁也露出了小浅的微笑,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被楼入他怀中。

“武……”

她一惊,才想开口,他的唇已经贴上她的。

修长手臂紧紧的钳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原本扣庄她下顎的大掌已移至她脑后,灵活的舌溜进了她的唇间,悍然的攻城掠地。

她的纤白小手抵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气息不由自主的加快,混杂著他男性的气味,让她有些醺然。

武怀天难以克制的缠绵、吸吮,两人之间的紧密贴触,慢慢地火热了起来……直到她细微的呻吟声逸出,才止住了这个吻。

他瞇起冷眸,满意的看著她红通通的小脸、水亮的黑眸以及被他吻睡的樱唇,若不是地点不合适,他一点也不打算结束这个吻。

“你……”

沉千菡仍是微喘著,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却明白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原来,这就是亲吻吗?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的她,原以為自己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了,却没想到,会由堂堂擎天堡少主来开啟她这一面。

但是……他怎麼能这样对她!

“你在做什麼!”

她喘过气后,连忙使劲的推开他,退开了与他的距离。

“吻你。”

武怀天神色自若,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麼好讶异的。

他早就想这麼做了,只是没有机会。

“你!”

对於他的大言不惭,沉千菡傻眼。

為什麼没有人警告她,擎天堡的少堡主是个会随意轻薄女子的登徒子?对於他的那点点好感,倏地消逝无踪。

“少堡主。”

她咬牙,美目燃起火苗。

“请你自重!”

“你的鸡腿掉了。”

他完全不把她的怒意当回事,目光淡淡的落在因為方才拥吻而掉在地上的烤鸡腿。

“换一支吧,拿去。”

烤鸡腿就算再美味,也平息不了沉千菡现在的怒气。

“你到底在想什麼!”

气愤的挥开他的手,沉千菡怒气更盛。

在他眼中,她是那麼随便的女人吗?為什麼他脸上一点心虚愧疚的表情也没,还一派自在约递鸡腿给地?武怀天不由分说的将鸡腿塞到她手上,这次倒是回答了。

“在想什麼时候上莫府去谈亲事比较适合。”

“亲事?”

沉千菡瞪大眼,无意识的握住了鸡腿。

“谁的?”

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武怀天好半晌才不情愿的回答这个笨问题。

“当然是你跟我。”

啪的一声,另一支鸡腿也掉到地上了!沉千菡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有这麼严重吗?他们不过是……不过是小小的吻了一下,应该不需要他娶她以示负责吧?这下子情况完全颠倒过来,沉千菡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刚刚不是还一副没什麼的轻视模样吗?怎麼一下子变得如此认真?亲事?他跟她?这完全让人无法接受啊!

“我们……不可能的。”

她慌得不知道该说些什麼,直觉的摇头,无法接受他这个说法。

“没必要吧。”

她本就不同於一般女子,对於男女之事并不在意。

而且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的她,压根也不需要為了谁而守身。

反正现下也没有旁人,大不了就当做一切没发生过,不是狠好吗?更不用说他们两人,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身份相差悬殊,如何谈婚配?

“过些日子,我会上莫府提亲。”

武怀天没等她回答,逕自说著他的打算,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想的事。

“等等、等一下。一沉千菡觉得一阵头晕,看他的样子十足认真。可是她完全没有心理準备啊!”

你先停一停。

““你不愿意?”

他拧起眉,注意到她眼底的惊讶散去后,只剩困扰。

嫁给他,是项困扰?

“我……”

沉千菡脸红得有如火烧,这教她怎麼说啊!

“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这问题她想狠久了,她记得狠清楚,在山洞对抗黑衣人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了。

“你什麼时候发现的?”

想到自己还故作大方的和他在洞裡相处了两夜,还看过、碰过他赤裸的上身,她就想挖个洞躲起来。

他会不会认為她太过放荡不知羞啊?

“我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

“怎麼可能!”

沉千菡暗自呻吟,那不就代表她在他的面前,从头到尾都是个“姑娘”,而她还做了那麼多於礼教不合的举止……天啊!

“你是怎麼看出来的?”

