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言春秋转自:黎家我第一次在北京见到汪妍的那天晚上,她被人灌了一肚子的春药,因此不仅下身水流成河,连呼吸也狂野而杂乱。
若不是她被浑身上下绑了个结结实实,而且嘴和耳朵也都被堵死了的话,她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比如我。
但我没有操她。
也许我本来应该那么做,但我没有。
取而代之,我用鞭子抽了她一个小时,又拿蜡烛烫了她大半夜。
在她挣扎躲闪,知道徒劳无用之后的哀号声中,我却恍惚回到了纯真的童年,我想起了长风公园中绿草地上的秋千,想起了黄浦江边渡轮的汽笛,想起了入冬以后冒着热气的糯米鸡,想起了初夏外滩沿路如潮的人流。
与现实相比,往昔如此美好,记忆那么美丽,因此我想,我努力的挥动鞭子,大概正是为了忘却。
(一)那一晚我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完全是偶然,或者说完全是必然。
我和喜子照往常一般轻车熟路的偷进一家客户的房子,随手取了些值钱的东西,然后把主要目标——停在大门外的黑色奔驰开了出去。
我们当然还没蠢到在首都拿着偷来的整车去卖,连开到周边的天津或者河北去卖都没有想过,因为我们知道,还没等我们开到地儿,早就被抓不知多少次了。
所以对这玩艺,我们就随便找个小厂子一拆,光倒卖发动机零配件的钱就够我们俩再晃荡上两个月的了。
我们俩一直干这些而没被发现过,靠的就是谨慎和不贪财。
厂子是朋友开的,不愿意受牵连,所以拆卸的时候,也只有我和喜子在场。
步骤总是先上千斤顶,去了轮胎和轮轴,接着上焊枪,车壳整个的拆下来,变不变形无所谓,反正是要当废铁卖的,再小心的拆发动机,把号磨掉,再逐个零件的替换或者翻新。
每一次动手之前,自然要先清理车里的杂物,车屉里的私人物品,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都清出,能烧的就烧,绝对不随便扔,要不然民警同志一翻垃圾箱,不什么证据都有了。
我们少说也搞过七八辆车了,什么档次的都有,但在车里一般见不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家人的照片自然有,各种票据,罚款单也有,钱包一般都不会放在车里,但我们也有一次看见一把锃亮的枪插在驾驶席的棉靠背里,当时我们几乎傻了眼,敢情这车主还是个警察,丢了车是小事,要丢了枪那可真得惊动首都的公安局满世界查了,我们俩说不好就惹祸上身。
好在厂子里也有各个号码的备用油,天也还没亮,我们俩赶快给车加了油,趁黑又给人开了回去,以后几天都躲着不敢出门,两个礼拜过去没什么风声,才敢又聚到一起,长吁短叹的说命大。
所以再做清理的时候,我们总是格外小心。
我们几乎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想好了所有突发情况下相应的对策,但当我们在这辆奔驰的后备箱里发现一个女人——而且是个被脱得一丝不挂,浑身绑满绳子的女人——的时候,仍然面对面的呆看了半天,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二)我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喜子赶紧伸手捂住了我的嘴,示意不要出声。
我随即明白,虽然后备箱里的女人戴着眼罩,看不见我们,可我一说话,她就可能得知我们的身份。
安静了一小会之后,喜子轻轻拿起一把扳手,突然用力的砸在旁边一块铁板上,响声把我都吓了一跳,躺在车中的女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由此确定,她耳朵上塞的东西隔音效果不错。
从表情上看,喜子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这TMD怎么回事”。
车里放了其他杂物,大不了烧,可放了个大活人,这让人怎么办?考虑半天,我说还是得连人带车送回去,喜子不同意,说躺在这的姑娘虽然没听见咱们的声音,可肯定知道车被动过,回头她一说,车主就会找麻烦。
我还是坚持送回去,一来跟公安局说车被动过,人家要问起何以见得的时候,车主想必开不了口,二来就算车主想找咱们,也未必找得着。
喜子犹豫半天,才不情愿的回身去拿了一桶97号的油过来,我知道他挺失望,毕竟少了一大笔钱。
