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太太字数:5000(一)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同,我就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说起来为什么不幸,那是因为在我五岁的时候那个被我称之为“父亲”、“爸爸”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跑了。
他们俩具体在一起多久就不清楚了,总之在我的记忆力,那个男人总是很晚才回家,一回到家还要吃要喝的,把睡梦中的我给惊醒了。
妈妈总是将我哄睡着以后,自己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不管多晚她都会等着。
将没吃完的饭菜热好后,那个男人就安然地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大快朵颐,那个吃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像是饿了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以致于我现在看到有人这样的吃相,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升起。
“你今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货很多吗?”
那个男人是跑长途的,早上出门半夜才能回来,这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好几天都不回来。
妈妈的关心显得那么的轻柔,轻柔到让我觉得她是在害怕,她问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我不多跑几趟,你他妈的吃什么喝什么!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男人的声音是那么的理直气壮,把妈妈吓得退到了一边,头垂的低低的,手下意识地挡在胸口,因为之前又一次他喝了点酒才回来,妈妈多问了他一句,就被他有力的手臂甩过来一巴掌,那声音比打雷都大声。
“没、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问。”
妈妈不说话还好,她一说完,那个男人突然把筷子往饭桌上一砸,霹雳乓啷的吓得人魂都没了,
“问问问!问你妈个头,你他妈天天就知道问这个问那个,你他妈还能干什么,没有我累死累活的干,你们娘俩喝西北风啊!”
他说完下意识地往我那边看过来。
我们家连客厅、厨房、卧室、厕所都是在一块的,就是在一间屋子里,我的床是一张硬木板,下面垫着红色的砖头,妈妈特地给我的四周装了一层帘子,一拉起来那就算是我一个人的小天地了,他们俩的房间也是如法炮制,我睡觉的地方和妈妈他们睡觉的地方,实际上只有隔了一层叠起来高高的红色砖头。
每当这个男人回来,大吵大闹地把我吓醒,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的一角去偷看,所以当他那时往我这边望过来的时候,我吓了一条,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手却不敢把帘子放下,只期待着屋子里的灯光太暗,他看不清楚。
那天晚上终究没有发生什么惨事,只是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在某一天的大白天就回来了,我从外面玩了一身泥回来的时候,老远就望见了我家的门口站着一个打扮妖里妖气的女人,我还以为是家里来客人了,走近还想问她,却没想到她先了我一步,走进了我家,扯着嗓子开始骂:
“你和她说她妈这么多废话干嘛,房子都留给她了,还不够,赶紧撒手,真他妈不要脸,你也不去照照镜子。”
紧接着那个男人拖着大包小包像逃命似的走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妈妈的哭声,那是我听过的她最让人揪心、最为洪亮的一次哭喊。
那个男人看到我的一刹那竟然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就在屋外目睹着这桩丑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好像又吐不出来,那个妖艳的女人用力拉扯了他一下:
“还看,舍不得你儿子,就不要走好了。”
说完她自己气呼呼地就要撇下那个男人走了,他没有再犹豫赶紧提着包追了上去,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的记忆。
男人走后,家里的生计就都落在了妈妈的肩上,我曾经试过两天没吃过米饭,喝的都是稀到连米粒都快找不到的米汤,那已经不能算是粥了吧,后来还是隔壁的邻居阿姨实在看我们母子俩可怜,将那点剩菜剩饭拿来救济我们。
在那个男人还在的时候,妈妈只是在家里做些零散的活计,比如帮人缝补衣服、包装纸盒,赚来的钱也只是刚好买菜的,现在一下要维持整个家庭的开销,那点钱根本是不够的,而且又累赚的还少。
后来她多年的一个好姐妹就建议妈妈跟她一起去菜市场卖菜,算是帮着她一起卖吧,进货、摊子、管理费等等都不需要她操心。
妈妈是一个不爱麻烦人的女人,她看似柔弱,但内心好像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坚强,穷人要有穷志气,这是她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好像她只会说这句话一样,所以我的印象特别的深刻。
但她拗不过那个仗义的田阿姨的邀请,最后还是去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换了之前的我,放了学就不知道去哪疯了,跟人打架,和人游泳,到后山上去掏鸟窝,自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觉得自己一夜间就长大了。
“阿敏,又来帮你妈妈卖菜啊,真乖。”
我一走进这个充满了鱼、猪、羊肉腥味的菜市场,市场里的许多叔叔阿姨都已经认识了我,我到了这里反倒有了一种家的温暖。
“敏敏放学了,今天在学校乖不乖,都学什么了,把书包给妈妈,呃,要不还是你拿吧,刚刚妈的手抓过鱼,别弄脏了。”
