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慈悲玄奘悠悠醒转过来,就见着辩机一张惶急的毛脸正在眼前乱晃玄奘伸手把辩机的毛脸推了开去,喘过几口气,勉力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冷,胸闷恶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方才在用狮子吼抵御阴风时,不慎将一丝阴风吸入到肺腑中,那阴风至寒至邪,被吸纳入体后,便自行侵蚀脏器和吞噬精血,亏得玄奘心智坚毅,一直强行镇压着。
及至见到那鬼道中人被驱走,心神一松懈,那阴风便发作开来向辩机示意并无大碍后,玄奘搬动双腿,闭目盘膝端坐了起来他在灵台当中,将那《金刚经》中至刚至阳的经文,一字一句的大声呐喊着,洪洪烈烈的颂佛之声四下传扬,他的嘴巴却是紧闭着,不发出一丝声音不多时,玄奘体内便生起一股温和俨正的热流,不住的冲刷着那阴冷的气息,又过了一阵,他渐觉体内温暖,那一丝阴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玄奘这才缓缓张开了眼眸,见辩机跪坐在一旁,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偏殿中的篝火又在旺旺的燃烧,篝火的另一侧,一名满脸病容的高瘦汉子抱膝而坐,昏昏欲睡。
这汉子脸色蜡黄,瘦削得宛如骷髅一般的,目光有些呆滞,手中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在有一口没一口的缀喝着这汉子颇脸熟,玄奘瞧了几眼,才认出正是十余天前身染疫病的那人玄奘微微一笑,站起来整了整僧衣,对着汉子合十一礼,说道:
“贫僧玄奘,及小徒辩机,谢过先生救助之恩。若非得先生及时援手,贫僧和小徒,今晚怕是丧生在此了。”
辩机也随之站了起来,一同的合十行礼高瘦汉子带着几分呆滞的抬起头,怔怔的看了玄奘半晌,才声音低沉的说道:
“和尚,你们之前救我的性命,我如今还你们性命,两不拖欠罢了。我从未曾向你们说过道谢,你们却也不需谢我。”
高瘦汉子的身体状况甚差,说得几句话,就掩嘴咳嗽了起来,身子也晃悠悠的玄奘上前扶住他,温和的说道:
“先生染的是疫病,发作得甚凶勐,需要好生将养方是,怎地拖着身子上路,这般委实是凶险。不知贫僧师徒,有何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高瘦汉子咳嗽了一回,满脸胀红的推开玄奘扶持的手臂,喘息着说道:
“我此番,乃是为追赶和尚你而来,我有事情不明,要问和尚你。”
玄奘点头说道:
“贫僧自当知无不言,先生要问何事?”
高瘦汉子喘了几口气,目光幽幽的紧盯着玄奘,一字一顿说道:
“和尚你当日对我吟佛偈曰,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若这世道果真如此虚幻不真,那人因何而活?我等活在这折磨人的世道,究竟是为哪般?”
玄奘笑了笑,和声说道:
“先生觉得这世道折磨人,贫僧倒觉得,在这红尘俗世磨炼身心,有喜乐无数。至于因何而活,世间一切活物皆一般无二,蜉蝣朝生而暮死,它们因何而活,先生也自是因何而活。”
高瘦汉子皱眉说道:
“蜉蝣焉知世道的磨难苦楚?”
玄奘摇头说道:
“蜉蝣与你我,皆是这大千世界之生灵,于这红尘世道而言,其实并无不同。蜉蝣生命虽短,也自有其经历,先生觉得这世道充满痛苦折磨,却是连蜉蝣也比不上了。”
高瘦汉子皱眉苦想了片刻,蓦的喝道:
“我不知蜉蝣,蜉蝣也不知我,其间并无可比性。和尚休得唬弄我。”
玄奘笑了笑,说道:
“既是如此,贫僧敢问先生,你可知这世间的喜乐与美好?高瘦汉子艰难的说道:
“我……以前或许知,如今是不知了。”
玄奘叹息了一声,说道:
“蜉蝣虽朝生暮死,却活得热烈快活,这红尘世间的人,寿命比蜉蝣长得多,却无蜉蝣之自在与纵情,先生可知个中原由?”
