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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正翻看他那些课本、正琢磨着什么难题。

133被我安排到其它狱舍,放在这里少不了小海要经常照顾他。

肖海过于聚精会神,连我开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自从知道越狱计划,他特别上心念书,他说他要为今后的美好生活开始努力行动了。

小海抬头看到我对他微笑,他也冲我笑笑。

我默默地坐在他的床上,他没有继续看他的书,而是凝望着我。

我从身上摸出烟盒,掏出支烟叼在嘴上,又在兜里乱翻了一气才找出火柴,当我打开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要点燃的时候,我嘴上的烟被小海抽去了。

我抬头,还没看清他的面部,我的脸就被他湿润火热的唇覆盖。

他已经凑到我跟前,他坐在我的腿上,双手抱住我的腰身。

小海亲吻我眼睛、鼻子、嘴唇、脖颈,我也紧紧搂住他,我们翻滚在床上。

“咚”的一声,门被谁踹开了,我和肖海“腾”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我看见门口刺眼地光线下,和我关系不错的罗管教正站在那里,不过没等我说话,他骂了一句“妈了个俅的”就“咚”地又把门踢上了。

两秒钟以后,小海笑得倒在我怀里。

小海笑够了并没从我怀里起来,我听见他轻声问:

“咱们这次真的改了?”

“我还没最后决定。”

我回答。

“如果改了,什么时候再那个?”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机会了。”

小海一下子从我怀里挣脱开,他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焦急,说道:

“咱们别改了!我的腿全好了,今天一点也不疼了,咱们……走吧!”

他最后两个字只是做出个口型,但用力的样子好像在乞求我。

我没有回答他。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低下头说:

“我头几天晚上老做恶梦,梦见那些雷子又回来了,他们又问我那些事,我醒来后都心惊肉跳的。真的,哥,自从你跟我说了那个,我在这里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要是半路出事了呢?”

我问他。

“死了也比在这里住着强。”

他回答。

我沉着脸点头说:

“好吧。”

看着小海愉快地天真笑容,我情不自禁地摸摸他腮边的酒窝,然后放下手。

我眼睛盯着地面又说:

“其实我这么让你跟冒险……挺不仗义的。““什么呀,我还觉得让你带着我,怕连累你呢……”

“咱们他妈的都别废话了。”

我微微笑笑打断他。

小海又笑了,他又依上我,一个手搂住我的脖子,一个手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私处,说:

“又起来了,咱们接着来。”

“你这个小骚货!受了伤还不老实!”

我骂着,把小海压到身下,努力调动情绪……只有一天时间了,我先悄悄从医务实弄出好几包消炎粉,纱布和几片止痛药,又比原先多带了两个馒头和一瓶水,这些东西将王队给我的小包塞得满满的。

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工地里一个背风的石头堆上,手里拿着张纸和铅笔。

西北风括得那张纸哗啦哗啦地来回翻动,我索性把他折成一个小方块,在上面一个一个字写着:陈叔,他是肖海,我的生死兄弟,你带他出去,帮他躲过风声。

我下辈子报答您!小武。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的蛛蛛爬一样的字迹,总觉得少了什么,我想了半天,在小武后面加上了“绝笔”二字,这才将那张以防不测的纸头揣在口袋里。

正月初六,天还不错,没下雪,太阳高照,只是气温依然很低。

上午我带小海去医务室换的药,又清洁了伤口。

中午我和肖海,还有老三、皮桶子、小六儿一起吃我从厨房里拿的饭,我看着小海吃了三个馒头,我也尽量多吃。

老三他们都说小海子伤没好,不老老实实在屋子里享清福,着急跑工地上做什么。

我回答小海是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挨冻受累。

于是大家又是一通荤笑话儿,最后说的小海直骂人。

到了下午快收工的时候,我注意到原来停在空地上的三辆工程车已经被人整齐地停在厕所旁边。

工地上的厕所虽说基本上是露天的,不过还是有一面残缘辕断壁被保留下来。

这样正好和那些车辆组成一个死角,挡住工程车轮子下面的空档。

这是适合躲藏的绝好排列,也是一个特殊的信号。

我马上跑到当班的两个管教前请假,说因为265的腿伤扶他先回牢房,接着我对老三几个说晚上我给郭胖子、黄管教进贡了几瓶茅台酒,等今晚上我陪那帮人喝好了,明天我想办法给老三几个也弄一瓶回来。

然后我带着肖海假装上厕所,我们从那个死角悄悄地爬进了汽车轮子下面,静静地等待。

那天确实与平时不一样,我听到王队和不少狱警都到了工地,他们吆喝犯人动作快些,还不允许犯人去厕所。

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工地上乌烟瘴气,犯人们一路小跑地往监狱那边去了。

我试探地伸出头,所有的人都走了,连持枪的武警也撤了。

这时,天马上要黑下来,我撸下藏在袖子深处的手表看了看,正好五点钟。

我们依旧趴在车下,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和肖海爬出来,我迅速翻进那辆挖土机的驾驶座里,掏出早已藏好的背包。

我拉着小海躲在厕所墙壁后面,从书包里翻出那身干部服,帮他套在身上。

小海一面穿一面问我:

“你的衣服呢?”

“我用不着,这东西穿不穿都不重要。”

我没有告诉小海,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们,还没其他人知道肖海也和我一同越狱。

我看小海大概因为紧张的缘故,两手颤抖地费力地系扣子,我一把夺过他的衣襟,帮他系上纽扣。

我听着他急促的呼吸,看了一眼他明亮的眸子,拉住他的手,说:

“走吧!”

31那晚没有一点月色,四周漆黑一片。

半个多月前留下的积雪因白天太阳的照射,雪化成了水,夜晚骤然下降的气温又将水冻成了冰。

我手拉着小海,连走带跑地往前赶。

走了大约一里地,我放慢脚步,瞪大眼睛仔细地盯住前方查看。

“怎么不走啊?”

肖海气喘吁吁地低声问我。

“别说话,小心前面的电网!”

小海再没出声,也和我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前看。

终于我看到了一人多高的第一道网。

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拉住小海,延着铁丝网横向走。

“往后点,别离电网太近,小心耷拉下来的铁丝电死你!”

我低声呵斥小海。

他这回真的学乖了,紧紧跟在我身边。

我找到了豁口,一个足够爬过一个人的口子出现在我们眼前。

“你先爬过去。”

我对小海说。

可他看着豁口有些发呆。

我没理他,摘下身上的书包扔在地上,身子趴在地面,匍匐着接近铁丝网,用胳膊肘一点一点往前爬,我边爬边对小海说:

“你帮我看着,衣服有没有碰到电网。”

等我身体完全爬过去,我坐起来,让小海先将书包递给我,然后对他柔声说:

“象我刚才那样爬过来,别怕,这口子足够大了。”

我看着小海“扑腾”一下趴在地上,然后动作敏捷而迅速地爬过电网。

我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行,挺利索。”

小海也笑了,只不过当他站起来时好像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我问。

“走啊!”