她不死心的追问,不明白自己向来完美的男装怎麼会让人一眼就识破。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看著她脸颊嫣红,却又难捺不平的模样,眉头不觉的鬆开,眼底抹上暖意。

“狠多有眼睛的人都没看出来!”

她抗议的低喊,那模样像极了个撒娇的女娃儿,与她平日的规矩精明全然不同。

“我十六岁开始扮男装出门巡坊谈事,从来没有被陌生人认出来过。她扮男装的主意只在平安到达莫府的商号,免去诸多麻烦,是以大家虽然都知道莫府的沉千菡总是女扮男装出门,但外人从未见过她女装模样,自然也无从得知她的身份。所以即使是在锦绣城最大的酒楼裡,小二哥见了她还是毫不迟疑的唤她一声“公子”啊,难不成那些百姓们都没长眼睛?!莫元倩还因為她扮起来实在太像男人,好几次都要她别再穿男装了。

这几年的成功,居然被这个分明是外地来的陌生男子给打破了,该不会事实上,她的男装扮相差劲透了吧!

“十六岁?”

他微挑眉。

暗看著她多变的面部表情。

被他发现女儿身的事,真有这麼的难以接受吗?但是一想到她从十六岁开始就这样东西南北的一个人四处跑,他就忍不住的抿起唇。

“莫府都没人了吗?”

居然让一个姑娘家这样奔波。

“你是什麼意思?”

沉千菡抬起小脸,不再躲避他的视线,忘了两人先前的曖昧,只注意著他话中的不满昏。

怎麼,女人家就不能处理事情吗?

“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在外头跑,不安全。”

现下虽然是太平盛世,但她面貌不俗,独身在外行走,总是易招麻烦。

“我行事小心,哪有什麼不安全的。”

她不服气的回嘴,不喜欢大家总是因為她的性别而抹杀她的努力。

她当初也是费了好一番唇舌,又得到莫元倩及怀香助阵,才成功的说服老爷及总管让她独自出门,而老爷会同意的大半原因,其实是因為少爷的支持。

而少爷的支持,当然少不了乐雁的说项。

这几年下来,大家也都渐渐瞭解到她的认真、她的能力,但在外人眼中,却依然是怀疑的。

“我说不安全就是不安全,这次回莫府后,你就乖乖的待在莫府别乱跑,等武林大会结束,我就带你回擎天堡。”

武怀天说得理所当然,再过几天他就得出发往二苏山,放著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万一遇上贼人怎麼办?沉千菡瞪大眼,算是见识到他的霸道了。

“少堡主。”

她刻意强调这三个字,刻划出两个人的关係。“虽然您贵為擎天堡的少堡主,但我领的是莫府的薪俸,应该不需要听命於您!”

武怀天眼一瞇,像是不能接受她的反抗。

“我娶了你的人,你就该听我的话。”

“我又没答应要嫁你!”

这个人,他以為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数吗?她根本没说要嫁他啊!

“你会嫁的。”

他有十足的把握。

沉千菡气结,他哪来的这麼大自信啊?

“所以照我的话做,乖乖留在莫府裡,别再去理什麼绣坊的生意,等我回来接你。”

武怀天一顿,像是突然想起她目前还不算属於自己,还有别的主子。

“我出发前,会跟莫靖远谈好。“说到底,你就是觉得女人应该固守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气闷,沮丧得不得了。

原以為自己早就习惯旁人的不以為然,却没想到由他口中说出来,依然让自己这麼的受伤。

看著她小脸低垂,失了平日的神采,武怀天只是抿唇看著她,脸上的严酷霸气慢慢的化去,换上一抹柔色。

她就像个期望得到大人称讚的孩子,单纯得让人想将她纳入怀中保护,他当然看得出她并非普通女子,但是却止不住对她的关心。

没再听见他的声音,以為他是默认了。

沉千菡皎唇抬起头,本以為会见到他对她的不赞同,却意外的见到他那让人悸动的温柔神情。

她一怔,感觉自己沉溺在其中,任他轻轻的将她搂入怀中。

低柔的嗓音,有别一贯的清冷,在她头顶响起——“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就是别一个人出门。”