刚才开了引擎盖子,看见里面的发动机上标着AMG三个字母以后,他还高兴的吹了一声口哨,要知道,那可是稀有货色。
眼看着时针指到两点半,再有两个小时天就该放亮,我们赶快驾着车往回龙观的方向跑,离小区还有两三公里的时候,开始听见远处的警报声,附近着火了。
后来又跑了一阵子,警报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喜子一个机灵,把车拐进了一条黑黑的夹道里,告诉我原地等着,他一路小跑的去看看情况。
没5分钟,他又一路小跑的回来,上车就发动,往回去的方向开起来,边开边骂着说,妈的那栋楼着火了,四周全是人,车一靠近保准被人看见。
最后车还是回到了厂子里,天也亮了。
我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办,他又回头揭开前盖看了一眼发动机,然后跟我说,他要动手拆。
我说那这女人怎么办,他说你随便找个地方把她放下,警察发现她也不要紧,到时候真正说不清的是她自己,没咱俩什么事,可这钱要是不赚就太可惜了。
“我妈的药都断了一个礼拜了,浩子,我确实需要钱。”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我看看他,再看看锃明瓦亮的奔驰,什么都没说,把女人抱起来塞到我的小奥拓里,点火,临开车之前探出头来告诉他说,天亮了往大街上扔不好办,环卫工人都出来了,我先送家里去,小区里住户起的晚。
明天夜里我再把她找地儿放生。
“等我送完她回来帮你收拾。”
我告诉他。
喜子说好。
然而事实是我再也没见过喜子,等我八点多回来以后,他已经拿着拆下的东西走了,我打他手机,关机;公寓电话,没人接。
赶巧这时候厂主过来,伸手就问我要钱,他的厂子用一晚上两千块钱,他大概猜到了我们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不管,也不想管。
我脸色铁青的好不容易凑出一千三给他,说余下的明天拿过来,现在没有,他也就没好气的接了。
后来我每次想起这事,就会自己在心里说,什么他妈兄弟。
他拆那玩艺,也就卖个八万块钱吧。
不就是八万块钱么。
(三)我当时并不知道喜子就为那么一点钱便跑了,我当时也并不知道我抱回家的女人就是汪妍。
如果我知道的话,那我们俩现在的人生大概会迥然不同。
可回头想想,又觉得不对,即使我当时就知道,我也还会做那些事。
这不是命,这就是我,是我这个人,我的性格,我过去的经历,决定了我一定会做哪些事。
彼时彼地的机缘巧合只是给了我一个契机,使得我心中早该破茧而出的某些东西提前诞生了而已。
当天我一肚子晦气的进了家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地板上蜷曲着呻吟的她。
我之所以觉得她是被灌了春药,完全是因为在我见过的女人中,也只有被灌了春药的才会显得如此焦灼和燥热难耐。
她被塞了嘴,身子反弓着团团捆住,照理说应该很难受才对,她身上嗡嗡作响的东西其实插在屁眼里,前面压根什么也没塞,单单是这样,她还能不停的流水,就不得不让人佩服她现在的状态了。
尽管我很好奇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被人塞在汽车后备箱里过夜,但是我可不想冒被人发现的险去揭开她的眼罩,或者除去口塞问她几句话。
我应该悄悄的等,天一黑就赶快找个人少的地方,把她放下,等着警察送她回家。
可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在她身上游移,因为她的皮肤仔细一看其实相当不错,四肢纤细,能够被弯成这个样子还不会感到太痛苦,说明柔韧性也极佳。
再看看脸的轮廓,姣好,白皙,透着朝气,大概也注重保养。
就在我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当口,电话响了起来,虹姐劈头就问喜子哪去了,打手机也没人接。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一早就没看见他。
虹姐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你现在过来,今天你跟郑媛的班。
我听完这句话几乎跳了起来,乖乖,平时都让我陪些名不见经传的姐妹出台,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也就是个蹲在门外等妓女收钱的命,想往上走难上加难。