高瘦汉子有些茫然,摇头说道:
“我……不知。”
玄奘缓缓说道:
“知之乃是众生烦恼之始。蜉蝣无知,追求也简单,无非是进食和繁衍而已,此二者易得,故而,蜉蝣的一生皆是满足和美好的。再譬如贫僧,所求的唯有成佛而已,一切的作为,皆是为此,并无过多的杂妄,故而也无过多的烦恼。即便日后,贫僧不能以身证佛,腐朽身死,亦是无怨无悔。”
“至于先生,身负惊人术法,所知的无疑是比常人多了甚多,需承受的烦恼,自然也是比常人多。先生之所以觉得苦楚,无非是承受不起与所知相称的烦恼罢了。如此也简单,把身负的能力舍弃了,便也可放下烦恼,先生此前便是如此做的,然否?”
高瘦汉子喃喃的说道:
“我这些年,的确是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四处流离浪荡,可是心里还是好生苦楚难受,这法子行不通……”
玄奘摇头说道:
“费事这法子行不通,而是先生从来不曾放下过,更不必说舍弃了。”
“知之愈少,烦恼便愈少。先生这些年来,或许是对一应故旧不闻不问,然而,这不过是不再因故旧而生起新烦恼罢了。与先生缠绕不清的,乃是昔日的所知,昔日的所知不去,先生终究还是要承受,来自昔日的烦恼。”
高瘦汉子身子颤抖着,急切的问道:
“和尚,那如何才能去掉昔日所知?”
玄奘微微一笑,说道:
“先生已然明了,何苦再来问贫僧。”
高瘦汉子沉默了片刻,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不知。”
玄奘叹了口气,曼声长吟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吟过偈言,便端坐在篝火旁,默然不再言语高瘦汉子也呆坐在篝火的一旁,静静的出神。
他在火光掩映下的脸容,忽而咬牙切齿,忽而皱眉忧伤,如此过了颇长的时间,他的终于脸容渐渐平静了下来,回复此前的一片麻木,没有半分表情偏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之声辩机忽然哈的一笑,打破了寂静,他站了起来说道:
“师父,这位先生脸色如此青黄,定是晚饭也不曾吃,可惜俺和师傅肚量大,已将干粮都吃完了方才咱们劳累了半夜,如今也有几分饿了,不若俺去弄些吃食回来?
“玄奘转头瞧了瞧高瘦汉子,微微一笑,点头应允了辩机大步走出了偏殿,过不多时,就转了回来。他的僧衣前襟上兜着一堆湿淋淋的蘑菇,手中提着半片残破的香炉。他在入夜前寻找柴火时,就发现了这丛蘑菇,只是当时手头上有肉干馒头等干粮,此处又无烹煮器具,故而没有采摘他方才在废墟中翻寻出一个残破的香炉,这香炉破碎了一半,然而倾侧起来,倒也勉强可以用来煮个汤水甚么的。辩机拿了香炉,将那丛蘑菇尽数采摘了,喜滋滋的拿到溪水边洗刷个干净,这可是一顿可口的吃食辩机将蘑菇和残破的香炉,放置到篝火旁,笑嘻嘻的对玄奘说道:
“这便劳烦师父了。”
他说着,转头对昏昏欲睡的高瘦汉子龇牙一乐,说道:
“俺师父的烹饪手段甚是了得,你等会莫要连舌头都吞了。”
玄奘笑了笑,动手把那香炉架在篝火上,香炉烧得烫热时,他便把蘑菇放入香炉里烙煎起来,待得那蘑菇煎得变了颜色,散发出了香气,他拧开装了清水的葫芦,倒了大半香炉的清水进去,慢慢熬煮起来过不多时,偏殿中便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玄奘在蘑菇汤中洒了一些青盐调料,一锅喷香扑鼻的蘑菇汤便煮好了辩机找来一些拇指粗细的树枝,拔出一口雪特剑,切削成一段一段的,又剥去了树皮,做成了三双可以在香炉中捞食的长筷子此前那鬼道中人被惊走时,他操控着这两口雪特剑,越空飞斩,重创对手。
当时的声势非凡,高瘦汉子的印象颇深刻,如今见他拿着这等利器宝贝,来切削树枝弄吃食的家伙,他终是冷漠淡然,不禁也连看了几眼辩机和他手中的那口雪特剑玄奘把香炉移出篝火,师徒二人便围着这炉浓香鲜美的蘑菇汤,开始你一筷我一筷、汁水淋漓的捞吃着。