他回答。

又走了大概五分钟,我们穿过第二道电网,到了第三道电网的缺口前,小海给我指指地下放着的钳子,绝缘线之类的东西。

我连忙对他说:

“别动。”

我抓起那些东西,在手里捏了一番,然后散乱地丢到地上。

当我们爬过第三道电网。

肖海在通过铁丝网时的动作远没有爬第一道电网时敏捷,我问他是不是腿疼,他说不疼。

又跑了一气,肖海好像累得要歇歇。

我们坐在雪地里,他悄声问:

“怎么没有站岗或巡逻的武警呀?”

我笑着反问:

“你还想碰到他们?”

“咱们这算是出了监狱了吧?”

肖海又问。

“再走一个小时,过了这片平地,翻过前面的山,我们就快到县城了,就有人接咱们了。”

“这么容易呀?!这么容易咱们就逃出去了!”

黑暗中的肖海闪动着明亮的眼睛,皓齿格外洁白,他兴奋的笑容感染着我,我也不禁高兴地想:谢天谢地,没有白付出的努力。

用了这么长时间准备的计划确实完美,求老天保佑我们彻底脱险。

地面的冰雪,漆黑的四周降低了我们的前进速度,而小海的动作明显放慢了。

从前他每天在工地上参加繁重的劳动,我知道他的体力,特别是耐力不会差过我,甚至应该比我强,现在一定是他腿上的伤口影响他的奔跑。

我没有问他,既然他能忍受就不要多说,否则影响他的也是我的信心。

当我们接近山角下的时候,我隐约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

小海也一定听到了。

“哥”他紧张地叫了我一句。

“快点,进了山就好了。”

我说着拉住他拼命往前跑。

小海几乎被我拖着往前跑,我倍感步伐沉重。

我们已经延着进山的羊肠小道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随着“啊”的一声,肖海的手和我脱开了,我回头看到他跌到地上。

我连忙扶起他,他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我看他紧闭一下眼睛,心猛地往下沉。

我问:

“还是腿疼?”

他点头。

我让他手撑着地,身体往后稍仰,我小心地扒下他的裤子。

夜色太暗,我什么也看不清楚,靠近他伤口的地方,我触到温热、粘稠的液体——不少的血。

肖海不禁呻吟了一声。

我又往裤子里摸摸,同样的潮湿。

我从身上翻出火柴,划了一根,眼前他的大腿几乎被鲜血覆盖。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他盯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呆。

我让自己镇静下来,很快解开被鲜血沁透的绷带,从包里取出水倒在小海的腿上。

接着我拿出那个装着酒精棉花的小瓶子,用手抓出一块棉花,对小海说:

“你忍着点疼。”

肖海没有回答。

当棉花接触到伤口时,肖海一下跃起身子,一只手死死撤住我的衣服,

“嗯”的一声沉闷的呻吟好像阻塞在喉咙里。

我一边帮他擦洗伤口,撒上消炎粉,用绷带止血,一边心里骂自己:你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准备了这些东西,你他妈的就是装孙子!等我帮小海穿好裤子后,我听见他悠悠地但语气肯定地说道:

“你自己走吧。明天早晨我往回走,他们发现我就能把我带回去了……顶多……顶多再加几年刑。“说到最后,我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凄凉和绝望。“你今天晚上要是不被狼叼了去,不冻成冰块,明天也会被武警一抢打死。”

不等他回答,我接着说:

“你这伤口一点事没有,咱们慢点走,只要赶天亮之前到了县城咱们就脱身了……快起来!你不是还逼着我将来给你洗碗麻。快点!”

肖海笑了,虽然有点勉强。

他很快站起来,我搀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山路要难走得多,加上又看不清脚下的障碍物,连我也坷坷绊绊,更不要说小海。

黑暗里,我依然可以看到他满头的汗珠,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

我拉着他坐在地下,让他枕着我的腿躺下。

无言中,我们彼此攥着对方的手,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

已是晚上九点了,我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肖海,他说肚子不饿,我要求他必须吃掉。

我自己也啃了一个馒头,喝了两口水。

本来我想再吃个馒头,多喝点水,但目前的状况,让我必须往最坏的方向来计划。

这样走走停停,以后我们走得更慢,歇的时间更长。

我每看一次表,我的希望就越发渺茫。

小海总说冷,总是要昏昏欲睡。

但我一直没让他睡,一直用香烟帮他提神。

现在的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度,在露天睡觉等于自杀。

我后悔没带瓶酒出来,这样对他对我都有帮助。

我们一停下来,我就开始对小海说话,说的什么我自己都稀里糊涂。

到了凌晨4点,外面黑得好像一匹墨色绸缎悬在空中。

我靠坐在一跟大树后,一手搂着怀里的小海,一手拿出手机,我拨通了那个号码,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急切地问:

“到了吗?”

“我脚伤了,天亮前无论如何赶不到。我在山上。”

我说。

对方没回答我,一下就把电话挂上了。

等了不长时间,手机响了,我接了电话,还是那个声音说:

“白天躲在山里,哪里也不要去,没人会找你。明天晚上穿过‘雷区’。我们肯定等你!”

他说完就收了线。

我长长舒了口气。

我们依然有机会。

当我低头再看小海,他已经睡着了。

我一把搂住他,在他耳边说:

“海,海!你跟我说话呀!聋子啊你!他们等咱们到明天呢,我们这次百分之百的成了,明天晚上咱们就洗澡,舒舒服服的睡觉,哥搂着你睡!你他妈的别现在睡呀!

“小海睁开眼睛,他对我迷糊着说:

“我没睡,走吧,我现在好了,不疼了……“我更紧地把他搂在怀里,攥住他冰凉冰凉的手。“你想上啥学呀?你要是想上那个清华北大的,咱就得去北京。可待在北京不如躲在我们家那边安全,咱们找个有大学的城市。”

听肖海没回答我接着说:

“要不就去你们那里,你们省有什么大学呀?”

