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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神刀萧承月阔步上前,已然拔刀在手,欲将赵婉雁斩于刀下。

向扬搂住赵婉雁,转过身子,将她护在怀中,轻声说道:

“婉雁,你放心,有向大哥在,谁也不能害你。”

赵婉雁抹去眼泪,脸色苍白,望向韩虚清、萧承月的眼神之中,依然充满仇恨之情。

萧承月虽是正道高手,嫉恶如仇,斩杀王府众人时毫不手软,但见赵婉雁悲凄欲绝、满怀痛恨,心中也难免微感不忍,朝韩虚清道:

“韩兄,那靖威王作恶多端,如今已遭萧某诛杀,大害已除。这姑娘虽是赵廷瑞的女儿,看来却非奸恶之辈,似乎未必非杀不可。”

韩虚清道:

“依萧大侠之意,该当如何?”

萧承月道:

“奸佞之后,理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屠杀弱女,非是好汉所为。我以为将这姑娘囚禁起来,使她不能与外人图谋,重复赵廷瑞的恶行,也就是了。”

韩虚清微笑道:

“萧大侠心地仁厚,令人钦佩。”

又朝向扬说道:

“扬儿,我看就依萧大侠所言办理罢。你与这奸王之女有情,非只一日,此女若死,只怕你禁不起伤痛,师伯看着也不忍心。将赵姑娘监禁起来,可说是权宜之计,此后你也可另觅良配,循归正道。”

这番话说来,韩虚清脸色和缓,大有循循善诱之意,萧承月也点头称是,道:

“不错,不错。向扬,你为情所困,不能明辨善恶,那是侠义中人的大忌。你若能悬崖勒马,听你师伯的教导,尊师华师父在天之灵,必也欢喜,刚才你对萧某无礼,也都一并揭了过去,不与你计较了。”

向扬一边听着,脸色早已铁青,待得萧承月说罢,蓦地一声冷笑,道:

“韩师伯,萧前辈,你们两位也把我向扬瞧得太小了!我虽是晚辈,见识不如你们,却还不至于如此愚昧。婉雁只不过生在王府,就要受此牵连,这太没有道理了!她已经家破人亡,你们还想逼迫于她,这也能冠以侠义之名?要我离开婉雁,不可能!

“韩虚清脸色一寒,喝道:

“扬儿……”

向扬猛地叫道:

“除了我师父,谁也不许如此叫我!”

右手迳指韩虚清,道:

“韩师伯,你是师伯,我本来不该对你失了礼数。但是你来棉里藏针这一套,欺人太甚!要我听这种吩咐,你们把我向扬瞧得太窝囊了!”

说到此处,向扬已然声色俱厉,全不顾韩虚清尊长身份了。

局面演变至此,势难善了。

韩虚清须眉俱张,沉声道:

“你如此不知悔改!不仅自甘堕落,且兼目无尊长,你对得住你师父吗?

“向扬喝道:”我师父通情达理,此刻他老人家若在人世,在此做主,恐怕也会如我所说!

“韩虚清厉声道:

“放肆!你……你当真无药可救!”

右掌猛提真力,气劲如雷,正要出掌,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

“好啊,好啊!机会难得,还不快打?”

这句话突然插来,人人都是一愣,又以文渊最是吃惊,脱口叫道:

“小茵,你……”

说这话的,便是小慕容。

韩虚清朝她望去,但见她脸堆微笑,甚是悠闲,微微眯着双眼,也冲着他望来,说道:

“咦,怎么不打了?不趁他忘记”天雷无妄“、武功大退时把他打死,以后可不好对付呀!”

韩虚清皱眉道:

“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我惩治本门晚辈,岂能杀伤人命?”

小慕容摇头微笑,表情甚是不以为然,口中却道:

“哎呀,说的也是!你是侠义道的成名前辈,焉有忌惮晚辈、藉故伤人的道理?我可真是多嘴了!

“萧承月朝她看了一眼,道: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韩虚清不答小慕容,却对萧承月道:

“萧大侠,这姑娘复姓慕容,便是”大小慕容“中的小慕容。”

萧承月脸色倏地一变,道:

“哦,小魔头!”

小慕容笑道:

“是,是,我是小魔头,说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天府神刀萧大侠,你可也要杀我?”