随着辩机把一双树枝长筷递过去,那高瘦汉子也默默的凑了过来,接过树枝长筷,毫不客气的捞吃了起来一锅蘑菇吃干净时,三人皆出了一身热汗,高瘦汉子蜡黄发青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血色。
待得那香炉稍稍放凉了一些,三人又轮流将里面的蘑菇汤汁喝个干净,这才各自歇坐下来此时天色已是蒙蒙亮,三人便围在篝火旁慵懒的歇息天色稍稍转明时,却是浙浙沥沥的下起了阴雨来辩机看着殿外愈来愈大的雨势,搔头说道:
“这雨甚怪,昨夜的天色好好的,分明是没有丝毫下雨迹象,怎地忽然就下起了这般大雨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高瘦汉子张开了眼眸,淡淡的说道:
“此地并非善地,我昨日经过那雍丘城时,见其中的地气甚古怪。和尚,若是没有特别缘由,且莫要在城池中停留。”
玄奘微一颌首,说道:
“昨夜的那鬼道中人,朱先生可知是何来路?”
高瘦汉子不甚喜欢说话,一派的麻木冷漠,然而经小半夜的相处,却也向玄奘师徒提起他姓朱,至于名字和更多的来历,却是绝口不提朱先生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迟疑说道:
“我这些年流离浪荡,久不与他人来往,也不知修行界的诸般消息。不过,昨夜那人的修为不算高,绝对引发不了那等地气变化,这雍丘城的背后,怕是另有大能之辈在暗地里操纵。”
玄奘沉吟了片刻,说道:
“咱们乃是往长安赴法会,路上却也不好多生事端。既是如此,咱们待雨势小些,便穿城而过,不作停留。朱先生若无甚紧要事,不若与贫僧师徒一共往长安,也好有个照应。”
那朱先生沉默了一阵,闷闷的说道:
“如此也好。只是这一路上,和尚莫要向人提起,我会术法一事,权当我是随和尚远行的俗家行者。以后我会称和尚你为禅师,你也称我为朱行者罢了。”
玄奘笑了笑,点头应允了辩机也嘻嘻一笑,打量着殿外的雨势,说道:
“这雨看样子还会下一些时辰,趁此空闲,师父可否讲讲《金刚经》的第七会,徒儿有些关窍不甚明……”
他话声未了,远远有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直直向这边冲来玄奘等三人对望了一下,辩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殿门外在那白茫茫的雨幕中,随着一阵马嘶,有两骑穿着红色甲衣的军士,打马冲破了雨幕,直奔入废庙当中。
他们在空地上稀熘熘的勒马转了几个圈子,打量过周围的境况,便拨动马头,小跑至偏殿之外那领头的军士喝道:
“里头的,可是前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金山寺高僧?”
玄奘闻言,便走到偏殿的门口,合十说道:
“贫僧师徒便是,不知两位军爷所为何事?”
那军士高声说道:
“某乃是雍丘城的守城军士,奉张县丞之命前来。张县丞说昨夜职责在身,不能放两位高僧入城,今晨城门一开,便领了车驾前来迎接两位高僧。某二人先行打探,车驾尚在后头,几位高僧请稍等,某这回去禀报。”
两名军士说着又拨转马头,冒雨冲了出去玄奘看着那两名军士身影消逝在雨幕里,转身走回到那已熄灭的篝火旁,也不再讲谈经文了,就那样盘膝坐着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听得一阵马嘶车辚之声,在十余名红色甲衣军士的簇拥下,两辆乌篷马车在滂沱大雨中驶进了废庙里头片刻之后,随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和一阵哈哈的笑声,那满脸乱蓬蓬胡子的张县丞打着油纸伞,带了数名军士快步走入到偏殿当中,他目光一扫殿中的三人,便满脸堆笑的对着玄奘抱拳说道:
“昨夜张某职责在身,怠慢禅师了,请禅师切勿见怪。”
玄奘目光幽深,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淡淡的说道:
“贫僧不敢当。张大人明知此处有阴邪作祟,昨晚却特意指点僧师徒前来落脚,不知是何用意?”