“哥我冷死了。”

小海低声回答我。

我听得心一揪。

我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头的额头,还好,比我都凉,没发烧。

我看看天色还黑着,趁天亮前,我必须想个什么办法。

我把肖海放到地上,用书包枕住他的头,然后脱下自己的棉袄,盖在他身上。

真他妈的冷!风透过身上套着的毛衣一下把我打得透心凉,我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不了几分钟。

我快速地在周围寻找干树枝,但能见度太低,几乎是靠手来摸索。

这山里几乎没有老白姓进来,好像原始森林的样貌,加上20几天来一直没下雪,所以到处都能摸到干枯的树枝。

我将找来的干树枝堆在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先试着用火柴点燃,我明白这非常不容易,可我身上除了那张字条没任何纸片。

老天真是帮我,我竟然奇迹般点燃了篝火,我又准备了些略粗大的树干以备后续之用。

我把棉袄穿上,抱起不知道是熟睡还是昏迷的肖海,把他拖到火边。

这小家伙还真挺沉,抱他走了几步竟累的我浑身是汗。

红色的火焰将小海的脸也映得通红,好像春情勃发时的妩媚。

但他如死一般沉静的睡相,让我想起他被提审后的惨状。

我用手摸着小海的额头和发际,心里说:我怎么就被你迷成这样了呢!你可千万挺住了,咱们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32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睡觉,必须在天亮之前把火灭掉,否则会被他们发现。

但早晨当我惊醒时,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脑袋下面垫着书包还有……衣服,肖海不知什么时候脱下罩衣,穿着囚服笑着坐在我身旁,我刹那间恍惚以为我们仍在牢房里。

篝火虽然没有火苗,但依然有火星。

我抬头望望,那是个晴朗的天空,太阳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一咕噜爬起来,伸着自己的头就冲小海顶去,嘴里问:

“发烧吗?”

当我碰到他冰凉的额头时我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躺下,让我看看!”

我边说边去解肖海的裤子。

“干什么你?早晨起来就脱人家裤子!”

小海笑着说。

“别他妈废话了!”

我打断他,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

棉裤上的血已经干透,曾被打湿的地方变得硬棒棒的,好在外面套的是深蓝色罩裤,血迹显得并不清楚。

绷带周围没有任何红肿的迹象,更没有异味。

因为绷带全部被血浸透,我不得不重新包扎。

伤口估计撕裂很厉害,因为左边的皮肉有些外翻。

我不放心地用酒精棉又擦了擦伤口周围,努力回想“大夫”给肖海包扎时的手法,笨拙地重复着。

我做所有这些动作时,自始至终小海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终于抬起头,看到他满脸的水气,我问:

“疼啊?”

“能不疼吗?”

他回答。

“疼就说呀。”

“你那么凶,我敢嘛!”

小海说着笑了,转而又皱起眉头,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自言自语道:

“疼得我心烦意乱的。”

我拿出止痛片和水递给小海,他又笑了,说:

“你是不是把医务所都搬来了?”

我们一人吃了一个硬馒头。

我告诉肖海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我问他害不害怕,他乐着说只要没死,只要和我在一起,怎样都行,什么也不怕。

趁着小海疼痛减轻,体力也好的时候我们又走走停停了一个上午,我估计下山的路已过多半。

我正要告诉小海我们可以歇一歇了,好好休息一个下午,准备晚上穿过开阔地。

这时我听见“砰砰”的一阵枪声。

我一把扯倒呆站在那里的肖海,我们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小海悄声问我:

“不是说他们不追咱们吗?”

我没回答。

“咱们跑吧?”

他问。

“别动,这是虚张声势,做样子!”

我边说边摸到包里的手枪。

果然枪声又响了好几次,叫喊声好像就在我们附近,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疲惫不堪。

冬日的下午,我枕着书包,肖海枕着我的大腿,我们闭目养神,静静地休息。

之前我让肖海再吃一个馒头,多喝些水,以便有足够的体力奔跑。

小海往书包里看了看,什么也没吃又倒在我身上。

“哥,你们家是特有钱吗?”

小海突然问我。

“你问这个干吗?”

“我想你也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城市里长大的,怎么看着一点也不象,还知道好多山里的事。”

“娇生惯养个屁!”

我笑着回答:

“我五岁前一直在农村,后来到了大城市,每年寒暑假;要不就是惹了麻烦;或者干脆不想上学了就跑回乡下住几个月。”

我想起那时自己经常逃学,要不是老娘后爹往学校里砸银子,估计连初中也毕不了业。

“你爸妈不管你吗?”

小海稍微直起身子看着我问。

“谁也管不了我。”

我有些夸张的回答,其实更准确地说,是谁也没时间管我,顾不过来管教我。

我继续对肖海讲:

“我上初二的时候,有一次为了帮我二哥整个小子,拿了把火枪,从外面爬到那家的二楼,没把那人打死,倒是自己摔了下来,几根勒骨都断了,差点送了命。”

“老天爷!”

小海惊叹道:

“我从小一直被奶奶姑姑管着,他们说我爸妈不在身边,他们责任重大。我就讨厌他们管我。”

过了一会,小海又问:

“你慌过吗,哥?我还从来没见你慌过、害怕过呢。”

我得意的一笑,没回答他。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你对付那些人,四班和七班的四个杂役带着多半个班的人,当时就你、我和小六子,把我吓坏了。而且后来你帮小六子全兜下来,连管教那里都没说什么。”

牢里象这样为了狗屁大的矛盾大打出手的事几乎天天发生,我早不记得肖海说的是哪一件。

我问他: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我进来几个月那阵子。小六子说他认识的所有老大里,他最佩服你了。你全忘了?”

“好像有点印象。这种事你后来不是见得多了嘛,那还算个吊事!”

肖海没说话。

我看马上就四点了,天也越来越冷。

我坐起身子,搓搓手,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我听见肖海沙哑却柔和的声音:

“那时我就有点喜欢你。”

我停下自己的动作,望着也坐起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海。

“可生日的时候你说你不会喜欢我,你骗我?”

我欣喜地笑问。

“没骗你……我每次一感觉到自己喜欢你,马上就想起刚来的时候那些事,就觉得自己特贱,恨死你了……即使现在,偶尔还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做那事时,最后老控制不住要推你、踢你。”

我盯住手里握着树棍的肖海,他没看我,用小棍子往地上用力敲了几下。

我听见他接着说:

“甜甜劝我说原谅别人就是宽容自己,我做不到……”

他说着抬起眼睛看我,羞涩地或者是尴尬地一笑:

“可我又怎么也管不住自己不喜欢你……”

我没说话,只觉得眼睛有些潮湿。

“我那次肺炎住院,一想起回狱里能见到你就特高兴,特踏实。结果没想到你把我的床都换了……我就更恨你了……可我还是老盯着你看,我都恨死自己了!”

他说着好像微微一笑,又低下头。

我尽量努力收回眼中那没出息的液体,问:

“他们调查案子……你是不是又恨我了?”

“我只想着不能向他们承认是你干的,不能让他们带你走……他们……他们……”

肖海好像讲不下去了,但他马上接着说:

“我就说我天生是个贱货,就喜欢被人打,被人强迫操,轮着操,我问他们要不要也试试……”

小海再次抬头时我看到他满眼的泪水:

“操你妈的,你他妈能不能不提那件事?能不能永远不提那帮王八操的!”