之前萧承月已看见小慕容自内堂出来,知道她必与白嵩或在场某人有所关系,眼前向扬、赵婉雁之事已成僵局,不愿多生是非,便道:

“萧某刀下,只是不饶恶徒!”

说得甚是模棱。

任剑清站了出来,道:

“好了,好了,大家各让一步。韩师兄,赵姑娘是位好姑娘,我担保她配得上向师侄,你要是看不顺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你不看我这师弟的面子,也得看华师兄的面子,别管了罢!”

转身又道:

“向扬,你带赵姑娘回房里,她家人的遗体,任师叔会一一保全下来。你方才出言不逊,我也不要你马上陪罪,等你冷静下来,该磕几个响头自己算去!”

任剑清出场调解,实是有意回护向扬,毕竟向扬身为后辈,若起争执,已是不敬尊长,先吃了亏,这用意向扬自然明白。

他扶起赵婉雁,柔声道:

“婉雁,我们进去。”

赵婉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再多看旁人,由向扬扶着,缓缓离开大厅。

华瑄看见她神色凄楚,心中难过,想跟着过去,却被紫缘轻轻拉住袖子,摇头制止。

向扬扶着赵婉雁回到房中,同她坐在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赵婉雁先开了口,低声道:

“向大哥,我该报仇么?他……他是你的师伯。”

向扬心中一凛,叹息不已,道:

“韩师伯这么做,实在……实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婉雁幽幽地道:

“你很为难,是不是?你心里也想,我爹爹就是该死……”

向扬心头绞痛,咬唇不语,低垂着头。

忽听赵婉雁喉中声音古怪,似欲呕吐,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

向扬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婉雁,怎么了?”

赵婉雁捂嘴摇头,状甚痛苦,却不答话。

忽然她放开了手,身躯一震,当真吐了起来。

向扬大为惊骇,心道:

“莫非婉雁伤心过甚,伤了身子么?”

轻拍她的背,待她呕完,赶紧取来手巾,一边擦拭她的嘴唇,一边搭她手腕脉息,只觉得脉象奇特,不似负伤,却也不知是何症状。

向扬问道:

“婉雁,你哪儿不舒服?”

赵婉雁脸庞依旧苍白,摇头不语,也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如何。

向扬心急如焚,横抱起赵婉雁,冲出房去,直奔大厅。

众人见向扬抱着赵婉雁冲出来,均觉奇怪。

任剑清叫道:

“喂,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向扬急道:

“婉雁不大对劲,任师叔,你看看!”

任剑清一搭赵婉雁脉搏,怔了一怔,道:

“奇怪,奇怪!”

显然也是不明所以。

向扬叫道:

“我带婉雁去找大夫!”

抱着赵婉雁,又向外跑,忽地眼前一花,萧承月拦在门口,冷冷地道:

“故弄玄虚,骗得了萧某么?向扬,你莫要藉故潜逃!”

向扬一怔,随即大怒,喝道:

“胡说八道,让开!”

萧承月手按刀柄,亦是怒容满面,道:

“好小子,得寸进尺!你想逃,先过萧某这一关!”

向扬抱着赵婉雁,不便动手,当下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萧承月身旁窜出门外。

“锵”一声响,萧承月拔刀出鞘,冷锋闪耀,凭空便是一道刀气,一刀横绝向扬去路。

向扬腾出左掌,猛拍“夔龙劲”,一掌击出,气势惊人,后劲潮涌而出,萧承月却不闪不避,再挥一刀,刀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雷掌后劲一举摧破。

向扬尚未重催掌劲,萧承月又是一刀,刀风迫体,向扬飞快倒退七步,方得避开余劲。

“天府神刀”名下无虚,连环三刀,便将向扬逼得进而复退,难越雷池一步。

文渊耳里听得分明,心下黯然,暗道:

“师兄当真忘却了”天雷无妄“的功夫,如此一来,功力远逊于击败龙驭清之时,如何能胜?”

萧承月乘胜追击,赶上一步,举刀要挥,任剑清已抢上前来,挥掌架他手腕,喝道:

“萧兄,给点面子!”

另一掌在身后轻摇。

向扬会意,趁机抱着赵婉雁冲了出去。

当日任剑清身中龙驭清两招雷掌,伤势极重,此时虽已好了不少,但仍身负内伤,萧承月武功非凡,若当真与之动手,此刻任剑清实难匹敌。

但任剑清豪爽侠义,素为武林正道所钦服,萧承月也无意与他翻脸,手下一缓,已被向扬夺门而出。

萧承月先是一愕,跟着怒喝:

“向扬,站住!”

