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当猝然来到,虽只一人,石娘子却大为震惊,叫道:
“大家快出此房,不可逗留!”
双手先后一扬,两枚飞石飕飕打出。
葛元当身在门外,飞跃而起,两枚飞石自他脚底飞过。
但见他半空翻了个筋斗,头下脚上,两袖一鼓,一大片黑烟澎地散开,顺着袖风涌入房中,扫过门栏,木色立暗。
向扬双掌一圈,大喝一声,九通雷掌威力迸发,掌力势如风雷,猛地将黑烟推回数尺。
但是黑烟被前后两道内力一冲,便往四周散溢,化做淡淡迷雾。
房中四面为壁,毒烟更具效力,文渊看出不妙,一个闪身到了窗边,挥掌开窗,叫道:
“各位快出去!”
这房间是在二楼,但是众人均擅武艺,跃出窗外,自不为难。
毒烟厉害,韩熙、凌云霞等一一跃出,不敢久留,待华瑄及小慕容出去,文渊也抱着紫缘逸出,却不见向扬和石娘子出来。
但听一声砰然巨响,两扇窗子被一股无形巨力震飞出来,一团黑影跟着飘出,轻轻落在大街,向扬和石娘子一齐跃下。
只见向扬右掌隐隐笼罩一股黑气,缓缓自掌心散出。
葛元当沉声道:
“好小子,内功倒是不弱。”
向扬右掌用力一握,黑气登时飞散无踪,道:
“多谢!阁下这份见面礼,在下收下了。”
两人适才飞快交手数招,互拼一掌,葛元当掌中暗藏毒质,内劲一发,便借力出房。
毒烟诡异,向扬不能承受,但是正面对掌,向扬内功雄浑,葛元当的毒掌便未能得手。
石娘子见他孤身一人,竟敢前来袭击,心中甚疑,喝道:
“葛元当,你们皇陵派人才众多,难道只派你一人前来么?”
葛元当双手缓缓左右平举,十指箕张,黑气弥漫,道:
“不过是来招呼一下各位,就老夫一人,便已足够!”
说完双臂一振,两团黑气向左右两边卷去,街上本有不少百姓,一被黑气扫及,便剧烈咳嗽起来,本来只弯着腰,却渐渐蜷曲身子,倒地不起。
向扬大怒,飞身上前,一掌直劈过去,叫道:
“这些都是无辜百姓,你伤他们做什么?”
葛元当飘身避开,冷笑道:
“它们都是老夫的武器,你这小子如何懂得?”
说话之间,死于毒烟肆虐下的尸体已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几欲作呕,紫缘身子打了个冷颤,但觉脑中一阵晕眩,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文渊大惊,连忙扶着紫缘,道:
“紫缘,怎么了?”
紫缘迷迷糊糊地道:
“文……文公子……我……我好冷……”
文渊心里一惊,握住紫缘手掌,将九转玄功真气送了过去,叫道:
“各位小心,看来这些尸体均已带了毒气!”
华瑄惊道:
“紫缘姐姐中毒了?”
话才出口,自己也觉有些头晕,连忙运功抵御毒气。
蓝灵玉、杨小鹃等内功较浅,更是摇摇晃晃,全力运气,才保得无碍。
石娘子默运真气,抵挡毒气,怒道:
“葛元当,京城之中,你也胆敢用”万尸蛊“此等阴狠毒物?蛊毒扩散开来,要害死多少人?”
葛元当冷冷地道:
“待得各位束手就擒,老夫自会收了蛊毒,何须担忧?”
话声一止,葛元当已冲至一具尸身旁边,右脚一起,将那尸体踢向文渊。尸体未至,浓烈的尸臭已先逼来。
文渊眼见紫缘昏昏沉沉,冷汗直冒,心中担忧,更是气愤葛元当的狠辣,左臂轻轻搂着紫缘,真气点滴传去,右掌忽然一圈一转,左脚足尖点地一旋,身子于倏忽间回旋数圈,衣袖飞扬,那尸身前冲之势竟莫名其妙地消解,凭空翻了个身,砰地一声落下地来,文渊却已不在当地。
饶是葛元当眼光锐利,竟也没看出文渊如何闪躲破解自己的攻势,惊异之余,忽觉背后风声飒然,连忙回身出掌,来人一沾即走,飘然退开丈许,却是文渊出手,身法之奇,几是神出鬼没,葛元当大为吃惊,心道:
“这小子何时练就了这等轻功?怎地晃眼之间,便绕到我身后了?”