此刻的妈妈脖子上挂着一件黑色的硬皮围裙,手上还带着塑胶手套,
“我们家阿敏真乖,放了学就知道回家,不像我那个小子,成天不知道跑哪去,快进来,田阿姨中午买了好吃的,都在这里你随便吃,都是给你买的。”
我来到的时候田阿姨正在跟一位顾客红着脖子争吵着自己卖的鱼是不是死鱼的道理,等到她赶跑了那位无理取闹的顾客后对着我又笑容满面。
“谢谢阿姨,我还不饿,等我饿了再吃。”
妈妈始终教育着我,不要轻易乱拿别人给的东西,是你的才能拿不是你的,拿了以后迟早也要还回去的。
“我那个儿子要是有一半像你家阿敏这么懂事就好了。”
田阿姨趁着这会没什么客人和妈妈唉声叹气地抱怨起了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叫田壮壮,父亲很早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一直是田阿姨自己拉扯大的,说起来田阿姨和现在的妈妈一样都算是单亲家庭,所以我想她会这么仗义地帮助妈妈,不止是因为她们是多年认识的老朋友,田阿姨看到了妈妈的难处应该也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看壮壮挺好的,见到我都会叫的,你啊别老是埋怨他,他听到了心里会不高兴的。”
田阿姨像是没听到妈妈说的话,仍然是在那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阿敏是我儿子就好了,这样我以后还用担心什么。”
“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的话,我就让阿敏认你当干娘,怎么样?”
“你说真的!”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不也是把阿敏当半个儿子看吗?他能认你这个干娘是他的福气。”
田阿姨有些欣喜若狂又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我,脸上洋溢着笑容问我说:
“阿敏,如果我做你的干妈你愿意吗?”
关于妈妈和田阿姨刚才的谈话我全部都听在了耳里,我年纪虽小心思却很早熟,知道了如果认下了田阿姨这个干妈,那么妈妈和我她就一定会照顾到底,如果不认的话按着田阿姨的性格也不会说什么,但我想她的心里肯定是或多或少地会不高兴。
对于田阿姨我是一直都很喜欢的,能够人她做干妈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愿意,
“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干妈对孩子可是很凶的哦。”
田阿姨假装板着脸要生气的样子,
“真的,干妈一点都不凶。”
“你叫我什么?”
“干妈。”
“欸!真乖真乖!我们家敏敏真乖真懂事。”
田阿姨看着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十分不解地看着她,这样的一句干妈难道就这么的让人感动吗。
田阿姨又是逗弄了我好一会,等到有了新的生意上门才放过我,
“敏敏先做作业,我去帮你田……,帮你干妈忙去,乖。”
田阿姨所租的摊位是一个围着圆柱的地方,四周都是卖各种蔬菜、水果的,这叫搭配合理谁也不抢谁家的生意,而在柱子的边上有一张小板凳和用泡沫塑料纸箱叠起来的勉强可以算是桌子的纸箱桌子,我放了学就在那个角落里学习,尽管身边的环境那么的嘈杂,却没有影响到我学习的状态,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鱼是养的还是抓的?”
我的耳朵似乎特别的灵敏,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还是捕捉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转过头一看果然是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胡渣子,膀大腰圆的男人,脸上一脸的横肉,说起话来眼睛总是恶狠狠地盯着别人,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那个大叔已经来光顾过这个鱼摊好多次了,反正我在的时候他都会来,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我非常不喜欢他看着妈妈那色迷迷的眼神,他每次说是来买鱼,但每次都会找机会跟妈妈在那里闲聊,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虽然看得出来妈妈也很讨厌他,但他每次聊完天以后还是会照例买上一条鱼,所以算是老顾客了,妈妈也没办法对他太不礼貌,就是换了田阿姨的话对此也很难做。
“都是我们从附近养鱼的鱼塘里收来的,一大早就拉过来,可新鲜了。”
“是鱼塘里养的,鱼塘里养的都不太好,喂鱼吃什么激素,比不上那些野生的、河里自己钓的。”
“不会的,那个养鱼的人家跟我们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他们家的鱼都是很健康养大的,没有加什么激素。”
田阿姨一边帮另一个客人挑鱼一边跟那个猥琐大叔解释。
“这样啊,那行,那你给我抓一条吧。”
又是一单生意做成,妈妈心里高兴极了,手脚麻利地用网抓起了一条又肥又大的鲤鱼,举着那条鱼说:
“这条你看怎么样。”
那猥琐大叔上下左右地打量着那条鲤鱼,
“这鱼可真不错,白白嫩嫩的,跟你的皮肤可真像。”
说完,很是猥琐地盯着妈妈笑了笑。
妈妈假装着听不见,尴尬地笑了笑,忙问他:
“你要现在杀了还是自己拿回去杀。”
“你决定,我全听你的,美女说话我一定照办。”
妈妈的脸上立时现出了两朵红晕,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还是给你杀了吧,省得你拿回去麻烦。”
说着,妈妈就拿起了菜刀很麻利地将那条鱼破腹处理,又刮了它身上的鳞片,
“你这手法可真利落,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你老公能娶到你可真幸运。”
妈妈乍一听到那个人,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也没回答他,只管埋头刮着鳞片。
那猥琐大叔看出了妈妈的窘迫,依然是不依不饶地跟妈妈说着话,
“你老公是做什么的?有孩子了吗?”