郑媛是谁,几乎算是北京“公关”圈子里最热的人物,只有喜子这种打架厉害,脑子也清楚的人,虹姐才放心把郑媛交给他。
我三两下的把女人塞进衣柜里,怕万一有人破门而入,看出点什么,特意从外面上了锁,转念一想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把锁去了,然后赶快下楼钻进小奥拓,去了虹姐的店里。
虹姐挺急,刚见面就直奔主题。
“晚上郑媛有个局,现在还找不到喜子的人,所以先拿你过来救急。你现在跟我和郑媛去库房里熟悉用具,两人练习暗号,多练习几遍。要是到晚上六点还不见喜子,你就跟着去。”
虹姐这股雷厉风行的劲,像极了电影里的特工,她边说边带着我走进了库房,郑媛已经等在里面。
“今天晚上要招待的是副部级的领导,地方是人家选的,所以咱们不能监控,只能派人去出现场。付钱的当然另有其人,内容也已经告诉咱们,郑媛都熟悉,你可能还没见过,但时刻记住自己是艺束的人,别给咱们丢脸。”
她等我微微点头表示听懂之后才又继续说道:
“天下大,无奇不有,客人有什么你没见过的玩法也要处变不惊,一切顺着郑媛走,她没有暗号你就不动。但是也要记住,一旦要动,就别留情,保护咱们自己人,保护郑媛,绝对优先。”
我此时偷眼看了看郑媛,她正瞧着别处,并非不耐烦,只是冷漠,一贯如此。
虹姐继续说:
“客人要用的东西大致是这么几种,开始之前每一样你都要试过。鞭子,要先拿你自己试,往手臂内侧抽几下,让皮肤红而不肿的才行;蜡烛,必须是低温的,滴下来的不超过八十度,不然会伤人;电击的东西,36伏以下,你必须试。”
我又点点头。
“这一包用具都是咱们自己准备好的,客人的如果不合要求,就换咱们的,保证安全,不给他们机会乱来。”
我更加努力的点头,因为这个时候郑媛恰好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待会你就和郑媛练习,她的暗号我都熟悉,我在旁边看你听得对不对。她的嘴铁定会被堵上,所以只能靠发出的长短音间隔来判断……”
虹姐继续说,我也用心记,突然面对没见过的世面,还可能要处理自己没遇到过的情况,我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今天全靠你了。”
郑媛却突然说。
库房是个半地下室,墙角的窗子里难得透进一点光亮。
可那一刻,我也说不清究竟是角度恰好的一缕阳光射了进来,还是郑媛转头时所带动的一点华彩,半暗的房间竟然在瞬间变得异常明亮,我禁不住眯起眼睛,于是也变得不能确定,她的嘴角是否真的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一丝微笑是否真的为我而来。
(四)郑媛这个人,全部的不幸,恐怕就在于,她实在长得太漂亮了。
我在艺束当小弟这两年,总是守在姐妹们做生意的地方外面,一方面替她们望风,防止警察的不期而至,一方面也防止她们被人伤害,或者客人玩完了拔腿就跑什么的。
我跟过很多次班,因此,也算是见过不少好看的姑娘,她们之中有的漂亮得很邪乎,很风尘;也有的稍带那么点高贵,但总的来说,没有一个像郑媛这样,让人看上一眼便立刻想要脱她衣服的。
虹姐也常说,漂亮的女人每个男人都想要,但只有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可如果有那么一个女人,漂亮得实在让每个单独的男人都配不上,那怎么办?所以说这就是命。
虹姐最终没等到喜子,因此我就忐忑的陪着郑媛上了路,即担心接下来的任务,也担心家里衣柜中塞着的女人。
我知道客人付的钱一定很多,不光是因为他们请的是她,还因为玩乐的内容,如此危险,以至于必须有人就在现场监督,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需要守在附近就行。
那一晚上我目睹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对我影响深远。
客人不止一个。
四个男人,都已过中年,大腹便便,丝毫也不在意站在门口的我的注视。
他们似乎很熟悉规矩,等我一一检查和测试完了用具,他们便如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起行动起来,一个利索的把郑媛脱了个精光,第二个拿口衔堵嘴,又一个负责给她上绳,在背后打结,吊高。
看看绳子承载的重心没有问题以后,先前堵嘴的人又水平的吊起她的左脚,让她只有一脚落地,另一个人已经拿了一些连着电线的贴片一样的东西固定在她的阴部。
