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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蔚晃荡出书房,径直走向茶几,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齐霁从书上抬头,
“哦”了一下。
把酒瓶撂在桌儿上,胡蔚也窝进了沙发。
他重重的靠到沙发背上,很疲惫。
连著好几天了,都是弄那个设计图,这事儿他打毕业就没干过,真是吭哧吭哧一点儿点儿来,实话实说,这是他以前逃课最多的科目==因为齐霁白天要用书房,胡蔚只能晚上借用,齐霁问胡蔚为什麽不用电脑绘图,胡蔚答曰:不会。
就连今天如何注册发送电子邮件,都是齐霁手把手教胡蔚的,更别提去扫描图纸。
齐霁倒是很诧异胡蔚会画图,胡蔚答曰,那时候在模特学校强制学习的。
“看什麽呢?这麽入神。”
胡蔚歇了一会儿,凑了过去。
“《围城》。”
齐霁还在看。
他最近很认为自己有必要再重读一下钱锺书老先生的这部著名作品。
“这有什麽可看的?”
“深了。”
“得,那您继续深著,我洗澡睡觉。”
胡蔚说完起身往浴室走,齐霁抬头,像往常一样凝望。
打上次相亲完,齐霁的生活多姿多彩不少:先是张老爷子委婉表达对方姑娘对他不感兴趣,然後就是手法拙劣的打探胡蔚的种种;接著杭航例行公事一通损;再然後……再然後才是重点。
那天晚上开始,他跟他一起睡了。
这个事儿并没有谁用嘴说出来邀请,是胡蔚难能可贵的没躺床中间,而是挪到了左边,然後还对擦著头发出浴室的齐霁招招手。
郎情妹意?大抵是吧。
多姿多彩还表现在,俩人平时可说的话也多了些,他问问他画的图,他问问他看的书,亦或两人一起对电影发起什麽评价,再或者就是一起讨论一下晚餐。
多姿多彩的表现还在,性。
事到如今,齐霁坦然多了,也知道主动一点儿,虽然除了那晚分了上下,接下来这些都是用手互相解决,但两人都觉得舒服。
胡蔚洗了澡出来,仍旧裸体往床上爬,齐霁拎著书进来,接吹风机。
现在吹风机已经不放在浴室了,都放卧室床头柜。
这人从不想著自己吹头发。
胡蔚悠闲的趴著,任齐霁摆弄他的头发,很舒服,一舒服就又开始犯困。
似睡非睡的时候,手机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先被吓一跳的是齐霁。
他关闭电风吹,够过了胡蔚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温屿铭。
齐霁伸手推了推胡蔚光滑的背,
“电话。”
“大半夜的,打错了吧?”
胡蔚犯懒不想起来。
“应该……没错。有来电显示,温屿铭。”
“啊?”
胡蔚一翻身起来了。
“喂?胡蔚?”
透著点威严的男低音顺著线路拜访了胡蔚的耳朵。
“对。是。”
“设计图我收到看了,明天到公司报道。”
“呃……”
“怎麽?还需要一些私人时间?”
“哦,不是……”
“那麽好,明天下午两点,总公司,211。”
不等胡蔚有所反应,对方收线了。
举著电话,胡蔚皱眉。
上礼拜一胡蔚就电话了芬姐,他想要那份工作。
芬姐已经飞往了米兰,於是请胡蔚跟这位温屿铭联系。
联系之後对方请他提交一份设计图,并送入指定邮箱,一切稍後再说。
胡蔚与之联系过後就对这人没什麽好感──刻板、公式化、自大。
今天的电话也很无理。
“吹头发。”
齐霁拍了拍胡蔚的肩。
“嗯。”
胡蔚又趴下了。
齐霁给胡蔚吹干头发,倒了两杯水给彼此。
“明天要去公司。”
胡蔚喝了口水,靠在床头。
“哦,刚才是你上司?”
“不算吧,应该是合作工作。好像是,我也不大懂。”
“明天对人家谦虚些。”
“犯得著嘛。”
胡蔚出溜下去,拉了毛巾被盖上。
“……”
“睡了。”
“定闹锺麽?”