妈妈仍然是一言不发,
“怎么不理我了美女,你这个样子的话我以后哪里敢来你这里买鱼。”
这句话准确地抓住了妈妈的弱点,她可不能把田阿姨的生意搞黄了。
“离了,孩子就在那。”
妈妈带着几分怒意很干脆地回答了他。
那猥琐的大叔朝着妈妈手指指的方向向我看过来,而我也一直关注着他们两个,很自然地就和那猥琐大叔打了照面,他看着我的那眼神,我一直忘不了,是那么的让人厌恶、恶心,虽然嘴角挂着笑,但那露出的黄黄的牙齿更像是一头野兽,等着吃人。
“好端端的怎么离了,是不是他对你不好,打你了?”
猥琐的大叔依然问个没完,他的每个问题都戳中了妈妈内心最疼痛的地方,
“他跟别的女人跑了。你的鱼好了。”
妈妈将杀好的鱼递给了他。
这时大叔却做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来,他没有直接去接妈妈手里的鱼,像是有着几千度度数的近视眼,直接把手抓到了妈妈的小手臂上,为了杀鱼方便以及不弄脏衣服,妈妈都是把衣服的袖子撸起来的,那白藕一样的手臂就这么被猥琐大叔抓住了。
还没等妈妈反应过来,大叔嘴里忙说着对不起没看清之类的话,只是他松手之前又特意捏了捏妈妈的手臂,这一切都被我这个做儿子的看在眼里,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竟然内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的兴奋,看着妈妈被一个陌生人占了便宜,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便宜但我的内心竟然是希望能多看到一些。
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变化,因为事后的我回想起来又开始生气那个猥琐大叔的行为。
“妈,你以后不要去卖鱼了好不好。”
我在回家的路上这么跟妈妈说着,妈妈手里拿着从田阿姨和其他好心的菜市场里的叔叔阿姨那免费拿来的蔬菜鱼肉,和我一路走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妈妈去卖鱼了,是不是觉得妈妈卖鱼很丢脸?”
我摇了摇头,却没有把答案告诉她,妈妈沉默了一会,才说:
“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受欺负了?心疼妈妈?”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妈妈突然放下了手里的菜篮子,一把把我抱住,
“只要有你在,妈妈就是受多大的苦都觉得值得。”
不知道是不是倒霉的人说话都特别的灵验,特别是对自己不好的话。
班里的一个同学叫于小彤,一个有钱的阔少爷,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仗着有几个小钱在班里拉帮结派,谁要不是不服他放学就会被他们追着打,而我就是那个不肯给他们面子的人,因为如果要给他们面子的话就是要做他们的小弟,平时课间帮他们端茶送水买零食,搞恶作剧的时候永远是你第一个上,出了事情就是你来背锅,我只是想好好的读书,不想跟着他们瞎胡闹。
也正是我的脾气太倔,所以他们也看我十分的不顺眼,已经好几次在放学以后突然出路边窜出来一把把我的书包抢过来,让我一直追着他们跑,就算追到还是免不了被他们一顿打,好几次妈妈都问我为什么衣服弄的这么脏,我只敢说跟同学在山上玩弄得,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
“喂,张贺敏,明天就是我的生日,刚好是星期天,你也过来参加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于小彤说的话,他竟然会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会,我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欺负你,我现在是诚心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怎么样给我个面子?”