他突然对我破口大骂。

我迅速摸去已滑落下来的眼泪,凑到小海跟前,我搂住他的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是你能不难受了,永远不再想那些事……是不是我死了你能好受点……我就不想看你难受……”

我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先帮我逃出去再说死不死的,我一个人怎么出得去。”

他边摸去脸上的泪痕一边说。

我们对视了几秒,都破涕为笑,很苦涩地笑。

33当天晚上月色很好。

小海问我是不是正月15了,我说还没到初八,月亮还没圆呢。

我们已经步入那片空地,我努力辨别方向,努力寻找公路的迹象。

简直难以想象,我们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地的走了半个小时,我看清了远处的那条狭窄的公路。

或许由于我不由自主的焦急和担忧,我前进的速度又加快了,小海被我落在了后面。

我等他一瘸一拐地走上来,再次拉住他的手往前跑。

隐约地我听到汽车的轰鸣声,没等我找到那声音的方向,我听见小海对我喊:

“哥……”

一道光线在黑夜里格外耀眼,我看着那遥远的闪动的灯光晃过我们身体,同时我听见象鞭炮一样,但比它还要清脆地“啪啪”声。

我记得我做了一个本能的动作,我扑到小海身上,我们一同倒在地上。

枪声,叫喊声越来越越多,越来越大,发动机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趴在小海身上,脑子几乎停止思维,好像正在等他们将我和肖海团团围住。

“哥……”

肖海的呼唤让我清醒了些,我打断他的马上说:

“他们打你一定一定不要反抗,他们会一枪毙了你,抱住头,让他们打……”

我这样说着,却发现所有的声音离我们远了些,没有任何人接近我们。

我抬起头四下张望,依然可以看到汽车的灯光,只是光线好像模糊了些。

我迅速起身,摘掉身上的书包,我从里面掏出枪握在手里。

然后我将兜里的纸条翻出来,我看着依然被我压住,躺在地上的肖海说:

“如果他们再靠近,咱们就分开走,记住了,一直往东,能辨的出方向吗?对了,这表,有个指南针,管点用。”

我一边说一帮边将手表一把从腕子上撤下来带在小海手上。

我接着对他说:

“别离公路太远,往东,用不着太远了,有个黑色的吉普车,你知道吧,就是上面写着JEEP那种的,挺大的车。把这个条给陈叔……”

我把纸条塞进肖海的手中:

“条别丢了……有点胖,秃顶的就是老陈,你管他叫陈叔……别说咱俩是那种关系,说你救过我的命就行了……”

片刻间,我把所有我能想到的事都说了。

我看着肖海瞪着眼睛,微张着嘴,他发出呻吟声:

“嗯……我……身上……”

他说完拼命地喘气。

我突然间脑子里轰的一下,好像所有的血都冲了上来。

我慌乱地在小海的肩膀上乱摸……“啊”我听见他发出嚎叫。

我已经摸到了血,可我不明白那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哪疼……哪疼……打中啥地方了?你说话呀!”

我顾不得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冲他喊。

月色里,肖海依然睁大眼睛,他哆嗦着双唇说:

“左……左边……肩膀,胳膊、身上……”

在他说的时候我已经解开他的衣服,用力往上撕扯着毛衣。

我好像弄清楚鲜血来自他的胸部,准确的说是肩膀以下靠近掖窝的地方,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地方在出血。

“没事,不是内脏,现在只要能止住血就行……”

我不知道是对肖海还是对自己胡言乱语着。

我翻出包里剩下的绷带,用力地往肖海的伤处胡乱地缠裹着,但绷带太少也太窄,我无法穿过掖下穿过肩头将血止住。

我往我们两个人身上都看了看,我慌乱地脱掉小海的罩裤,用小刀将裤子划开,用自己的身体压住肖海的身体,然后用近全身力气缠裹他的伤口。

肖海的惨叫声是那样的大,我想所有的警察都能听到。

我记得自己只是流着泪,只是忙着为他包扎。

枪声一直没有完全停止,好像有规律有节奏地时不时响几声。

我抱着小海,我听着他对我说:

“血还流吗?我不疼了,咱们快走啊,哥我不会死吧?我不想死……”

“别说话!”

我抽泣着打断他:

“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我曾经打趣176公分高的肖海太矮,可现在我真希望他再矮些,再瘦些。

我背他或者抱起他只能走短距离的一段,最后我只好搂住他,拖着他往公路上移动。

此时我早已忘记脚下的死亡之地,忘记周围搜捕我们的警察,忘记有谁会在什么地方接应我们。

我只是凭着本能拖着我的小海不停顿地走……34我在黑暗里看到一辆汽车向我们驶来,车灯好像过于昏暗,根本没有晃到我的眼睛。

我停下来,抱住完全倒在我怀中的小海,透过挡风玻璃。

注视着车里的黑暗,我在等车上的人对我喊话,或者对我开枪。

车上下来个陌生的男人,他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

“快上车”。

我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把抱起小海就往汽车上奔。

车里只要那个开车的男人,他掉转车头,我看着他飞快地急驶。

我听到那人一边开车一边讲电话:

“接到了,很顺利……好像没尾巴……他没伤,他带的那个人伤得挺重……我不知道……“车开了大概20分钟,突然煞住,司机只对我说了两字:”换车。

“他帮我把一阵昏迷一阵清醒的小海抬下车,我看到了一辆奔驰的越野车停在旁边,当我拖着肖海往车上爬的时候,我吃惊地看到老娘坐在里面,她好像和我一样惊讶,瞪着眼睛看着我和小海上了汽车。“坐到后面去”老娘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行,他不行。”

我看着小海对老娘说。

我抬头,老娘正凝望着我。

她没再说话,自己费力地挪到第三排的座位。

车内死一般地寂静,汽车正飞奔着。

“小武,你的脚怎么样了?”

开车的老陈问。

“我的脚?我的脚怎么了?”

在我回答完他的问题时,我才醒悟过来他问话的原因。

我看着怀里昏迷的小海,忍受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我开口问:

“妈,你怎么来了?你咋冒这险呀?

“老娘没马上回答我,片刻之后,她慢慢地说:

“我大儿子生死关头,当妈的什么险都会冒的……”

我转过头与老娘含泪的双眼对视,我听到她继续说:

“我这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急得我从前天到现在吃不进去一口饭……”

我连忙把头转过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娘没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我开口问:

“陈叔,我们现在到县城了吗?”

“早就过了。”

“下一个县城还多远?”

我立刻紧张地问。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咱们就到春江市了。”

我松了口气,说:

“马上找春江市里的医院!你认识吗?”

老陈没回答我。

我听见我老娘缓慢却有力地说:

“小武,你别犯混!搜捕你的通辑令估计早就到了各医院,他要是枪伤就更不用说了。除非你不想活了。”

“可他现在血止不住,还在流,如果不去医院他就死了!”