几个人上下打量几番,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会,于是又分散开来,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人在一旁不断调整机器的开关,尽量不规律的给郑媛电击。
另一个双手执鞭,前前后后的抽打。
第三个人拿点燃的蜡烛沿着她吊起的左腿水平移动,不时的把结块的蜡油剥掉,以便郑媛能更真切的感受到热量。
最后的一个人专门负责用一块小板子打她吊起的脚心。
站在我的位置上,可以清楚的看见郑媛随着电击时而紧张时而虚脱,也可以看见因为疼痛和高温而积攒在额头上的汗水,有时候恰到好处的脚板又会让她痛苦的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一口气才勉强站稳。
刚才测试用具的时候,我一一试过那些东西,当然很清楚它们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感受,但奇怪的是,看着一个美丽女人被如此折磨,我心里固然有怜悯,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仿佛头脑里有一个声音在喊,还不够,啊,还不够啊。
这四位客人,我后来又见过,听艺束的人聊天,也知道他们是老客户了,他们的玩法,被人形象的称为“四重奏”。
一轮过后,他们给郑媛换了姿势,仍然是一人负责一种用具。
但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个人要郑媛给他们做口交或者任何其他性服务。
这倒让我觉得意外,看来他们并不缺愿意与之上床的女人,他们找到艺束,找到郑媛,真的是为了“玩”女人。
更让我惊奇的是,从郑媛的挣扎和呻吟可以看出,这东西很残酷,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可她居然忍了过来,我全神贯注的仔细听,可始终没听见她求救的暗号。
整整4个小时啊。
那一夜十一点钟才算完,我开车载着几近虚脱的郑媛回到她住的地方,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家,打开衣柜一看,果然,她已经尿在了里面。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一晚上,我的下面一直硬硬的挺着,没有松弛过。
原因或许在郑媛,但承受后果的,却只能是衣柜里这个可怜的女人。
(五)我几乎是饿狼扑食一般的把女人从衣柜里拖了出来,大概突然间的移动使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喉咙里叫了几声,可惜被堵得很严实,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我准备拆她的绳子,扒开她的腿,一鼓作气的冲进去,临到动手方才想起,我这一做,就留下了证据,现在的警察,甚至稍有点本事的私家侦探,都能仅凭着一根阴毛或者一滴精液就追踪到凶手。
那个时候的我,头脑里是清醒的,知道不能做过激的事情,最正确的选择无疑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在午夜之后把她放生。
可另一方面,身体里一股抵挡不住的欲火在迅速窜升,原始的冲动中混合着对先前景象的希冀,一个劲的迫使我做出荒唐的行径来。
在其间煎熬着的我于是拿起下午为郑媛准备的用具,也像那群男人一样,开始了没有性接触的玩弄。
我太缺乏经验,握着蜡烛的手好几次被自己烫到,鞭子打下去也始终掌握不好落点和轻重,但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徒劳无功的挣扎反抗,听见她不知是苦是乐的婉转哀鸣,我心里当真又爱又怕。
汪妍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特殊的一个人,她总是能引发出我心底里最邪恶的一面,即便是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也一样如此。
1984年的5月,我和汪妍前后仅仅相隔几天的出生在上海市卢湾区医院。
在当时还窄小昏暗的育婴室里共同度过了生命最初的一个月。