“这、我,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没放在心上,生日会就算了吧,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这算怎么回事,我是真的诚心诚意邀请你的,你要是不肯去的话,是不是心里还在生我气,要不然你也打我一顿。”
于小彤拉着我的手就要往他自己的脑袋上打,我使劲地拽着,和他互相拉扯,这样的画面让人看了都觉得奇怪。
我禁不住他的劝,最后抹不开面子还是答应了他,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跟妈妈说这件事呢,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的话肯定是要送礼物的,我们家的情况哪有闲钱去买礼物,就算有对于于小彤这种人我才懒得送他呢。
而于小彤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一样,临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人来就行,千万别买什么礼物,他们我也是不让送礼物的,就是大家同学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我这才把最后的一丝顾虑打消,反正不花钱,去参加就去参加,还能怕他不成。
(二)于小彤的家庭我从一进班级就听说了,爸爸是县里的大官,妈妈是经商的,可想而知他们家得有多么的牛气,走路都是横着走的,不带看人。
而这一次亲自到了他们家我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的匮乏,以致于连大门口在哪里都找不着,
“喂!张贺敏这里,在这里。从那边进来。”
我抬头一看,于小彤在二楼的窗口中探出来大声地叫着,那窗户上还挤着其他几个他的跟班,于小彤像是怕我找不着北似的,连说带画地在空气中比划着,而他们的那些跟班嘴角带着的笑意让我浑身的不舒服。
我绕着那高高的护栏和围墙终于是找到了他们家的正确进入位置,一走到门边,那里就早已经站了一个管家或者仆人一类的招待,我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则匪夷所思地看着我,我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往台阶上走。
“等一下,你是干什么的?”
我还是听到了这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逼不得已抬头看向那个管家,他的眼神无比的锐利,好像意思是说你要是撒谎的话,尽管试试,看我不当场拆穿你的把戏。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但一张嘴发现还是喉咙干涸声调都变了,
“我是来参加于小彤的生日的。”
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么一句话,那管家的眼睛上下飘着,从头打量着我到了脚底,我竟然也傻傻地顺着他的视线将自己审视了一遍。
多么肮脏的人呢,手上指甲还带着黝黑的泥土,那条我自认为跟全新一样的牛仔裤,原来裤脚那里早已经连线都破开了,衣服上虽然没有什么破绽,但上半身和下半身所构成的黄白相间我想也是没有谁能欣赏的艺术了。
“你叫什么名字?”
管家冷淡地说了一句,
“张贺敏。”
,
“张贺敏、张贺敏。”
管家在嘴里又重复了几次我的名字,终于和名单上的某一个“大少爷”比对上了,不冷不淡地做了请进的手势,
“请。”
我发现自己进了屋子以后人还是蒙的,但这种冲击还没有结束,因为当你看到那客厅里一排长长的足够容纳两个人脚碰脚躺下的大沙发、那镶着我叫不出名也认不出来的某种勘采自神秘国度的宝石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数字,每一下都是那么的动听和吓人,餐桌上摆满了花茶、咖啡、各式时令水果、那起码有着一米高的五层蛋糕……每一样东西都让我想要晕眩了,我是不是该到那沙发上昏睡过去,好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的破木板上睡觉。
“张贺敏快上来,快来。”
于小彤站在旋转式的楼梯冲我叫着,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在梦游。
“快,快来,就等着你了。”
我一步一步喘着气才爬上了楼梯。
那应该不是于小彤的卧室,顶多算是他们家的某一间休息室或者作为招待客人用的地方,墙壁铺满了鲜艳的壁纸,挂着人体或风景的油画,我扫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着一点书上说的中国水墨画,房间里男男女女或坐着或挨着或倚着谈笑着,起码有二三十人的样子,他们的打扮是那么的花枝招展、穿的衣服是那么的符合这里的氛围,连那个我自以为也是穷人家的王二狗都穿的干净整洁,起码他的裤子上就没有像我一样的破洞。
“快来吧,我们刚才还在玩扑克呢,你快过来一起玩。”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玩,其实我是懂得,当初家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一个好赌的家伙,一出门跟朋友聚会聊了几句总是要搓搓手掌,示意着开局玩两把,我有时跟在他旁边目睹着他怎么杀红了眼怎么输的一无所有还是要继续赌下去,所以也渐渐地明白了纸牌上的规则。
老师一直告诫着我们,赌博是一种非常不好的行为,尤其是我们这种未成年人绝对不能去碰赌博,大家当着老师的面都信誓旦旦地发誓保证了,激动的还要往地上吐口水表示对赌博的不耻。
但今天的他们好像玩的不是一种称为赌博的行为,他们中间有人大叫着将那制胜的一对牌重重拍到台面上,有人比划叫嚣着这局要是输了钱该怎么算,女生乐不可支唯恐大家不够尽兴,在旁边煽风点火好让对头的那个男生多下赌本。
这一刻我又迷茫了,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快,坐下吧,这把不算了,张贺敏也一起玩,从这把开始。”
于小彤作为主人家的那种气势让所有人不敢不同意,他们中要赢得那些人只好把愤怒投到了我的身上,