我没有经过思考地和老娘争辩。

老娘又是沉默,但她很快回答我:

“到了春江市,你跟我还有老陈坐船走,大庆带他去医院。”

她说着一指前排右边坐着的保镖。

我看着老娘探起身,她望了望我怀里的小海。

不到50岁的老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虽说近来面相见老,但依然风韵的眼睛向我投来冰凉的目光,那目光里隐藏着杀机。

我肯定她会吩咐大庆在小海的心脏上补一枪,然后把尸体仍到哪个水沟里,再告诉我肖海死在医院了。

“妈,我一个人带他去医院,你们先走。如果我被警察抓住,我保证不连累任何人。”

“你再被关起来,妈不会再救你了,也救不了你了。”

我妈悲哀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我没有回答老娘。

“小武,听妈的话,把他交给大庆。他带着枪伤,浑身的血,又是在我们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他会害死我们大家的。”

“他救过我,为我差点送了命……我求你了,妈!”

我叫妈的声音很大,透出焦躁,近乎哀求。

“为你差点送命?这手下的兄弟为你已经把命送了的也是一个两个了!五年前事你都忘了!”

老娘开始冲我吼。

“他们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我。”

“那他是为你?!这个人是为你?!他凭什么要为你送命?他是你什么人?!”

老娘有点歇斯底里。

我再次转过头看她,她瞪着惊慌甚至恐惧的目光望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我也没躲避她的注视,我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告诉她,请她能明白原因。

接着我看到老娘疯了似地扑过来,用她纤细、柔软的手在我的脸上掴了两把。

她那两掌不会给我这么厚的脸皮带来任何疼痛,但我从未见过的,她失态的在我头上脸上又打又挠的样子,让我的心疼得厉害。

老陈和大庆的劝阻声并没能使疯了一般的老娘停下来,可我不自觉地躲闪让怀里的小海大声呻吟。

我妈终于住了手,她也向小海望去。

我抱住他,用手捧着他的面颊:

“海,哥在呢,你怎么样?”

他面如死灰,用痛苦的喘吸声回答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棉袄全湿透,连我的上衣、棉裤也被鲜血打湿,粘呼呼地贴在我的皮肉上。

血腥的味道让我的心往下沉。

我向窗外望去,宽阔的马路和两边林立的商家,我知道春江市到了。

我对老陈说:

“马上开到医院去!”

“你休想!去江边,船早就等在那里了。”

我妈说。

我看看怀里的肖海,把他轻轻放到座位上,我听到他“哥……李小武”的梦呓一般。

我从书包里掏出手枪,用枪口顶住老陈的头,说:

“去医院,把我们放下你们去江边。要不我自己动手把车开过去。”

透过汽车的后视镜,我看到老陈惊异、恐惧还有愤怒和鄙夷的神情。

与此同时,我听到大庆打开手创保险的声音。

老陈用平静的声音说:

“小武,你别闹了。你知道你妈有多不容易吗?大小子那里吃紧,他越害怕越想快些搞掉你,现在他又威胁你妈。”

我曾对自己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那个大哥。

但现在我只能先救小海。

我缄口不语。

老陈又说:

“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把这个人放到医院门口,医院发现了会救他的。”

“不行!”

我和老娘同时喊。

我知道现在的医院里如果没人付钱,他们会眼见着肖海死去,也不可能尽力救他。

我听见老娘厉声呵道:

“老陈你糊涂了?他很快会被警察发现,他们会继续追小武,而且知道咱们到了这里,那时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老娘接着说:

“小武,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一个……一个……竟能用枪逼着从小看你长大的陈叔,能不顾妈这几年盼你,等你,为了这次行动花钱,操心,投入了多少精力,还冒险来接你……别说他是个男的,她就是个女的,你值得嘛?你太自私了,太没人味儿了!”

老娘虽然强作镇静,但我听出她痛的,发抖的声调。

我心里如同被人拳打脚踢,阵阵发痛,但没有时间让我更多的考虑,我只有一个选择。

我说“妈,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怀里却不去救他,那样的话,我才是没人味儿呢!”

“我要是不同意呢?大庆的枪可对着你呢!你是不是要用枪对着你老娘呀?”

我搬动手枪保险,说:

“老陈死,我死,肖海也死,让大庆带您回家,我还真不放心您一个人走。”

“小武!你怎么为个男人发疯了呢?!你怎么连命都不要了呢?!”

那是老娘的哭叫声,我闭上眼睛,狠狠地咬咬嘴唇,一把抓住老陈的头发,手枪用力戳着他的后脑,说:

“三分钟之内你到不了医院,我就打死你!”

车内沉静了足一分钟,我听到我妈冷静地对每个人命令道:

“老陈,把他们送到医院!大庆,你的枪收起来!……小武,你转过来看着我!”

我关掉保险,转过头去。

我妈的眼睛让我回忆起许多年前,她扔下我离开李家的情景,那完全相同的目光——冷漠、绝决、残忍。

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小武,从你带着那个人离开这个车时,咱们母子的缘份就到头了,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这是你我今生最后一面。”

我用沉默回答老妈……我将手机、枪都留在了车里,我预感我们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我也不能让这些东西给老娘都带来麻烦。

我听见老娘说:

“你们把监狱的衣服都换下来,把这个拿着,或许……或许对你们还有用……”

我妈含泪把一叠钱递到我手中。

我抓住钱,克制自己将泪水尽力留在眼中。

35凌晨三点时的医院里相当寂静,我连抱带拖地将肖海弄到急诊室。

起初只有两个护士,过了一会,一个医生皱着困倦的眉头走过来,不耐烦地问我:

“咋整的?是打架还车祸呀?”

“打架,他们有火枪,打在肩膀了,好多的血。”

我焦急地边说边撤开肖海的衣服。

我看着又来了一个医生,几名护士,他们将我拔到一边,在小海身上忙碌着,说着血压、心率什么的。

那个最初接下肖海的医生将我叫到办公室,他边写着单子边问我:

“你带多少钱?他这情况押金至少一万,马上要手术,人造血浆静脉点滴,可能还要用新鲜血,光用库血约莫不成。”

“他能救活吗?他会不会死啊?”

我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只想出了两个问题。

“不好说。”

医生回答:

“你要是钱不够回去取一下。”

我慌忙背过身翻出那一叠四人头的钱,从中抽出两张握在手里,对医生说:

“我带的足够,我这就去交钱,您现在就给他输血,求您了,求您救他!”

我在说最后两句话时一把握住医生的手,将手里的钞票放入他的手里。

那年轻的医生略微迟疑了一下,脸腾地乏起红润。

他握住拳头的手犹豫着,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马上对我说:

“别担心,情况还不是太严重,还有救。”

等我们回到抢救室,那里已经聚了不少的人。

我看到小海身上插着管子,我呆立在那里,看着医生们说着什么,争论着什么。

后来他们渐渐散去,那个跑前跑后的年轻医生拿来个单子让我签字,我不想去看那上面写的手术风险经得家属同意的字样,我要小海活着。

医生问我病人的姓名年龄,我说他叫薛勇,今年19岁,正上大学。

医生又对我说应该通知病人的父母,我说他父母远在海外,他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后来年轻医生给我指了指瘦脸的中年男人告诉我那是手术主刀,可能也是薛勇的主治医生,技术在医院里是有名的好。

然后他给我使眼色。

我被年轻医生领到一个杂乱的地方,到处都是更衣的柜子。

过了不久,瘦脸主刀进来,我马上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同样的方法将1000块钱塞在他手里,他悄悄收下了。

瘦脸医生用一种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问:

“你不是当地人吧?”