张县丞黑脸一红,抹着乱蓬蓬的胡子哈哈一笑,又向玄奘躬身施了一礼,说道:
“禅师乃是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高僧,区区阴邪鬼物,自然是不能损伤禅师半分。再者,此处虽是荒废了,毕竟也曾是佛门的驻地,若任由阴邪横行,大大碍损佛门的声誉。张某有见及此,昨日才会对禅师说那般言语。”
玄奘叹息一声,说道:
“如此说来,张大人倒是一番好意了。”
张县丞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
“不敢说好意,张某惭愧,身为县丞,却不能保护城中平安,眼见阴邪日益肆虐,张某却是束手无策,实在是心如刀割,如同架于烈火中烘烤一般。张某试探禅师,实是情非得已,禅师还请见谅。”
玄奘站了起身,合十说道:
“大人既有难处,那昨夜之事,贫僧便不再提。贫僧师徒此去长安,待得雨势小些,贫僧师徒便自上路,先与大人别过了。”
张县丞脸色一变,急急的说道:
“禅师既有降服妖邪的手段,何故匆忙离去?本城的百姓,沦陷鬼蜮,惶惶不得终日,禅师何不发大慈悲之心,解救这满城的百姓?”
玄奘苦笑了一下,当下把昨夜的被鬼道中人侵扰一事大致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朱行者惊退那鬼道中人一段,叹息说道:
“贫僧师徒昨夜便几乎丧命了。如今朱行者抱恙,精力不济,不耐纠缠。且此地的阴邪鬼物,背后另有大能之辈操纵,贫僧师徒实在力不能及,只好远遁避之。”
张县丞呆了一会,又向对玄奘施礼,赭然说道:
“张某思虑不周,险些坏了禅师师徒的性命。这雨又不知下到何时,此地荒废已久,贵随行的身体抱恙,留在此地有害无益。张某这便送禅师等进城,请大夫瞧瞧,吃上一顿热乎饭菜,总胜过在此地苦候。这乃是张某的赔罪,禅师万勿推辞。”
玄奘看了看半垂着头气色不甚佳的朱行者,沉吟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张县丞让几名军士打了油纸伞,遮护着玄奘师徒上了马车,他又令一名军士快马回城,安排大夫及酒菜事宜。
那乌篷马车的车厢不大,张县丞便和玄奘乘坐一辆马车,辩机和朱行者则是乘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两辆马车在滂沱大雨中,辚辚的驶入了雍丘城玄奘掀开一角遮挡风雨的油布,默默看着窗外。
城池中一片寂然,宽阔的街道几乎无人行走,街道两旁的商铺皆是紧闭门户,茫茫雨幕中,只有马车行走的单调声音在回响,并无一丝城池应有的生机张县丞在一旁苦笑说道:
“禅师也看到了,如今这雍丘城几乎变成了死城,县令和张某也心急如焚,前后请来数拨降魔高人,却皆不敌阴邪。昨日张某见着禅师,真是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禅师当明了张某的心情。”
玄奘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两辆乌篷马车在驿站前停了下来,张县丞跳了下来,引着玄奘师徒进了驿站的厅堂。
厅堂里,早已有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在等候,张县丞上前引介说道,这乃是本城的县令官梁大人,玄奘等三人便合十行礼那梁县令留着三髯长须,相貌颇为威严,三人略一寒暄,便各自落座,自有驿丁奉上热茶汤,引朱行者前去看病,辩机便垂手站在玄奘身后梁县令捋着长须,笑呵呵的说道:
“本官听闻禅师的消息,不胜自喜,这满城的阴邪鬼物之患,终于有救了。”
玄奘瞧了一眼在闷头喝茶的张县丞,皱眉说道:
“大人怕是误会了,贫僧修的乃是一颗佛心,却是不会那降魔驱鬼的法门。”
梁县令打了个哈哈,说道:
“禅师谦虚了,那城东的废庙历来都是厉鬼盘踞之地,勐恶非常,禅师能安然渡夜,自是佛法精深,鬼邪避让了。这城中的鬼患,未必有那鬼寺之勐烈,对禅师来说,治退之城中的鬼患,自然是不在话下。”
玄奘正待要说话,那梁县令却是脸色一沉,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函,放在桌上推到玄奘面前,沉声说道:
“这乃是本官方才写就奏章,禅师且过目后再说话。”
玄奘看了看梁县令,便拿过那墨迹犹新的奏章,仔细看了一回,叹息说道:
“大人何至于此?”