这些事情当然都是双方的父母后来断断续续说给我们听的,但我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脑海深处仍然残存着那时的记忆,好象还能模模糊糊的记起我们相邻的两张小床上斑驳的油漆栏杆;好象还记得那时的我们,在每天仅有的两小时清醒时间中,除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看的最多的,就是彼此的脸孔。
这张脸孔,日后又时时刻刻的伴着我长大,成熟。
我们一起读了小学,初中,又升上同一所高中。
这张脸孔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是否可以称得上美丽。
直到她从高中退学,我的视线不能再随时停留在她身上,偶尔也投向别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跟其他女孩比起来,汪妍实在是漂亮得有些出格了。
这种美或许是上天的礼物,然而不该因此便认为他慈悲慷慨,实际上,他给汪妍命运制造的苦难,从她生命中拿走的东西,远比给予的多得多。
12岁那年,她的父母离婚,母亲随后远嫁到国外,父亲又忙得昏天黑地才勉强糊口,她因此几乎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那些年里,每天放学以后她都不愿意回家,总是拉着我的手,在放学的路上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走,直到天黑以后,才依依不舍的独自回去。
15岁那年,学校的教导主任发现了她书桌里的一封信,是一封写给她的情书,没有写发信人的名字。
当天下午的课间操时间,她就被拉到操场的高台上,当着全体同学的面,教导主任读了那封情书,大声斥责她的无耻,批评她引诱其他同学的种种表现——虽然实际上,她只是常穿一条极普通的短裙,眼睛中总流露出天生的顾盼神飞而已。
都说天妒英才。
但回过头去看汪妍的一生,我想大概老天也嫉妒美丽,人,当然更甚。
于是当教导主任让全校同学一起喊她“破鞋”的时候,他们居然真的喊了出来,声音震彻云天。
所有人都陶醉在摧残别人的快乐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那一刻她失神的举动,她的双眼因惊奇而睁得很大,嘴唇因委屈而不停颤抖,双手因为心灵的痛苦而不安的扭绞在一起。
自那以后,她的精神就变得有点恍惚,没多久,便退了学。
此后便不常见她,即使看见了,也是在附近的台球厅或者酒吧门口,远远的看见她和一帮新交的混混朋友们从里面走出来,叫上一辆出租车,又奔其他的游戏场所而去。
(六)我对女人的折磨,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其间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等回过神来,东方渐露鱼肚白,我才意识到已经错过了放她的机会,只好再多等一天。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便给自己下了一锅面,打上两个鸡蛋,切一个番茄。
我一边吃一边盯着女人看的时候,注意到了绑她的绳子。
我以前在体大准备考特警的时候,擒拿课课余的补习中,学习过手铐和绳索的使用,知道胳膊和腿脚应该往哪个方向弯折才能避免反抗,也知道紧绑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可眼前所见的这种绑法,却明显含有更深的意义。
我放下饭碗,转到她身后仔细看胳膊上绳子的走向,再看看其他部位,发现几乎每一处要与皮肤接触的地方,绳子都留有两指宽的空间,但是就因为纵横交错的几股彼此配合精妙,使得绳子绑的虽然松弛,身在其中的人却绝对无法挣脱,更主要的是,还不会因为绑得太紧造成局部血流不畅。
拜这精妙的绳艺所赐,从昨天夜里起,女人虽然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松绑,却不会因此受伤。
我一阵后怕,心想若不是有高人在前,我的疏忽恐怕已经造成人身伤害了。
随即我又想到,她也已经一整天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这才赶紧又煮了一锅面,尽量模仿先前的绑法,小心把她的姿势从反弓变成脸和脚都向前的团捆,再揭开她的口塞,想让她吃。
当然我早就预想到,让她的嘴恢复自由以后,很可能先得到狠狠的一咬。