“我出差来看看我这个朋友,没想到出这样的事。”

我回答。

“……你帮他办了住院手续,赶紧走吧……”

他迟疑着欲言又止。

从他深邃的目光里,含糊的语句中我清楚地知道了隐藏的潜台词。

“我就全拜托您了!一定救救他,他才19……”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业。他应该没大问题,亏你送的还不算晚,否则真难说。”

我们出了更衣间,我眼见着肖海被送进手术室,才在年轻医生的催促下找到楼下的收款处。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了,我拿着一大堆盖着抢救章的条子敲着收费处紧闭的小窗户。

很长时间以后,当我看到它开启的时候,又一张困乏厌恶的面孔对我,我递上单据,交钱,那人说她的收款机出问题了,我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她慢吞吞地摆弄,换打印纸带。

终于我手里握住盖好章的条子准备往急诊走的时候,我看到一队全副武装地,端着武器的武警向我冲来。

我本能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没跑出三四步,我被他们按在地下。

我浑身上下被他们用脚一通乱踹,被他们用枪托猛砸。

我哀叫、蜷缩着,用胳膊护住自己的头。

那些年轻的与小海年龄相似的士兵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喜悦,那并非出于惩治罪恶的胜利喜悦,他们正在从别人肉体的痛苦中显示自己的权力和力量,从而获得快感,甚至获得性的快感。

这样的景象我见过无数次。

我也曾打人,也曾把人打得半死,不过那多半是泄愤,也有向众人显示权力的意图,但我向来未从其中获得过愉快和兴奋的感觉。

如果我是女人,再是个漂亮些的年轻女人,他们打起来一定更过瘾,时间一定更长。

还好我不是。

他们停止了殴打,将我架起来,将我的手狠狠地背到后面,并铐了起来。

手里的单据依然被我死死攥着,然而在他们拧住我胳膊的时候,剧烈地疼痛让我松开了双手,纸条象雪片一样散落到地下。

我抬眼看到不少的医务人员在围观,我一眼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医生,突然大喊:

“钱都交齐了!你们救他!拜托……”

我的声音被煽过来的一掌打断,顿时我感觉耳朵象被什么堵住,半个头也麻木了,血顺着鼻孔往下流。

在他们推推搡搡将我带出医院时,我回了一下头,看到那个年轻的医生正弯腰拾起地上的单据。

我心里说:海,哥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一进警局他们立刻给我上了脚镣独居一室,我背着双手,蜷着腿在那个窄小的囚室里。

整整一天,他们没给我吃饭,也不让我去厕所。

后来他们将我领到一个普通的牢房里。

我很疑惑这里的条件竟然如此好,宽敞的牢房至少可以挤下20到30的犯人,眼下只有三四个犯人。

不过我很快明白这么“优厚”的条件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我带着手铐脚镣开始被那几个人群殴,他们很“专业”,不打脸及任何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份,也不去触动装有重要器官的致命部位,他们只是在我的臂膀、屁股、整条腿和脚上下功夫。

他们没忘记堵住我的嘴,以免太吵闹的声音影响到其它犯人和警察的情绪。

他们折磨人很讲究节奏,打一打停一停,再打再停,好像是为了帮我适应疼痛、恢复体能。

他们没忘记很体贴地往我的嘴里塞窝头并灌下些水。

窝头将嘴堵满,并卡在喉咙里,因此不少的水必须从鼻子里往下灌。

我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们从来没问过我一句话,这不附和牢里的规矩。

所以从他们开始打我起,我就知道他们是受人之托,秉公办事,然后可以得到些优待,或者少在局子里蹲几天。

第三天下午雷子开始审我。

除去了手铐脚镣,我依然站不起来,不是我装蒜,我确实无法站立。

他们不得不将我架到审讯室。

他们把我丢到椅子上的时候我险些晕过去。

提审我的是两个便衣和一个穿制服的,其中一个皮肤黝黑,面部棱角分明,但体形略微发福的30左右岁的男人。

另外两个一个比他年轻,一个比他老,但从他们对他的态度上看,那个微胖的男人应该是头。

我一上来就告诉他们我一定和他们配合,将所有的事情老实交代清楚,求他们不要再将我放到原来的牢房,其它犯人会打死我的。

穿制服的小子说:

“听说你在监狱里凶着呢,而且好几条命案,现在怎么装软蛋了。”

没等我回答,那个当头的不耐烦对我说如果我据实交代,他们会考虑的。

我开始对他们讲述我是如何偷了钳子等东西准备越狱,然后被那个265也就是叫肖海的犯人无意中发现,我胁迫他和我一同逃走。

我告诉他们我们如何藏在厕所后面,如何剪开电网,如何在公路上劫了一辆卡车被带到春江市。

我说本以为我们安全了,265求我送他到医院,于是我将他放到医院,正想着逃走,结果被他们抓获。

警察接着问我交给医院的钱从哪里来的,我回答是抢了卡车司机的钱。

以后他们又问我498的案子,我依然回答是误伤。

但当他们问到265一案时,我立刻承认我确实强奸了他,不过我否认指使其它人轮奸,我确实没那样做过。

我在心里想也许从我和小海第一次见面,我潜意识里就认定他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接着年级最大地雷子问我是不是威胁过265,我看着那个作笔录的警员,脸上带着微笑,用一种得意的表情回答:

“这事情265根本不敢承认,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是我干的。”

我立刻得到两个警察的咒骂,好像遭强暴的是他们。

我问他们265是不是还活着,年长的警察实在忍无可忍的过来踹了我一脚,说:

“你想和他串口供啊?你们俩他妈的一个也跑不了!