“这把我们玩的小一点吧,对了张贺敏,你会玩的吧。”
“我、我要不然还是你们先玩吧,我看一下,我好久没玩了。”
“那有什么啊,会玩就行,行了我发牌了。”
于小彤没有给我反对的机会,他将每个人的牌发完之后,我拿起来开始整理起牌面,发现这副牌实在烂的可以,
“怎么样,还有没有要加注的。”
邢文通很是得意地看着所有人,看起来他的那副牌实在是太好了。
“张贺敏是第一次玩,咱们玩的小一点。”
于小彤又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周围的观众,让那个邢文通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的牌技并没有得到过太多的机会锻炼,只能是在牌好的情况下偶尔能赢那么一两把,这把我是肯定要输的。
“这把咱们就不算了,大家都是同学,输多输少还是要请客给大家。”
于小彤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取消了这把牌的赌注,变成了一场友谊赛。
其他人都露出了微笑,表示没有意见,我开始对于小彤出现了一丝丝的好感,他如果是这样的善解人意的话,我必须在心里向他道歉。
“少爷,可以开饭了。”
管家轻叩房门恭敬地请示着,
“好了,大家下去吃饭吧。”
于小彤第一个带头走了出去,那些女生和男生像鱼儿一样跟着头一条鱼拥挤着游了出去。
我本以为进门看到的那张沙发已经是这个家里最长的物体了,直到看到这张餐桌才发现是小巫见大巫,二十几个人就在那长到要跑着过去也要花上十几秒的白布覆盖着的长桌前坐下,于小彤坐在主位,其余人按照穿着的档次按序坐下,我走在最后面,到了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下了,只剩下一个末尾的位子还留着,它的边上坐着一个女生。
“这应该就是我的位子了吧。”
我想。
当我走近了几步,却发现那女生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原来真的是我做错事了,我还站着原地发愣,那个去了洗手间快速跑回来的林小跑一屁股就坐到了“我”的那个位置上。
“管家,再去搬张椅子来,不好意思,竟然没位子了,张贺敏你就坐在我的对面吧。”
等管家把椅子搬来,我没有太多想法,就坐在了于小彤的对面,我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大概有十几米远,或许更远,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想象到他大概又在跟那个女生快活地聊天吧。
餐桌上刀叉碰撞起伏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尽量吃的慢一点,那么就不必再走到边上去盛新的食物吃。
“你们已经开吃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各位同学对这次宴会还算满意吗,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小彤生日快乐。”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方脸阔额,理着寸头,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笑容很让人看了舒服。
这就是于小彤的爸爸,在县里做着大官,学校的老师都认识他,连校长见了他听说都要陪着笑脸。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小彤立刻跑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撒娇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看起来他们父子的感情很好。
“真是十分抱歉,局里临时有事耽搁了,我没有回来晚吧,好在还能把礼物送给你。”
他从身边掏出了一个礼盒,绑着蝴蝶结,四四方方的看起来不是大件的东西,于小彤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拆开来看,
“别着急,到了晚上你再看不迟,先吃饭吧,呦!今天还有红烧鲫鱼,光看样子就好吃,谁做的,是你专门让厨师做给爸爸的吗?”
“那当然了。”
“真是我的乖儿子。咦!会做这道菜的周师傅不是前几天家里有事回去了吗?这菜是谁做的。”
于小彤答不上来,旁边一直伺候着的管家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新招来的一个做饭的阿姨,她说自己会做这道菜就让她试试了。”
“哦!那我可要试试看。”
于小彤的爸爸毫不介意地拿过于小彤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吃了一口,
“太好吃了,我得去见见那个厨娘,真想不到还有跟周师傅烧的一样棒的人,我去见见她。”
在于小彤爸爸走后,我的筷子毫无征兆地掉到了地上,已经被弄脏了,但并没有其他人发现,我站起来走到管家的身边问他哪里能找到一双新的筷子,他先长了张嘴,却又憋了回去,最后才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我猜那是厨房的位置,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就往里走,那不算正经意义上的厨房,它的中间有着一间送餐专用的房间,再往里走才是师傅们烧菜的地方,我还没推开那扇木门,就听到了里面说话声,
“阿秀你知道我当年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你知道的。我是被逼无奈啊,你就不肯原谅我吗?”
阿秀,是我妈妈的名字,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她,女的、会做鲫鱼、今天来上班,我想着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说话的声音是于正华,他口里的那个阿秀却极有可能是我的妈妈。
我一时间呆站在门外,难道真的是妈妈。
“你干什么?别这样,别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