“不用,约的下午两点。”
胡蔚是准时到达的,前台小姐惯例给联系:
“温sir,胡蔚先生到了。”
小姐简单说了两句,引胡蔚往二楼去。
最深处,是211。
推开门,小姐示意请进,自己下去了。
这是间挺大的办公室,可是被杂物堆的琳琅满目,桌面上图纸一张摞一张,各种便签贴的温屿铭身後墙上全是。
温屿铭抬头,只说了一句:
“稍等。”
他手里的这张视觉效果图急需审核。
关於胡蔚,芬姐特地嘱咐过温屿铭,这反而让温屿铭对胡蔚产生了偏见。
首先,他这人生来讨厌没本事走後门的;其次,他对模特极其反感。
幸亏,胡蔚传过来的那张设计图让温屿铭捕捉到了一丝灵气,要不,胡蔚没机会过来。
胡蔚打量了一下温屿铭。
这是个年纪35到40之间的男人,衣服的色调偏暗,但质地讲究、搭配风格很独到。
脸比较宽,五官犹如刀刻,气质给人感觉非常冷漠。
这一等就是半个锺头不止,胡蔚很不爽,但仍旧静候。
温屿铭一直在修改图纸,一点儿没在意胡蔚。
还是一个电话提醒了他。
胡蔚见温屿铭接的电话,那人本来就压抑的脸这会儿眉头皱起来更让人不舒服,
“我讲过很多次了,工作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麽,就听见温屿铭一句,
“这没有办法。”
就收了线。
温屿铭抬头,看见了胡蔚立在那儿,眉头锁的更深了,
“我把你忘了。”
“没关系,您忙。”
胡蔚没有讥讽的意思,他就是这麽一个人,无所谓。
但听在温屿铭耳里,就是一种活生生的挑衅。
你有什麽资格?你是谁?
“知道橱窗设计的流程麽?”
温屿铭对上胡蔚的视线。
胡蔚摇头,确实不清楚。
温屿铭站了起来,扯下一堆便签,这时候胡蔚才发现:1。
原来不是直接贴墙上,便签与墙面之间还有一块黑板。
2。
这男的够高,比自己还高==拿起油性笔,温屿铭没说话,刷刷的写。
几分锺後,黑板上出现一手好字,就是内容让胡蔚觉得枯燥。
视觉方案:首先决定展示主题与目的,决定特点综合规划:A。
决定展示商品,并根据颜色、材料、尺寸、价格、设计风格决定道具与饰物;B。
分析展示的条件与环境确定展示场面的色调、结构与模特姿势;C。
工程预算、计算工作量及安排任务时间布置与装饰:准备物品完成主体及配置工作检查调整:进行效果评价及修改“看的明白?”
温屿铭扔开了笔。
“字儿明白了。”
胡蔚答的诚恳。
“具体步骤过程想不出来是吧?”
“嗯,没参与过操作过,我想……”
“你不用想。”
温屿铭不给胡蔚插嘴的机会,
“我给你两个星期的时间,你去北京十家有可洛橱窗的百货公司,一家家看,看完记录给我,告诉我,你看出了什麽。”
“我……”
“地址你可以问earl,207。”
胡蔚有点儿上火,心里骂了句脏话。
齐霁对著资料冒火的时候,手机响了。
杭航。
“喂?”
“你怎麽听著又半死不拉活的?”
“资料狗屁不通!”
“不是常有的事儿嘛!”
“……”
“都写得特顺,都特容易,人家随便找个翻译,何必找你?不就是需要你修正衡量吗?”
“唉。”
“别叹气了,休息一下,缓缓脑子。”
“呵呵……你电我什麽事儿?”
齐霁点了颗烟,站起来,踱步往客厅蹓躂。他需要换换心情。
“例行询问一下啊。怕你又憋出什麽毛病来。”
杭航在电话另一头笑。
“这话说的……”
“唉。我也不想说,你说你多大了?奔三的人了,还是没法让人省心。”
“杭航!”
“想反驳?”
“……你这样总管我,我……”
“得得,不说了,诶你答应梁泽给他整理的资料弄好了吧?”
“啊!嗯。你看我都忘了,今儿周五是吧?”
“弄好了一会儿八点左右出门吧,拿过来,咱一起吃饭。”
“呃。这……”
“很忙?忙你也得休息一下吧?”
“不是……那什麽……”
“你家里那个也带上吧。”
杭航无奈。
“他还没有回来……”
“啊?买菜去了?”
“不是。工作。”
“哦?”
“今天第一天上班,呵呵。”
“你瞅你乐得那小媳妇儿样儿。”
“……”
“这样吧,八点你电话我,如果他还没回来,我跟梁泽就过去,给你带吃的,顺便取东西。”
“也行。”
齐霁挂了电话,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喝完,跟猛男玩儿了会儿,又窝进了书房。
胡蔚进门就接受了一下猛男的示好,然後惯例哄下儿小纯。
天儿还是热,热的不一般,他没敲书房门跟齐霁打招呼,而是直接去洗澡了。
胡蔚不爽,很不爽,那温屿铭看他就像看垃圾。
妈的。
冲凉出来,胡蔚没穿衣服,裸著点了烟,躺到了沙发上。
他究竟看不上我什麽?胡蔚是嗅出了不屑与敌意的。
老子招你惹你了?便秘吧你!让我做记录?做呗,我害怕累?孙子你知道模特有多累嘛!你知道光鲜亮丽的生活背後都是些什麽嘛?胡蔚不满,一是因为受到轻视,二是因为,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温屿铭的那句话:别当什麽工作都跟模特似的那麽清闲,不是摆摆pose就可以。
你懂个屁!吹了好一会儿冷气,胡蔚凉快了下来,铛铛铛敲齐霁的门。
齐霁一拉开门儿,鼻血差点儿喷出来==“你……”
“我回来了,洗了澡,凉快了,正说出门买菜。晚上想吃什麽?”