“我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肖海依然活着。

此时那个当官的没发一言,他用种很复杂的目光望着我,我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

第一次审讯结束后,他们并没把我当死刑犯铐上铐子带上脚镣,我被毫无束缚的放进一间拥挤的牢房。

不过头天被打得太厉害,我已经没有精力和体力与其他犯人争斗,我装熊货的表演一番后,终于可以蹲在一个角落里。

我在想今天的提审中,我回答可否有漏洞,可否连累我妈和小海,因为所有那些回答都是我当时边思考边杜撰的。

自从再次被捕,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如何应对警察。

犯人对我群殴时,我什么也想不了,即使老娘和小海也忘得精光。

我只记得自己用哀嚎和眼泪抗击那扑天盖地的无休止的痛苦。

从前看小人书里,其他人在敌人的酷刑面前还能保持革命气节,现在想来一定都是那些狗屁文人胡编乱写的。

当我再想用最后一点力气思考现在的小海怎么样了,是在原来的医院里还是被他们转到监狱医院时,我感觉虚脱般昏沉,眼前漆黑一片,似乎大脑被抽离了身体。

很快的我好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36第二天审讯我的已不是头一天的警员,听口音应该和我是老乡,他们可真不辞辛苦。

那两个我从未见过的便衣没问一句关于越狱的事情,他们只关心五年前的那桩毒案。

我想起老陈说的:我混蛋大哥确实吃紧。

我回答他们的审问时尽力往自己身上揽,再就是委屈地哀求:

"我把知道的全说了,我实在不知道了。"

便衣刑警修养还真好,虽说嘴上说话难听些,毕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然而他们出去了不一会儿,大概是当地分局里的警察给了我一通教训,还别出心裁的用个铁钩子在他们因为暖气不足而设置的电炉子上烤了烤,直到铁钩子发红。

一个雷子堵住我的嘴,另一个让铁器亲吻我的皮肤……当我的眼睛透过一团水汽看清周围的环境,脑子可以正常思维的时候,我在心里大骂着已经变成野鬼的后爹及那个我恨不得千刀万刮地他的宝贝儿子。

我现在还要受苦地护着他们。

我知道一旦那个混蛋被警察找上,他就会报复地死咬着我妈。

我无论如何不能让近50岁的老娘死于非命或者在监狱里渡过余生。

后来又审了两次,估计他们也觉得不可能从我身上榨出油水,索性让我在牢里踏实地休息好几天。

我没有完全丧失希望,还是幻想着老娘能帮我一把,至少让我临死前少受些苦,不要象刚进来那天,令我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然而当我想到逃亡的时候老娘说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心就发冷。

我妈是说一不二的人,我记忆里她还从没失过言。

我很清楚,她不帮我绝不仅是操作难度的问题,我那天的一意孤行让她寒了心,或许她最不能接受我为了一个男孩发疯的事实。

最初提审我,长得有些气质的微胖男人又卷土重来了。

今天只有两个人,年轻的警察依然穿着制服,那个当官的仍一身便衣。

我被他们问了半天,还是搞不清他们审讯的重点,不明白他们到底要知道些什么。

不过只要一提到小海,我就不失时机地问他们他现在的状况。

年轻警员说:

"用不着你为他操心,先老实交代清楚你自己的问题。"

听他的口气,小海应该还不错。

后来那个年轻的被人叫走了。

当官的大概嫌冷,将那层吱呀乱叫的玻璃门也关上,厚厚的门帘子被无意间加住,估计外面的人要想开门还得用点力气。

他做完这些又回到桌子前,不过并没坐下。

他掏出烟点燃,透过烟雾他正凝视我。

我似乎感觉到异样的气氛,但我不能轻举妄动。

看了我很久,他说:

"你长的象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在给我递话。

难道他是帮我的人?我妈已经行动了?我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随口问:

"是你的朋友啊?"

"我上警大时的同学。你长的真象他。我们学校旁边是个中学,好多小姑娘追他。"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冲他友好地微微一笑。

那人依旧凝视我,好像有点发呆,但很快他吸了口烟说:

"你笑起来比他还有型。"

他暧昧的态度,明了的言语马上使我明白我遇到了一个兔子,一个和小海,和甜甜,或许也包括我自己一样的同类。

我顿时失望到极点,低下头。

沉默了片刻,我听他问:

"你和叫肖海的是一对儿吧?"

我抬头,看着那人虽然面老,还算俊气的脸,突然想到这也许是帮助小海的一个机会。

我轻轻点头,然后急切地对那人说:

"他真的太冤枉了!您帮着过问过问他的案子,第一次判了是替别人顶罪,加判是因为有想整他,不信您去监狱里问那些管教,都知道他这个人老实,从来不惹事,心眼儿还好。"

我一口气说了半天。

那警察没说话。

"这次越狱真是我逼他走的,我想跟他好,可他恨我,我以前强奸他的事都是真的。我是拿刀逼着他,他不敢不跟我走。您给他说句好话也许他能少判几年。你也知道象他那样的在牢里能被人欺负死。这孩子心肠绝对好,人长的更不用说,以后他……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越说心越乱,觉得自己把小海给卖了似的。

可这是天赐良机,是我帮他的唯一机会。

那警察听我说着仍没马上回答我。

后来他问:

"你知道你这案子一点救也没有了吗?要不是我帮你说话,你应该关死牢的。"

我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我无奈地一笑,说:

"倒腾上百斤的白粉,五年前没死就是命大,现在赚了五年,我也值了。可他不一样,他真没干过违法的事,而且年龄还那么小……"

"你才多大?"

警察说着翻了翻卷宗:

"还没满27呢。"

他说着再次抬头看我。

他伤感的语调使我的心跟着悲凉起来,我没说话低下头。

我听到他走近我,说:

"要烟吗?"

因为我手上的铐子没摘下来,他帮我将烟放到嘴里,给我点火。

当我低头吸第二口烟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脸。

我猛地抬头看他,那人依旧表情严肃地望着我。

我举起被铐住的双手,拼命吸了一口烟后凝视对面的墙壁,没再看他一眼,我心里说:摸吧,摸吧,爷爷我给你摸。

你他妈的能帮小海一把,能让爷爷我少受苦,我就不吃亏。

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用手划过我的眉毛、眼睛、鼻骨,他好像特别喜欢我的面颊,那只手在上面停留了好久。

他弯起一个手指,在我的嘴唇上反复的刮过,然后将粗大的指头放进我的口中。

我克制住想咬他的欲望,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反抗。

突然他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已仰头看他,我对他扬了扬眉毛,冷冷一笑。

我看到他的脸瞬间泛起红润。

我被他嘴里的阵阵热气熏得恶心。

他松开托住我脸的手,开始解我的上衣纽扣。

我惊讶地想他胆敢在审讯室里上我?他不想活了?虽说色胆包天,不过这也太出格了。

那警察只解开最上面的口子,将手伸进我的衣服里用力摩擦。

胸口被烟头,火钩子烫过的地方被他挤压,令我痛苦地呻吟出声,他停住手,扒开我的领口往里看:

"他奶奶的!"

我听见他低声骂道。

那警察转过身,边往桌旁走边对我说:

"估计你这案子是就地审判就地正法了。只要你在我这里关着,我会帮你少受点罪。"

"肖海的事呢?就算你帮我了……"

我闭上眼睛皱皱眉头,然后睁开眼继续对他说: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没有回答。

"至少帮我见他一面行吗?我想死前跟他说几句话。"

我降低要求继续恳求他。

那警察吸完最后两口烟,将咽头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他抬起头,苦丧着一张脸说:

"他已经死了……"

36我记得自己有些呆,我迟钝了好久低声问:

"上次审讯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他好好的嘛?医生也说他的伤不要紧,我送得很及时啊?"