顿了下,他沙哑的坦承自己的真正想法,

“我会担心。”

心底的不平因為他的“担心”而消逝无踪,他的怀抱是如此的宽大温暖,而他的话是那麼的令人感动。

他不是想拿礼教束缚她,不是不肯认同她的努力,他只是——担心。

一时情动,她伸展双臂环住他的身子,聆听著他的心跳,感觉自己平静了下来,什麼气都没有了。

唇角浮起笑容,脑裡不断的重复著他的话——我会担心。

心裡不断浮现的暖意,驱走了山夜的寒冷,他温柔的怀抱,让她留恋了起来。

一块走吧?他总是这麼对她说,然后主动的走在前头。

她突然觉得,如果能和他这麼“一块走”下去,倒也不是件坏事。

“这不公平。”

冷亦尘看著坐在不远处的武怀天,再次强调。

“这一点都不公平。”

被指责的武怀天毫不影响的继续喝著茶,完全不去理会冷亦尘那有如怨妇般的脸。

“玄风,你说!”

早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冷亦尘马上转头寻找盟友。

“堂堂擎天堡少主,居然把公事全扔到我们这些部属头上,自己跑去跟沉姑娘谈情说爱,这样对吗?太不公平了!而且一开始说什麼暂留半个月,结果越留越久,一个月都快过去了!”

玄风一样没理会他的鸡猫子喊叫,面无表情的对著武怀天报告。

“擎天堡的事都处理好了,资料我已经先送回堡裡给王总管,该开始今年的门派例巡,前往二苏山。”

玄风不像冷亦尘那样无聊,也不想帮著他去打探武怀天与沉千菡的感情进展。

这种男女私事,知道多了只是麻烦,他负责做好武怀天交代下来的事情就行了。

“例巡?”

冷亦尘一嗤,毫不留情的取笑。

“他要是能离开得了沉姑娘,就犯不著硬是留在锦绣城裡,对沉姑娘跟前跟后的贴身保护,也不用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我们身上推了!”

要不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冷亦尘还真不敢相信,向来死硬派又讲究责任至上的武怀天居然会做出这等决定,把擎天堡的事全交给他们去做,也许他等会就会把武皇例巡的事也交代给他们了!明明承天派的餘党早就在十日前击溃了,他却还是对著沉姑娘跟前跟后的,就怕人家不知道他的心意。

“再不离开,会赶不上武林大会。”

玄风淡淡的提醒。

武怀天眉头微皱,没有答话。

“爷若是担心沉姑娘,我已经安排堡内人手,绝对能保护沉姑娘的安危。”

玄风知道他在犹豫什麼,也早就安排好了。

武怀天看著自己得力的助手,明白玄风处理事情向来稳当,既然开了口便代表他已经全盘做好安排。

而且他跟著沉千菡,只是让她更加的危险,毕竟每逢大会前,特别多人想要他的命:只是……私心作祟。

他想见她、想陪在她身边,所以才会藉著保护的理由,这样跟著她。

“我知道。”

他只是不愿意。

“再待下去,会误事。”

玄风的话,直接而不留情。

“我说爷啊,你该不会為了沉姑娘,决定这次的武林大会,让剑圣自己一个人去主持吧?”

见他思考许久,冷亦尘也看不下去了。

这样犹豫不决的,真不像他认识的武皇。

“怎麼可能。”

冷冷的看他一眼,武怀天狠快的整理自己的思绪,将私情拋诸脑后。

他已经為沉千菡破了例,在锦绣城乡待了这麼些时候,是该离开了。

“保护的人选呢?”

他问,仍是放心不下她。

尤其他没忘了前次出远门时的谈话,一直到回到锦绣城时,她都没有正面回覆,说她会乖乖待在莫府裡。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我调了程大和曲三,明日便到。”

為了让武怀天安心,玄风特地飞鸽传书,调出堡内前五大弟子中的两人来帮忙。

“嗯。”

武怀天点点头,找回自己的理智。

“发出各门派的通知信,后天出发例巡!”

虽然担心沉千菡的安危,但是他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等到将武林大会的事处理完后,再回锦绣城,上莫府提亲。

要等一个多月,才能再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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