这是一封弹劾奏章。
乃是梁县令向当今皇帝弹劾无棣县金山寺僧人,于百姓危难不顾,独善其身的奏章。
奏章中言,金山寺僧人无出家人的慈悲,乃是妖僧之流,请求下诏抄没金山寺财产,并将寺中僧人尽数还俗梁县令向玄奘拱手说道:
“若是禅师执意离开,本官便令驿丁快马将这奏章呈送长安。这非是本官针对禅师,而是雍丘城千余户百姓的安危尽系于本官一身,本官如今是病急乱投医,讲不得道理和情面,只可不择手段而为之。禅师尽可怪罪于本官,然请为这雍丘城百姓大发慈悲。”
玄奘默然半晌,反手按捺住躁动的辩机,忽然展颜一笑,缓缓说道:
“金山寺非无自保之力,可任由大人一家之言颠倒黑白是非。然,梁大人与张县丞为民请命之心,却让贫僧敬佩。既然事至于此,贫僧便不自量一回,尽力与一干阴邪鬼物周旋之,看能否解去城中的厄灾。”
梁县令和张县丞对望了一眼,均是喜出望外,两人联袂站起,对着玄奘长长一揖,梁县令说道:
“禅师若是能消去本城的厄灾,本官自上奏朝廷,为禅师和金山寺请功。”
玄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贫僧说的,是尽力为之。这城中的阴邪鬼物,怕是有修行界的大能之辈在背后操纵。贫僧只修佛法,不擅那降魔驱鬼的法门,此番乃是应两位大人之请,也是为城中百姓略尽绵力,未必能成事。”
梁县令二人皆默然叹息商议定下后,驿丁便将各式酒菜轮番摆了上来,梁县令陪着玄奘喝过几杯酒后,便托辞离开了,应是此前的威胁举止,让他颇觉有失体面和斯文。
梁县令在离开前,切切的吩咐张县丞,务必要好好招待玄奘师徒,但凡有何要求,须尽量满足之接下来,玄奘师徒从张县丞口中,得知了雍丘城闹鬼的始末雍丘城最为人广知的,便是三国时着名才子曹植的封地,也是他的丧葬之地。
然而,在春秋战国之时,雍丘城乃是杞国的都城。
杞国建于商夏,亡于战国,在关于杞国的记载中,最广为人知便是“杞人忧天”的典故雍丘城的城西有一座草木清幽的大山,名为西山。
这西山的半山有一石窟,传说乃是杞国皇族丧葬之地,杞国为楚国所灭后,石窟中怨憎之气冲天而起,后有高人镇压封印之,并取名为镇鬼窟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游人骚客慕名前来西山游玩,那石窟里的每一块石头几乎都被人翻遍了,却不见有异常,雍丘城也一直安泰仁和然而在半月前,城中忽然有传言,西山石窟的封印被破坏了,一窝厉鬼被释放了出来。
起初,众人皆以为这是流言,然而不久后,城中便陆续有阴邪鬼物出现,待官府发觉事情不对时,已是出现了百鬼夜行的骇人境况,当初传言之人也找不着了再后来,鬼患越闹越烈,梁县令和张县丞找不到可以治理的高人。
梁县令有心上报朝廷,然长安城皇宫此际也在闹鬼患,自顾不暇。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恰逢玄奘如同救命稻草一般送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