文渊手抱紫缘,身法之快,却丝毫不受影响,右手握住剑鞘,向前一送,鞘中长剑霍然倒飞而出,剑柄直撞葛元当胸膛。
葛元当伸手一抓,正要顺势握住剑柄,岂料文渊疾步飞冲,尾随飞逝剑光,起脚回踢剑刃,长剑陡然打了个圈,葛元当变成抓住了剑锋,不及惊愕,光圈疾划而过,一只手掌几乎切成两半。
总算他剧痛之余,发劲震出,剑锋稍稍荡开,保住手掌,却已血流如注,满手血污。
葛元当厉声嘶叫,急忙飞退两三丈,惊怒交迸。
这几下神奇玄异的招数,全出自于宋末毛敏仲的一曲“庄周梦蝶”,取材于庄子“齐物论”,功法如梦如幻,举手抬足之间,令人难分虚实,文渊却是栩栩然如飘蝶,别说葛元当对他招数意想不到,便是他自己也未曾设想,随意而为,无一而非出人意表。
他精通乐律,又熟读经典,两者互相融会,施展于武功中,越加得其精髓,神妙无方。
此时尸气已散去不少,其余百姓也早已惊惶逃散,葛元当受创不轻,神情却更加悍恶,左手成爪,疾扑小慕容。
小慕容知他毒功厉害,自己内功不及,当下纤腰一摆,轻盈之极地让开一旁,手上短剑盘旋缭绕,施展霓裳羽衣剑护住全身。
葛元当还待再攻,石娘子的飞石和杨小鹃的弹子连珠打到,逼得他不得不避,厉声叫道:
“贼婆娘,想暗算老夫么?”
小慕容道:
“你的毒烟可恶毒得多,现下难道还有你喊冤的余地么?”
葛元当怒极,单掌连击,五指上渐现斑斓气芒,色彩纷杂,诡异多端。
石娘子叫道:
“慕容姑娘退开!这是滇岭派炼血手,不可逞强!”
小慕容听得滇岭派之名,脸色微变,急忙抽身远退,叫道:
“原来你是从滇岭派投入皇陵派的,难怪毒技如此险恶!”
滇岭派地处云南深山,以习毒为武学基础,门下弟子人人擅毒,掌门人白超然更是毒技精深,当世无人能出其右,武林中威名赫赫。
葛元当这“炼血手”,便是滇岭派最骇人的毒功之一,能使人血中产生异毒,虽不致当场毙命,却会使人衰弱异常,即使寻常伤风,亦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滇岭派高手亦不敢轻易使用。
石娘子识得此技,立即出言警告小慕容,便是此功太过阴损之故。
葛元当连声冷笑,道:
“不错,老夫本是滇岭派之人,现下则是皇陵派守陵使。你们若是不怕死的,尽管来跟老夫过几招,瞧瞧能活上几日?”
韩熙喝道:
“葛元当,你莫要拖延时间,我等一涌而上,将你分尸,便往长陵去救任师叔,你皇陵派有何诡计,都是枉然!”
葛元当斜睨韩熙,道:
“你这小子是韩虚清的儿子么?嘿嘿,老夫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看来也算是个人杰,可惜转眼便是干尸枯骨。”
身影一闪,左掌挟带绚烂色芒,悍然拍向韩熙左胁。
韩熙拔剑出鞘,稳守指南剑架势,剑尖指向葛元当掌心。
葛元当变招奇快,让过剑锋,转而抓向韩熙手腕。
韩熙迅速收臂转剑,剑刃平刺,去势比前招更加凌厉。
便在此时,向扬已纵身而至葛元当上空,喝道:
“葛老贼,让我领教一招炼血手功夫如何?”
随着身形下落,雷掌刚劲已然封住葛元当周身四尺之地,先声夺人,葛元当双目一瞪,沉声道:
“小鬼,来送死罢!”
左掌翻起,以炼血手硬接九通雷掌。
就在双掌将要相击的一瞬间,向扬掌路陡变,由直劈而化回旋,双掌齐出,连转了数十个大小圆圈,仿佛一道旋风袭卷,葛元当一条手臂立时陷入重围,不能脱困。
向扬恨他滥杀平民,掌下毫不留情,这“风雷绕石坛”的回旋力道巨大得可怕,但听几声断骨声响起,葛元当前臂骨接连震断,雷掌掌力直震入体,打得他脑中嗡嗡声响,掌上彩气崩解离散。
雷掌逞威已毕,向扬稳稳落地,葛元当的手臂已变得曲折离奇,瘫倒在地。
向扬骤出猛招,也觉真气翻腾,双掌虚持丹田,暗暗调息,吐了口气,道:
“你这老贼恃毒害人,今日我将你一掌击毙,瞧你有何话说?”
手掌一起,便要将葛元当毙于掌下,却听一个中年男声道:
“我皇陵派的守陵使,岂容你小辈说杀便杀?”
这声音自大路一方远远传来,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霸悍。
众人望去,一个身穿淡黄锦袍的男子缓步踏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神貌严厉,双目暗藏棱光,蓄着短须,步伐稳健,隐然透露一股霸气,身后十数人静静跟着,其中也有卫高辛在内。
那黄袍男子眼光扫过四周,道:
“这里躺在地上的,只有尸体,葛元当,你这是什么样子,给我站起来!”
出手时极其凶狠的葛元当,此时竟也脸现惶惧神情,挣扎起身,不去管向扬是否要落掌将他打死,走上几步,颤声道:
“献陵守陵使葛元当,参见掌门。属下……属下未能达成使命,请掌门降罪。”
黄袍男子哼了一声,道:
“若我没到这里来,你便这样让这些人顺顺利利到长陵去了?”
葛元当不敢接口,宽大的黑衣不住抖动。
向扬和文渊闻言,一齐凝视眼前这黄袍男子。
此人便是皇陵派掌门,也是昔日的大师伯,武功最为深湛的龙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