她虽然听不见看不见,但凭女人的直觉和刚才几个小时的折磨,她一定已经猜到情况不妙,恼怒之下,做出什么举动都有可能。
所以我把煮好的面盛在碗里,放在她附近,我本人并不靠近她。
等着她自己闻到香味,坚持不住以后自己来吃。
过程固然会很费力,但总比挨饿要好,希望她能想明白这一点。
至于她开口喊叫我倒并不担心,一来这房子建得地道,防火涂料隔音层,一样不少,再者周围住的人也都整日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别人的麻烦是能少管一点就少管一点。
她要真的喊了,我再堵上她的嘴,不许她吃饭好了,反正明晚就要送她走,再饿一天也不至于死。
这女孩聪明,没有做太多无用的抗争,乖乖的把脸埋在碗里,吃了大半。
我看到剩下的一半她也吃得下,只是单靠嘴够不到,便大着胆子拿筷子夹起来喂她。
一小口一小口,吃几下,我还拿插了吸管的杯子给她水喝。
那时候屋子里还很安静,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明亮,大地万物开始苏醒。
我听着窗外清晨间鸟儿的鸣啭,突然有种感觉,仿佛这一刻就是我过去悲惨人生的结束,下一秒便是全新世界的开始,而眼前这个美丽苗条的女子,就是这一切因缘际会得以发生的契机。
于是不知不觉间,我竟长久以来第一次自心底里绽放出微笑,虽然我知道,她看不见,也不明白。
(七)散打这个东西,必须要每天练。
沙袋,脚靶,实战,缺一不可。
力量和耐力训练也不容忽视,尽管我已经不再是运动员,可那些年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以前每天上午都有喜子陪我练习实战,还好现在他不在,不然以我今天恍惚的精神状态,一定被他打惨。
我小时候其实很爱读书,性格安静沉稳,甚至有些内向。
大概也正是意识到这样的特质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再吃香,尤其是在汪妍这种女孩子面前已经不再吃香,我便开始有意识的接触一些更粗犷的运动,开始是篮球,后来才到散打。
不过读书的习惯也始终没有丢,在体大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我是一个“有文化,会打架的混蛋”。
我选择体育院校和选择变成一个混蛋的原因说来一样——当汪妍已离我的生活远去,我突然间变得一无所有,既然什么都没留下,便也什么都不怕失去。
于是我离开温暖湿润的南方,只身到了京城。
在这里,在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环境中,我得以从一个凶狠,没良心的身份开始重新做人。
一开始的计划当然不是像现在这样,到一个所谓的公关公司,每天跟着出台的小姐,到她们接客的地方外面守着望风,一次报酬五十。
那时候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准备在武术上闯出点名堂,最后就算没能成为一代宗师,至少也可以考上个特种警察,混得好去中南海当个保镖什么的。
所以当时很多人到我们体大的男生宿舍里发传单,派名片,说去某某公司当保镖,一月五千之类的,我都不为所动——虽然来了艺束,见了郑媛的那些客人以后,我才明白在某些人看来,花那点钱就跟养条狗一样便宜——那时的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一直朝着目标前进。
大学二年级有一场散打的五段考试,对手我也认识,因此我知道自己十拿九稳。
当时场下乱七八糟的人走来走去,有等待考试的其他选手,也有选手的女朋友来助威,还有杂七杂八不停在挑人的保镖猎头。
考试开始的锣声敲响之后,我走向对手之前偶然向观众席瞟了一眼,却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抹了抹眼睛准备再次确认那是否真的是她的时候,裁判却走过来拉我的衣服告诉我应该开始了。
我说过,汪妍总能引出我心中最坏的那一面,那时的我不知为何,就因为裁判妨碍我寻找她的影子,我居然一瞬间怒火攻心,随后便一个肘击打得他倒退了两步,鼻血哗的流了一地。
而我还继续两手扒在围栏上,不住的朝刚才的方向张望,虽然我自己都不太确定刚才是否真的看到了她。
我的考试当然会被取消,也会有处分随后到来,但是在体大的这些个考试中,和考官起冲突的事也并非就那么罕见,毕竟都是一帮子容易热血昏头的小年轻嘛,所以我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处罚,也做好准备重新再来。