转身一纵,风驰电掣地追了出去。

向扬才抱赵婉雁上了大街,萧承月便挺刀追至,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刀上猛劲劈溃。

向扬心下愤恨,道:

“什么天府神刀,蛮不讲理!”

单掌连拍,犹如惊雷乱闪,其快无比,正是一招“疾雷动万物”。

萧承月厉声一啸,刀芒横扫,势如大海滔滔,将向扬掌上力道一一吞灭,简直威不可当。

向扬一边担心敌招波及赵婉雁,又得兼顾攻守,顿时大落下风,难以还手。

两边斗得正紧,远处蓦地传来女子声音,叫道:

“且慢动手!”

话犹在耳,飕飕两道破空遽响随之而来,向扬、萧承月同时一退,一眨眼间,两枚飞石在两人之间疾闪而过。

只见一匹白马远远奔来,马上是一名纤瘦女郎,那飞石自是由她所发,而武林之中,以飞石功夫见长的女子,自然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石娘子纵马而来,随萧承月赶出门外的众人之中,杨小鹃首先奔上前去,叫道:

“大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石娘子微笑不答,翻身下马。瓦剌大军败退之后,巾帼庄众女俱已回庄,惟独杨小鹃带着赵婉雁赶来京城。

此时石娘子孤身来到,众人均不解其意。

石娘子也不急着自述来意,望着萧承月,躬身拱手,说道:

“这位前辈刀法高明,可是蜀中萧神刀?”

萧承月道:

“萧某正是。”

朝石娘子略一打量,道:

“姑娘莫非是巾帼庄石大庄主?”

石娘子微笑道:

“是。”

微一转头,问向扬道:

“向兄,你怎么会与萧大侠动手?”

向扬担心赵婉雁,哪有闲情细述?当下只道:

“一言难尽!”

朝萧承月一瞪,道:

“神刀前辈,你这么信不过我,干脆你陪着我去找大夫。婉雁身子不适,你不担心,我可担心!”

萧承月双眉一竖,眼见怒气又要发作。

石娘子道:

“赵姑娘生病了么?”

向扬道:

“不知道!这脉象我从未见过,连任师叔也不明白。”

杨小鹃抢着道:

“向公子,不如让大姐看看。大姐懂得不少医理,庄里的各种丹药便是大姐管的。”

向扬素知石娘子见识广博,便即点了点头。

石娘子上前替赵婉雁把脉,略一沉吟,随即微笑,道:

“原来如此!难怪向兄、任大侠都不懂这脉象,无可厚非!”

向扬急道:

“这话怎么说?究竟是怎么了?”

石娘子笑道:

“赵姑娘身上没伤,也没病,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向扬更是当堂呆住了,道:

“婉雁……有孩子了?”

石娘子微笑道:

“怀了几个月,我就不知道了。向兄,恭喜!”

若再平时,这自然是大喜。

但赵婉雁刚闻家人噩耗,喜讯随之而来,前后情境之悲喜,委实天差地远,向扬该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脸上神情古怪之极。

赵婉雁原本迷迷糊糊,听得石娘子这么说,突然振作起精神,轻声道:

“我的孩子?”

苍白的脸上添了少许红晕,那神情也是矛盾无比,想哭,却又想笑,只是幽幽地舒了口气。

石娘子见两人如此反应,更觉奇怪。

她尚不知赵婉雁家人已遭屠灭,却也晓得必有惨祸发生,当下轻拍赵婉雁肩膀,柔声道:

“赵姑娘,你可要坚强点。为了你的孩子,你无论如何要保重身子,知道么?”

赵婉雁轻轻点头,脸上神情复杂,思及自己怀胎,心中暗藏的恨意顿时大为淡薄,面带微笑,轻声应道:

“是,我会的。”

那声音却微微发颤,忽然眼眶一热,几许清泪滑过双颊。

就再此时,几声咆哮在旁响起。

韩虚清猛一低头,却见小白虎弓身在他脚边龇牙咧嘴,呜呜低啸。

韩虚清蹙眉不语,足尖缓缓一翘,小白虎突然奔开,窜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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