“咱把衣服先穿上行吗?”
齐霁捂脸。
“真服了你,谁没见过谁。”
胡蔚说著踱步往卧室去。
“晚上别做了。”
齐霁终於能睁眼了。
“啊?”
“跟杭航他俩吃饭。”
“哦,行。那你忙吧,忙完喊我。”
相见欢。
当然,这仨字儿单指梁泽。
他见著谁都高兴,是人就高兴。
饭桌上梁泽是边吃边说,胡蔚是只吃不说,杭航跟齐霁对著无奈。
梁泽收到齐霁的资料一百万次道谢,坚持这顿饭他请。
齐霁不拦著,好歹能减轻一次他荷包的负担,你说对不对?一餐晚饭用毕,大家又简单聊了一会儿,才离席。
胡蔚话很少,齐霁注意到了,两人走前面他推推胡蔚胳膊:
“你怎麽不跟他们说话?”
回答是四个字儿:没得可说。
这又让齐霁郁闷了。
但其实胡蔚这句话让他懒得给掐头去尾了,原本该是:你们说文学跟历史,我不懂,所以没话可说。
在烟袋斜街的牌楼下话别,齐霁跟胡蔚回了家。
胡蔚进门就闻见烟味儿有些重,於是乎脱鞋去开窗,刚打开,就听见嗡一声。
还没等看清楚,猛男就活跃了。
猛男很讨厌带翅膀的玩意儿,那翅膀拍打嗡嗡嗡它就头疼。
於是猛男练就了一身本领,抓各类飞行器。
从蚊子到苍蝇──活脱脱一只青蛙。
齐霁换了鞋进来,刚开灯点烟,就瞅见猛男庞大的躯体灵巧的一扑。
然後吧……猛男嘴闭上没三秒锺,就好似得了摇头风,不停的晃脑袋,频率还特快,得晃了有将近两分锺。
“猛男!”
胡蔚先发现的猛男不对劲,
“傻蛋你吃什麽啦?吐出来!”
胡蔚快步走过去,猛地拍猛男的头。
猛男沈吟了两下,张嘴,呕吐。
胡蔚先是看见呕吐物里有一只扑腾不起来的蜜蜂,再是瞅见猛男伸著舌头流眼泪。
齐霁傻了。
“冰,冷冻室里有冰块儿,赶紧!”
“诶。”
齐霁赶忙往厨房跑。
这一夜,猛男是含著冰块儿入睡的……“真不用找杭航吗?”
齐霁还是不放心,靠在床头上叼著烟不安。
“不用,没事儿了,就是估计明儿後儿的还得肿几天。”
“……”
“你说你都是怎麽带狗的?好麽,蜜蜂都敢吃!”
“我……”
“明天观察一下看看吧,要是难受的厉害,就带去杭航那里看病。”
齐霁点头,扭脸看向胡蔚,
“胡蔚……”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杭航跟梁泽?”
“啊?”
胡蔚一愣。
“你说……跟他们没得可说……”
“是啊,我又不懂,说了不是露怯啊?”
“……这,这样啊。”
“你想哪儿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朋友。”
“神经。”
胡蔚躺下,决定睡。
“这就睡了?”
齐霁望向胡蔚。
“对,明儿北京一日游。”
“……”
“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嗯。”
齐霁点点头。
明儿还一堆工作,搞不好还要带猛男去看病==想到这儿,齐霁头一次发现,其实,以前他们三个,也是他跟梁泽话比较投机,杭航就是听。
是不是,他俩太肆无忌惮了?
“诶。”
齐霁推了推胡蔚。
“干嘛……”
胡蔚都快睡著了。
“杭航……似乎……这些话题也说不到一起去。”
“哦,好像是吧。”
“我跟梁泽话比较多,他也对历史感兴趣,他的小说……”
齐霁没说完就被胡蔚打断了,
“杭航学什麽的?”
“呃。兽医。”
“……不错。”
好麽,怪不得也得当听众。
不容易啊,兄弟==梁泽和齐霁一扯起来,就基本世外桃源了,说的艰涩难懂,两人还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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