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就在那场混乱的考试前几天,全国散打冠军刘海龙在一间酒吧里酒后失手,把一个人给活活打死了。
刘海龙是军队编制,警察自然管不着,不知是哪一级的部门出面把这事给压了下来,虽然没有见报,可却明确下令各个院校的武术类专业开始严打类似的暴力事件,而我犯的那一小点错,在那个背景下被当作典型,无限放大,事发之后不到一个礼拜,我就接到通知,说被体大开出了学籍,同时被中国武术家协会和体育总局终身禁赛。
那个时候的我何等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背起铺盖卷直接走人,老爸老妈从上海赶来也都劝不住。
我觉得我受够了,忍不下去了,如今想想,却很难说那是真的厌恶了体大,或许我真正厌恶了的,是没有汪妍的生活。
我那天上午之所以精神恍惚,不光是因为彻夜折磨女人使得我只有两三个小时睡眠,还因为在我把她重新塞进衣柜,准备离家到公司里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电视里的新闻节目。
似乎是前一段报道的后续,说的就是我和喜子偷车那晚的大火,失火的宅子主人肺部因为呛进浓烟而受伤,住进了医院,至今还在昏迷状态。
电视画面中出现了几个他被抬上救护车的镜头,氧气面罩下,倒还是一张挺刚毅果敢的面孔。
我记得他的名字,肖桓生,喜子告诉过我。
他既然是那宅子的主人,那他也必然是那辆奔驰车的主人,如果不出意外,他还应该是眼下这个女人的主人,然而他却受了伤,正不省人事。
2006年4月的我还完全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将会与我的命运有怎样的交织。
(八)虹姐一定以为喜子只是开两天小差,马上就会回来,所以接下来几天郑媛的班,还暂时让我跟着,而没想过改变她原先的安排,把这方面经验更多的几个老手从另外几个姑娘那调过来。
四重奏那天之所以让我去,也仅仅因为我是当天唯一没有排班的人。
艺束从门面上看就挺大。
表面是一家传媒公司下属的公关部门,养了一批模特和准艺人,平时也接一些展会,剪彩和庆祝活动之类的礼仪业务,但在里面的人都知道,虹姐根本就是传媒公司真正的老板,收入的真正来源其实是她手下二十多个姑娘的身子。
这些姑娘明面上没说,事实上也分那么几级。
论长相,个个倒都挺漂亮,但有些学历低的,差上那么一点的,就接普通的客人,普通的客人需求也普通,无非是想找个人睡一觉,爽一爽,给的钱少,危险也小。
偶尔也有客人玩大了出手伤人或者完事跑路不给钱的,所以时不时的,艺束里算我在内的五个保镖要护着她们出台。
稍好一点的,接一些大公司之间买卖或者竞标时桌子底下的那些事,认识的人层次高,赚的钱多,内容也还差不多。
最厉害的就是郑媛这样的,相貌一流,技术一流,最重要的是,客人几乎无论做什么,她都奉陪,因此那些出手最大方的,爱好也最奇特的客人,都喜欢她。
我把女人藏在家里的第二天——也是我第二次跟郑媛的班——我才知道,她的局不仅天天有,而且每次出去,我的报酬也一下子加到三百。
这样说来,喜子平时挣的钱应该不少,可还是没见他积攒下点家业,看来不是他老妈的病实在太费钱,就是他在外面有点什么不良爱好。
替他的岗之前,我已经在艺束陪姐妹们“蹲”了两年的点儿,艺束里最低级的姑娘我全都认识,郑媛却只见过两回。
一回是在录用我之前,虹姐做面试,郑媛就坐在她旁边,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第二回是我上班,看见她正开着自己的白色跑车离开,呼的一声从我身边经过。
我听姐妹们提到她时,都说她很职业,平时对任何男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只要对方付了钱,是虹姐的客人,那就要她怎样都行。
她也可以媚笑,也可以投怀送抱,也可以跪下来舔别人的脚,也可以明明被人凌辱还一副很爽的样子。
但喜子离她最近,于是我便问喜子郑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喜子却回答我说:你想都别想。
这一次客人只有一个,说是科技部调财司的一个头头,总之郑媛的客人中,的确以官居多。
但他们本人都是不付钱的,总是另有人买单,请他们来玩,想必也是些利益之争中的招数吧。