"我骗你干啥?他真的死了,昨天死的……"

"……"

我张着嘴,我的眼泪哗地往下淌,我喊道:

"你们打他了!你们把他打死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对他刑讯逼供!他伤成那样你们还折磨他!我杀了你们他妈的王八蛋!"

我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冲着那个警察扑了过去。

他虽然高大,但我一点也不比他矮。

然而连日来的饥饿,劳累和伤痛让我失去太多的气力,手上的铐子令我没有一点进攻能力。

我被他捉住按到椅子上,我听他说:

"没人打他,谁也没打过他。"

我从来没感觉自己那样无力,一向以强者自诩的我象个无用的废物,我痛哭着说:

"他老想着帮我,怕你们杀我,他为我差点死了一次……我真是狗脑子,我怎么忘了告诉他,这次我们扛不住的!……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傻呀你!我他妈的自己找死不就是为了让你活着嘛!!"

我说着呜呜地抱头痛哭。

"真没有人打他,统共就审过他一次,还是我去医院审的。"

那警官的声音似乎也发颤。

我压抑住哭声,抬头看他,见那警察一张涨红的脸,他继续说:

"他手术挺成功的,医院说基本脱险了,我们才去审的他,没问他什么,主要是越狱逃跑的过程,他根本就一句话不说。就是有心打他,可他到处插着针头管子,又是在医院里,也不可能打他呀。"

"他什么也没说?"

我哽咽着问。

"他就问了你在哪里……"

警察说着停了停,好像难以启齿,最后他还是接着讲:

"和我一起去的人告诉他如果他不回答问题,很快就象你一样,跪着求我们交代罪行。还说过几天你就被正法,到时候请他去参观学习。"

我咬牙,恨恨地盯着那个警察。

"其实我们不说他也知道。医院的人说自从他醒了以后就向每个人打听你,问怎么被送到医院的,他们跟他讲了后,他再就没说过一句话,已经两天了,他们还请精神科还是神经科的医生会诊过呢。"

"他再没和你们说过别的?"

"什么也不说,我也觉得他精神有些问题了。后来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吱声,可能是在哭吧?枕头两边都湿透了……"

我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

"后来的事都是听看守他的人说的。当天夜里他将针头从静脉里拔出来往自己身上戳,用旁边病床桌子上的削苹果刀扎自己,他做的一点声都没有,等发现的时候,他嘴里堵着被单,满身是汗的抽触,肩上和肚子上的伤口被他自己划烂了,一床的血……"

我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防止发出太大地呜咽声。

"医院想把他转到精神病院去,我们没意见,结果第二天下午他就开始高烧……"

警察说着叹了口气:

"我还特意问了看守他的警员,说他发烧后倒是经常说话,听不明白说什么,能听出来是一直喊哥,偶尔喊奶奶,再就是咒骂自己。医院说他是手术后并发症,是……败血症还是尿毒症我也没搞清楚。一直耗了几天,医院是很上心,全力抢救,听说医生给他用的都是好药,昨天才咽的气……"

我呜呜地痛哭,我不记得从小到大有过这样的哭泣,纵然是杀人,或是差点被人杀,是被捕,是挨打……从没有过想把五脏六腹都哭出来的感觉。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我心里在狂喊:你混蛋!你怎么就不替我想想……我喜欢你、我找死,都是我活该愿意,我又没怪你!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明白我呢?……我感到一双手在抚摸我头,我抓住眼前的衣襟,将头埋在里面痛哭。

但没过一会儿,那双手一把将我推开,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那警官已经走到桌前,接着我听见有人说:

"头儿,都几点了,咱嫂子和侄子等你半天了,您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你们把记录都弄好,这案子基本就结了。别象上次似的弄的乱七八糟,不是找骂呀!"

那个警官若无其事的回答。

我强压着自己的抽泣。

"咦,这小子哭啥呀?"

"我告诉他那个同案犯死了。"

"现在害怕了?晚了,到时候别尿裤子就行。"

"今天嫂子做的炸鱼贼好吃,给我们带一大盒子也不够吃呀。"

我的眼前只晃动着几个人,不知道是那警员发出的声音。

"下次到我们家去!你们可自己带着鱼来,妈了的我又不是开鱼店的。"

好像是那个当官的声音,他们说笑着。

很快的,大部份人都出去了。

我望着眼前的年轻面孔冲我吓斥着什么,我仍然忍不住哽咽。

后来我听到另一个警察说肖海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没被枪毙就算是寿终正寝。

我扑了过去,用我的手铐猛砸那个混蛋的头。

接着我被他们打倒在地,我的头皮好像被整个掀掉。

下体器官粉碎般的剧痛传到腹腔,肠子象被人揪出来一样。

我非常非常感谢那两个好心的警察,我最终如愿以偿地昏死过去,不需要再忍受翻江倒海般的心痛……38现在国家正热火朝天大搞法制建设,健全司法体制,所以我有幸在临死前被送上法庭表演一番,他们给我指定了个律师,那家伙表现的非常之好,我觉得他认罪、服法的态度比我还诚恳。

我在法庭上若有所思,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死。

如果因为运送海洛因或者劫获现钞,我只能说这个世界生命太不渺小了。

如果为了498的死,我就更冤枉,那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最多是防卫过当。

如果是为了肖海死,我更愿意承认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死。

法庭程序真他妈的繁琐,我无聊地又在考虑阴间是个啥样子,如果那里是依靠爱心,忠诚和善良生存的地方,我恐怕将来要小海罩着我,否则我岂不是真的下了地狱。

可如果那里是和阳间一样,必需拥有冷血、残忍、和暴力才能过好的地方,我最好早点过去,我怕我的小海吃亏。

有那个同类警官的照顾,我在狱里的日子还不算坏。

那人曾找机会又想碰我,我对他说如果有胆量就找几个人把我按在这里操,就算他们轮着操,我也不会告发他,当然奸尸也行,否则我和他拼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忧伤,他竟然坐在审讯桌后缄默地盯着我看了一个小时之久,最后他走到我面前,对我耳语说他喜欢我,说和我在一起他可以是零。

第一句我听懂了,第二句我不明白。

懂不懂、明白不明白都不重要了。

后来喜欢我的警官告诉我两件事,一是我大哥死了,他开的车翻到了山涧下,粉身碎骨,车毁人亡。

我真惊讶老娘的行动速度。

也许她是将失去爱子的痛苦转架到对仇人的愤怒中,竟然冒险仓促行事。

另一件事是当法庭通知到我们家我的行刑日期时,他们表示不会来见我,见了不免更伤心。

老娘真的信守诺言,那次汽车想见,果然是我们母子的最后一面。

我虽然不能再为我美丽,柔弱的老娘尽孝道,但我一点也不为她担心。

记得当年老娘用她那双纤细的手让我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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