这位官老爷的玩法,他们叫“轮回”,几乎是我所见过的最危险,也最残忍的虐待游戏。
场地是他们自己安排的,等我和郑媛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男人搭好了架子,他们也负责脱下郑媛的衣服,给她手脚上束具,再固定在架子上。
架子并不是用来紧紧禁锢的,而是让身在其中的人能微微活动,但幅度,尤其是上下的幅度,很有限,这样人就不会摔倒。
虹姐是我们的老板,她在每次生意之前,都会与对方清楚的协商内容,我去之前也已经被告知,今天的内容本身很危险,但是对方自带了一个医生来保证郑媛的人身安全,我的任务主要是防止客人突然加入协议里没有的项目,因为郑媛没有作相应的准备,会很危险。
等郑媛被固定好,官老爷才亲自上阵,把一个垫了衬里的软项圈套到她脖子上,收紧,项圈上带的绳子绕过架子顶端的滑轮,从另一边垂下,交给先前搭架子的两个男人。
他又绕着郑媛走了两圈,满意的笑一笑,然后大手一挥,两个手下便突然拉紧绳子,而另一端的郑媛,便双脚离地,被勒着脖子吊了起来。
我吃惊的瞪圆了双眼,因为我看到她双手双脚不停的扑腾,身体也在一伸一缩的抖动,虽然吊的高度很低,但却刚好让她的双脚够不到地面。
过了十几秒,她反弓了一下后背,然后开始了更加剧烈的抽搐,一股尿液顺着她的大腿流到了地板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习惯于这样的场面,两个拉绳子的男人尽心尽力,丝毫没有犹豫,一边的医生也在冷静的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他向他的老板点了一下头,老板示意两个男人放手,郑媛才得以重新站回地面。
我听到她猛烈的咳嗽,看到她双手无力的垂下来,要不是架子已经固定了她的姿势,她一定马上跌到。
还没等她把呼吸的节奏重新找回,官老爷一挥手,她又被吊了起来。
又一次的挣扎,抽搐,失禁。
直到医生计时停表,他才示意放下来。
这样的过程来回了好几次,郑媛的尿液也都早已排干,那位老爷却是越玩越起劲,手下人自然听令办事,只有我一个人被这场面惊得木在那里,一直没有缓过劲来。
怪不得叫轮回,这不就是让人去死亡的边缘走一遭吗。
等到又能思考的时候,我告诫自己,站在这里是我的任务,这也是郑媛自己愿意的,我不能因为自己撑不住,就坏了虹姐的生意。
尽管B着自己这么想,我却发现自己的两个拳头死死攥紧,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去。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官老爷逐渐开始对医生的计时不耐烦起来,有时候医生示意时间到,他还是拖上那么一两秒才放郑媛下来。
有几次,连医生都急出汗来,他却还没有放松的意思。
而这最后一回,医生已经连续示意三次,甚至开口说危险啊,他还故意拖延,我看到郑媛的挣扎已经从剧烈的前后摆动变成小幅度的颤抖,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全身一疆,真的死在那里了。
后来的过程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缓过神来的时候,官老爷已经昏倒在地,他的两个手下也被我放倒,只剩下医生缩在屋角,一个劲的说不关他事。
我看他的眼睛直盯着我的右手,我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房间里的一把小折凳。
如果说刚才还是身体先于大脑行动的话,现在指挥权还给大脑的时候,我却有些慌了神,笨手笨脚的把郑媛从架子上解开,她还在咳嗽,谢天谢地,她还在咳嗽。
我给她套上衣服,飞快的背她上我开来的车。
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以后,发现她还虚弱,所以不时的倒向旁边,我只好一路上都用右手扶着她的肩膀,只用左手开车。
在一路飞奔回虹姐那里的过程中,我第一次触碰到真实的郑媛。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肩膀柔弱,躲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的郑媛。
那也是一个美丽绝伦,下贱放荡,无比纯洁的郑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